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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醒來

  • 神臨凡
  • 小鄭529
  • 4838字
  • 2022-05-13 15:33:28

“我還不能在這里停下腳步。”

嘶啞的聲音,仿佛砂紙摩擦著枯木,艱難地從男人干裂的唇間擠出。他第三次強撐著睜開沉重的眼皮,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為艱難。常年被陰霾籠罩、如同磐石般冷硬的面容,此刻竟罕見地裂開一道淺弧——那是一個混合著痛楚、疲憊卻異常決絕的苦笑。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跡,在初綻的晨光中泛著一種近乎妖異的、冰冷的金屬光澤。

他面前,那巨大的、盤根錯節的樹妖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扭曲虬結的枝干因狂怒而劇烈顫抖,墨綠色的、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汁液從裂開的樹皮中汩汩滲出,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瞬間騰起刺鼻的青煙,伴隨著“滋滋”的恐怖聲響,腐蝕出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冒著泡的坑洞。

“我還以為你會在自己編織的精神世界里,像個懦夫一樣安詳等死!何必醒來,徒增痛苦!”樹妖的聲音如同千年朽木相互摩擦,每一個音節都浸透著跨越時光長河的怨毒與詛咒。它身后無數粗壯的藤蔓如同活物般驟然暴漲,企圖再次絞殺。然而,數道閃爍著土黃色符文的沉重咒鏈終于追上了他們移動的殘影,如同擁有生命的巨蟒,帶著鎖拿一切邪祟的威能,層層疊疊地將樹妖龐大的身軀死死纏繞,發出金鐵交鳴般的錚錚之聲!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九天之上的浩瀚銀河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驟然泛起層層漣漪!高懸于蒼穹的北斗七星,仿佛受到了冥冥中的召喚,次第爆發出奪目的清輝,隨即化作七道貫穿天地的璀璨流光,裹挾著浩瀚星辰之力,撕裂長空,轟然墜向凡塵!

“我還能一戰!”男人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意志。他手中那柄古樸、布滿歲月痕跡的長劍仿佛被喚醒的巨龍,劇烈地震顫起來,發出低沉而興奮的嗡鳴。劍身上那些玄奧繁復、看似蒙塵的星圖刻痕,此刻竟與天穹墜落的北斗七星遙相呼應,亮起同源的輝光!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星辰之力?!”一直緊張觀戰的慕靈兒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向前踏出半步。她話音未落,異象再生!無數細碎、純凈的光點如同夏夜蘇醒的億萬流螢,從男人周身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膚中洶涌而出!它們輕盈地飛舞、匯聚,瞬間將這片被樹妖邪氣籠罩、昏暗如夜的天空,點綴得亮如白晝!圣潔的光輝驅散了陰霾,帶來一種令人心顫的宏大與希望。

“吼——!”樹妖發出狂怒與驚懼交加的嘶吼,龐大的妖力猛然爆發,強行掙斷了束縛的土黃色咒鏈!它那由無數枝干藤蔓組成的龐大身軀,瞬間化作一股遮天蔽日的黑色洪流,帶著毀滅一切的暴虐氣勢,不顧一切地撲向光芒中心的持劍男人!速度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濃墨重彩的殘影!

千鈞一發之際!

男人眼神如寒星般銳利,雙手緊握劍柄,將古樸長劍橫立胸前!所有的光點仿佛受到了最終的號令,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向著劍尖前方匯聚!剎那間,一個蘊含著毀滅性星辰偉力的、熾烈到無法直視的光球在劍尖處凝聚成形!

“嘭——!!!”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裂了空氣!狂暴無匹的氣浪如同無形的巨錘,瞬間掀飛了方圓數十丈內三尺厚的泥土!一道粗壯無比的純白光柱自爆炸中心沖天而起,勢如破竹,悍然洞穿了厚重如鉛的云層,在蒼穹之上硬生生撕裂出一個巨大的、圓形的空洞!金色的陽光第一次毫無阻礙地傾瀉而下,形成一道神圣的光瀑。

“太慢了!!”樹妖那令人牙酸的朽木摩擦聲竟在爆炸的中心響起!它那龐大的本體在光爆中詭異地扭曲、消散,下一秒,一道凝練至極的、由純粹妖力構成的黑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男人毫無防備的背后!一只閃爍著幽綠寒芒、由無數尖銳木刺構成的利爪,帶著洞穿虛空的尖嘯,狠辣無比地直掏向男人的后心!

