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塵土和巖石的腥氣,彌漫在昏暗的礦洞中。慕靈兒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她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原本素凈的衣衫被暗紅的血液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傷痕累累的輪廓。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左臂——軟軟地垂在身側,角度扭曲得極不自然,臂骨顯然已經斷裂,僅靠皮肉勉強相連,隨著她的喘息輕微晃蕩。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她身下匯成一灘小小的血洼。
在她對面,三個身影同樣狼狽不堪,喘息粗重。一人胸口塌陷,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另一人捂著腹部,指縫間有內臟的碎塊滲出;唯有中間那個氣息稍穩的男人,眼神陰鷙地盯著慕靈兒,臉上帶著驚怒和后怕。
“怎么辦?”腹部受傷的人聲音嘶啞,帶著絕望。
“可惡!這個瘋娘們!”胸口塌陷的同伴咳著血沫,眼中滿是怨毒和難以置信。他們三人聯手,實力遠超對方,本以為手到擒來,沒想到竟被逼到如此境地。慕靈兒那以傷換傷、悍不畏死的打法,簡直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兇獸。
中間的男人眼神一厲,低吼:“困住她!”他猛地一拍腰間一個漆黑的葫蘆狀法寶。葫蘆口噴涌出濃稠如墨的黑霧,帶著刺骨的陰寒和強烈的腐蝕性,瞬間彌漫開來,如同活物般向慕靈兒卷去,要將她徹底吞噬、消融!
就在黑霧即將觸及慕靈兒身體的剎那!
她那仿佛完全廢掉的左臂,肌肉猛然繃緊!斷裂的骨骼在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中強行復位、愈合!一股超越極限的生命力在她體內爆發!她甚至沒有時間去感受這瞬間愈合帶來的劇痛,完好的右手閃電般探入懷中,猛地抽出一張古樸的青色卷軸!
“唳——!”
一聲清越激昂的鳥鳴撕裂黑霧!卷軸光芒大放,一只完全由精純風系靈力構成的巨大青鳥振翅而出!青鳥雙翼卷起狂暴的罡風,如同兩柄巨大的青色天刀,狠狠斬向洶涌而來的黑霧!罡風與黑霧猛烈碰撞、侵蝕,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響,暫時僵持住了。
“走!”中間的男人當機立斷,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疲憊,“已經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可是!龍元……”胸口塌陷的人不甘地嘶吼。
“死斗她確實不是我們的對手!但代價.....”男人厲聲打斷,眼神掃過兩個重傷垂死的同伴,“就算我們現在能磨死她,付出的代價我們承受不起!而且……”他望向礦洞深處某個早已空無一物的方向,聲音低沉,“那龍元此刻恐怕已經追不上了。”
他不再猶豫,迅速俯身,將地上兩個幾乎無法動彈的同伴艱難地攙扶起來。他看向那個在黑霧與青鳥風暴中搖搖欲墜、卻依舊眼神冰冷倔強的身影,復雜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哪家門派,竟出了你這么個不要命的煞星……今日,便算是我們認栽了。”
他騰出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遠遠拋到慕靈兒身前數米的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不再看慕靈兒,攙扶著同伴,踉蹌著迅速退入更深的陰影中,消失不見。
確認敵人氣息徹底遠去,慕靈兒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青鳥發出一聲哀鳴,化作點點青光消散。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劇烈的疼痛和透支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事到如今還想結個善緣……)`她心中冷笑,但身體的狀態讓她連嘲諷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強提一絲微弱的神識,掃向那個玉瓶——里面只是幾枚品質尚可、用于療傷固元的丹藥,并無陷阱。
慕靈兒沒有去碰那個瓶子,而是艱難地從自己貼身的儲物袋里取出另一個更小巧的玉瓶,倒出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濃郁藥香的赤紅色丹藥,毫不猶豫地吞服下去。丹藥入腹,化作一股暖流,勉強壓制住翻騰的氣血和撕裂的經脈,但身體的疲憊和左臂重新傳來的劇痛(強行愈合的后遺癥)依舊沉重如山。
(小樂……)慕靈兒意識模糊間,余小樂的身影在她腦海中閃過。(他如今的身體強度,恐怕已遠超普通筑基……這次冒險奪來的龍元,蘊含上古龍神精粹,不知能將他淬煉到何種地步……)
丹藥的效力開始顯現,但距離恢復行動力還差得遠。慕靈兒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以劍拄地,支撐著身體,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細微聲響和鉆心的疼痛。
(希望……下次相遇時……)她望向礦洞出口那一點微弱的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更深處的期盼,(我能遇到清醒時的你……)
………
“靈兒!”
