我滿臉狐疑,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怎么就不可愛了?”我努力地學著女生那樣嘟嘟嘴。
“停!別賣萌!”她立馬伸出手掌擋在我的面前,“你賣萌我可受不住。”說著臉別到旁邊。
“那你解釋解釋,我怎么就不可愛了?”我繼續嘟嘟著嘴。
“嗯?姜一禾?我原來覺得你挺矜持的,你今天怎么還來勁了?!”她從我的手里搶過大棒棒糖,用大棒棒糖的糖面擋住我的臉。
我伸出手又一把奪了下來,“好好好,不賣萌了,那你解釋一下唄。我好不容易習慣忍受四年的大棒棒糖,明年你就要給我換了?我不適應了。”
“收個禮物有什么好不適應的。”她嗔怪地看著我,“之前送你糖是因為你總是很陰郁,希望你心情好一點。現在看你心情越來越好了,我就不送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越來越好了?我現在還做噩夢哩,照樣做,我以為上次好不容易做了個美夢之后就能消停消停,結果完全沒有。”
“你現在每次見我的時候,說的話變多了,笑容也變多了,我有理由相信你心情越來越好了。”她臉越來越紅,“你不需要糖了。”
“那你做我的糖好不好。”突然從我嘴里崩出來的這句話,讓我自己都羞得滿臉通紅。“我可以跟你表白嗎?”
她低著頭,鞋子在地上亂蹭,“可......以。等一下,表白的話,留到高考之后吧,我......高中還不太想談戀愛......”
我并未失望,我了解她,我也了解我自己。對于我們兩個心態不穩,又心思敏感的人,高中不適合談戀愛,如果我提出來了,是對李文葉的不負責。
“但是......我愿意當你的糖。”
李文葉,你一直都是我的糖,從你第一次在那個夏夜出現在我的噩夢里開始,你就成為我噩夢的解藥了。
“高考加油啊。”在她離開的時候,我喊了一句。
她回過頭向我擺擺手:“你也加油!”
就算我們到高考之前的時間里一次也不見面,我們也是依舊能維持著對對方的依賴和信任的。四年來就是這么走過的,我們之間的情感也是慢慢確認的,這種依賴和信任關系讓我覺得很安全,也很幸福。
可是,噩夢并沒有因為我們的相互信賴而消失啊。
這個高三上的十二月份還未結束,我的噩夢開始了。
這是很平常的一個自習的夜晚,明亮的燈光,每半個小時溜達一趟的督導,教室里安靜的只剩下筆尖與紙張摩擦的“唰唰”聲,我咬著筆蓋,盯著面前的數學大題皺著眉毛,思路一點一點的在眼前浮現出來。
“咚咚咚”巨大的聲響,沖進了我的大腦,眼前的題目思路霎時一片空白,把我嚇了一跳。這響聲把我從習題中瞬間拉了出來。
大家都嚇了一跳。
我回過神來找聲音的來源,班級里幾個男生突然站起來沖出座位,合力拉住一個瘋狂用頭撞桌子的男孩。
孫晟和面容扭曲痛苦。他拽著一旁抓住他的男生的胳膊,用手捂著頭。他的眼圈紅紅的,淚珠一個又一個掉了下來。
“我頭疼,救救我。”他呻吟著。
被他反拽住的男生不知所措,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孫晟和。
教室里安靜地可怕,不少的班級同學轉過頭,看向他那里。
“咚”聲音響亮清脆,把我的腦袋震得嗡嗡直響。
趁那個握住他肩膀的男生一個沒注意,孫晟和又將頭撞向桌子。
班長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推開椅子,趕緊沖出了教室,他大概是去尋找老師的幫助了。
孫晟和捂著頭“啊啊啊”痛苦地叫著。
班級里的氣氛凝固著,其他人沉默著,有的人低下頭,假裝看不見繼續學著習。有的人時不時地抬頭望望孫晟和的那個方向。
孫晟和向后傾倒,捂著心臟,五官擰在一起:“我......好難受。”
他的呻吟聲回蕩在安靜的教室里。
他......他是發病了嗎?我的腦袋空空的,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滿腦子尋找著急救措施。
我的四肢發軟,靜靜地坐在那里,我覺得我的心臟也攥地生疼。我的筆停在那里,學不進去。
過了一會,班長帶著醫務室的兩個老師帶了個擔架跑到班級里。他們一進門就慌慌張張地沖到孫晟和的位置。
我低著頭,不想在看到孫晟和的情況到底如何。我把自己埋在書本里,努力地讓自己的精神集中下來。
只要不看到,就不會有記憶的閃回。
我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傅倩倩的車禍,一遍又一遍回放著那個她被車撞飛的鏡頭和她顛顫著躺在地上血水橫流的場景。我不想在快考試之前,腦海中被孫晟和扭曲痛苦的面孔和被擔架抬出去的場景占滿。
我的余光感受到穿著白大褂的老師們抬著孫晟和出去了。教室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孫晟和,是我們班的一位普通的男同學。我和他的交往不深,他平時性格還算開朗,跟女生們關系很好,走得也很近。他就這樣以一個很特殊的方式措不及防地闖進我的視線中。
離考試還剩下一個星期,在這樣一個晚自習,我得知了他患有嚴重的抑郁癥。高三的生活緊張急促,高考也越來越近了,學校安排的考試逐漸變多。同學們也逐漸沒有之前散漫的模樣,每一個人都抓緊一根線,拼了命地努力著。在這些高壓的情況下,同學們的心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陰暗的角落吧。
晚自習放學的時候,同學們零零散散地往教室外走去,我背著書包,不想與人多加言語。我很好奇孫晟和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我又不想因為知道的過多而影響自己的學習。在高考之前,人的腦容量就像一個保溫杯,用手捂著杯子防止它涼下來,知識都已經裝的快滿了,容不下別的什么事情再加進來了。
但是我卻不受控制地走得很慢,我混在人群堆里,走在那幾個活躍一點的女同學身邊,她們在聊著孫晟和的事情,“抑郁癥”“吃藥治療”等詞匯一遍一遍傳入我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