死亡的氣息冰冷刺骨!

就在利爪即將洞穿心脈的剎那——

“鏘!鏘!鏘!”

數把由純粹靈氣瞬間凝成的、通體剔透的光劍毫無征兆地從男人身周虛空刺出!它們帶著凌厲的劍意,精準無比地斬向樹妖利爪的關節要害,逼得這狡詐的妖物不得不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連連暴退!

男人趁機急促地喘息,胸腔劇烈起伏,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心中警鈴大作:(不好!強行引動的星辰之力遠超負荷,經脈如焚!這股力量……維持不了太長時間了!必須速戰速決!)

樹妖顯然也察覺到了對手力量的急速流逝與不穩定。它那由黑霧構成的身影在空中猛地一滯,隨即詭異地一分為二,化作兩團更為凝練、速度更快的黑霧,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瘋狂遁逃!意圖分散目標,尋求一線生機!

“哼!”下方,一直在維持法陣、尋找時機的余小樂眼中寒芒如電!他腳下玄奧的法陣光芒一閃,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完成了一次精準的短距離瞬移,恰好堵截在其中一團黑霧的逃竄路線上。“震為雷……萬霆引!”他雙手掐訣,十指快得只剩殘影!隨著法訣完成,他周身雷光爆閃,引動九天之上的狂暴雷霆!

“轟隆——!!!”

數道足有水桶粗細、蘊含著毀滅氣息的紫白色驚雷,如同天神的震怒之鞭,撕裂厚重的云層,帶著震耳欲聾的轟鳴,狠狠劈落!電蛇狂舞,瞬間在地面上犁出數道深不見底、焦黑冒煙的蜿蜒裂痕!狂暴的雷霆之力暫時遲滯了其中一團黑霧的逃遁。

“這一次,你跑不掉了!”懸浮于空中的男人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仿佛要將這方天地刺穿!他無視體內經脈傳來的撕裂般的劇痛,用盡最后的力量將手中長劍高舉過頭頂!長劍嗡鳴,劍身上的星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一個巨大的磁石漩渦,瘋狂地吸引著天空中、大地上所有殘余的星辰光點!

更為震撼的是——天空之上,那剛剛撕裂云層空洞中顯現的北斗七星,此刻竟在某種至高法則的牽引下,違背常理地連成了一條筆直的、貫穿天宇的光之直線!浩瀚無垠的星辰之力被徹底引動,一個巨大無比、覆蓋了整個戰場的七星法陣虛影轟然投射在大地之上!玄奧的陣紋流轉,散發出鎮壓萬古、滌蕩妖邪的煌煌神威!

“七星——斬!!!”

男人用盡生命最后的力氣,發出震徹寰宇的怒吼!隨著這聲怒吼,他手中匯聚了所有星辰之力的古樸長劍,化作一道足以分割陰陽、斬斷時空的匹練劍光!這劍光純粹、凝練、輝煌奪目,帶著凈化一切污穢的意志,悍然斬落!

劍光過處,空間仿佛被凝固!濃郁的陰霾如同冰雪遇陽,瞬間消融潰散!金色的陽光失去了所有阻礙,如同九天銀河傾瀉而下,將這片飽經摧殘的大地徹底淹沒在溫暖而神圣的光芒之中!那兩團試圖遁逃的黑霧,在這煌煌劍光之下,發出一聲充滿無盡怨毒與不甘的凄厲慘嚎,如同暴露在烈陽下的薄冰,迅速淡化、瓦解,最終徹底湮滅,只留下空氣中一絲焦糊的妖氣殘留。

“你……終究……改不了什么……”樹妖徹底消散前,那充滿詛咒的朽木之音仿佛還在風中回蕩。

男人望著遠處天邊泛起的魚肚白,那是新生的曙光。緊繃的神經驟然松懈,一股難以抗拒的虛弱和黑暗如潮水般涌上。支撐他懸浮半空、駕馭星辰之力的最后一絲靈力驟然消散,他如同被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身體一軟,直直地從空中墜落。