充滿焦急和擔憂的呼喚聲在不算寬敞的巖洞里回蕩。
“……你知道你已經叫了多少聲‘靈兒’了嗎?”一個帶著濃濃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煩躁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那持續的呼喚。
躺在干燥草鋪上的余小樂猛地睜開眼,意識瞬間回歸。他第一反應就是猛地坐起身,急切地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靈兒?她怎么樣了?!”
說話的人,正是蕭風。他靠坐在巖壁旁,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眉心的褶皺深得能夾死蚊子。他剛剛給自己做完了一長串心理建設——從“那是余小樂在乎的人”到“她確實很強”再到“我不能跟一個昏迷的人計較”——才勉強壓下了心頭那股莫名的酸澀和煩躁。此刻聽到余小樂醒來第一句話還是問慕靈兒。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她很強,不是一般的強。她若想走,沒人能輕易留下她。放心吧,不會出什么意外。”這話既是對余小樂說,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余小樂這才完全注意到說話的人,臉上露出驚訝:“蕭大哥?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他環顧四周,這是一個陌生的、靈氣氤氳的山洞。
(我怎么會在這?我怎么會在這?!)`蕭風內心的小人幾乎在咆哮。(當然是因為感應到爆發出要命的能量波動,怕龍元被被路過的妖魔撿了便宜,火急火燎趕過來,結果就看到你人事不省地躺在荒郊野外,身上還冒著煙!然后還得像個老媽子一樣把你拖到這個安全的地方。
但余小樂顯然沒發現蕭風內心的驚濤駭浪,眼神里只有純粹的疑惑和剛剛蘇醒的茫然。
蕭風看著余小樂那毫無心機的眼神,聳了聳肩“沒事!我溜達。”語氣刻意裝得滿不在乎。
余小樂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掙扎著想站起來行禮,卻被蕭風一個眼神制止。他端正坐姿,臉上滿是真誠的感激:“原來如此!這次遇險,恐又是蕭兄仗義出手相救!小弟感激不盡!此恩此德,日后若有差遣,定當竭力回報!”他抱拳,姿態恭敬。
這番話誠懇真摯,聽在蕭風耳中,那股最后的不爽也煙消云散了,甚至還有點熨帖。他擺擺手,語氣緩和了許多:“小事,無妨。”他目光落在余小樂裸露的手臂上,神色變得嚴肅,“你先看看你的手臂,感覺怎么樣?”
余小樂聞言,疑惑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下一秒,他瞳孔驟縮,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啊——!”
只見他的雙臂,從手腕一直到手肘上方,皮膚竟變得如同被強行剝去了鱗片的魚身!大片大片的皮膚消失不見,露出底下鮮紅、布滿細密紋路的肌肉組織,表面還覆蓋著一層黏膩的血漿,看起來猙獰可怖。更詭異的是,絲絲縷縷純凈的、帶著神圣氣息的白色霧氣,正不斷從這些裸露的“傷口”中緩緩溢出,如同低溫的蒸汽,在空氣中裊裊消散。
“這……這是?!”余小樂駭然。
蕭風神色凝重地解釋道:“我把你帶離那片荒地沒多久,你身上的皮膚就開始異變,先是變得像巖石一樣堅硬,布滿類似……鱗片的紋路。然后就開始崩裂、脫落。”他指了指自己腰間一個已經布滿裂痕、光芒黯淡的玉佩,“我身上這件專門用來收斂靈力波動、防止氣息外泄的法寶,在你散發的力量面前,跟紙糊的一樣,瞬間就撐不住了。你散發出的能量極其狂暴,幾乎要失控。還好……”他看向那些溢出的白霧,“在你皮膚徹底崩壞之后,這些白色的霧氣開始出現,它們似乎帶著一種溫和而強大的凈化與安撫力量,才慢慢平息了你體內那股狂暴的能量,讓你穩定下來。”
蕭風的目光銳利地看向余小樂,帶著探究和深深的疑惑:“告訴我,余小樂,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接觸了什么?”
余小樂看著自己詭異的手臂,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破碎而震撼的畫面:站在流淌的星河之上,無數歷史碎片如流光般掠過身邊,那雙由星辰構成的、仿佛能洞穿萬古的巨眼,還有……恍惚間,一個模糊卻讓他靈魂悸動的白色背影……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不真實,如同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卻又帶著刻骨銘心的真實感。他努力回憶,組織語言,聲音帶著不確定和一絲敬畏:“發生了什么……我好像……站在了一條由星辰組成的長河上……看到了很多……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和事……然后……在河的盡頭……有一雙眼睛……它……它喚醒了我……或者說……它發現了我……”
“時空……長河……”蕭風低聲重復著這四個字,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深邃。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巖洞厚重的石壁,投向了無垠的、蘊含著無數秘密的蒼穹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