“前輩!”慕靈兒驚呼一聲,身法如電,足尖在地面一點,整個人如同輕盈的雨燕般躍起,在半空中穩穩地接住了下墜的男人。她小心翼翼地將他抱在臂彎,落回地面,聲音帶著哭腔:“小樂哥哥!你沒事吧?前輩他……”

余小樂也急忙沖了過來。男人——或者說余小樂口中的前輩,此刻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但那雙緊閉的眼睛卻緩緩睜開了。他看到小女孩慕靈兒焦急得快要哭出來的面容,嘴角努力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個極其虛弱卻無比溫和的笑容:“沒事……只是……有些累……”他聲音低啞,幾乎微不可聞。

當他疲憊地閉上眼,想感受一下這久違的、驅散了陰霾的溫暖陽光時,卻感覺臉頰被一片小小的陰影覆蓋。他疑惑地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近在咫尺、氣鼓鼓的俏臉——慕靈兒正叉著腰,鼓著腮幫子,一雙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顯然是氣他剛才的逞強和現在的狼狽模樣。

“唉?!”余小樂被瞪得一個激靈,瞬間忘記了疲憊,慌忙從慕靈兒懷里坐直身體,雙手下意識地、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不過,”余小樂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試圖轉移話題,抬頭看向天空,“我們還是做到了,前輩……前輩應該也沒事吧?”他話音剛落,卻發現半空中并非空無一物——方才激戰中心、引動星辰之力的那個男人身影,竟依然靜靜地懸浮在那里!只是他的身影似乎變得有些透明,仿佛一個虛幻的投影。

慕靈兒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那個懸停的身影,緊繃的小臉稍微放松了一些:“嗯!星辰之力反噬雖然可怕,但前輩境界高深,又是在他自己的……呃,特殊領域里,現在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了。”她說著,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轉頭再次瞪向余小樂,小手閃電般伸出,精準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相比起來!你這亂來的家伙!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去!這地方太危險了!”

“哎喲!疼疼疼!對對對!靈兒說得對!現在就走!馬上走!”余小樂疼得齜牙咧嘴,連連告饒。

“小樂哥哥,你們要去哪里呀?”一個稚嫩又帶著濃濃不舍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余小樂忍著耳朵的疼痛回頭,看到那個名叫榆林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抱著不遠處一棵幸存的古樹干,探出小腦袋,大眼睛里滿是不安和依戀。

余小樂心中一軟,掙脫了慕靈兒的手(雖然耳朵還紅著),快步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揉了揉小女孩柔軟的頭發,聲音放得無比溫柔:“哥哥和姐姐要回家了,回到我們來的地方去。榆林要乖,要聽爸爸媽媽的話,好好長大,知道嗎?拜拜啦!”他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輕松又可靠。

就在他轉身,準備拉住慕靈兒的手啟動符咒離開這個兇險又奇異的夢境戰場時——

“呀!小樂哥哥!你看!”榆林突然驚恐地指著天空尖叫起來。

兩人猛地抬頭!

只見半空中那個原本靜靜懸浮、仿佛在調息的男人身影,其背后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處,竟開始滲出一種極不祥的、幽幽的淡綠色光芒!那光芒如同跗骨之蛆,迅速蔓延!緊接著,男人那虛幻的身影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整個人如同燃燒殆盡的流星,帶著一道慘淡的綠光尾跡,向著大地急速墜落!

慕靈兒瞳孔驟縮,驚呼出聲:“前輩!”她下意識地想要沖過去,然而就在她眨眼的瞬間——

周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扭曲、蕩漾、破碎!

刺目的陽光、焦黑的戰場、墜落的星光、驚惶的小女孩……所有的一切都像褪色的畫卷般飛速剝落、消散!

當視野重新穩定下來,慕靈兒愕然發現,他們竟已回到了最初進入時的那棵參天蔽日的古老巨樹之下。

“這……這是怎么回事?”慕靈兒茫然四顧,完全無法理解這突兀的空間轉換。

“你不是說這是我的夢中世界嗎,我只是試著掌握這個夢境。“余小樂看著掌心殘留的星光,若有所思,“難怪那個法陣能抗衡化神期的力量.....“

“可以啊小樂!“慕靈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卻見他笑容里帶著無奈嘴角的弧度帶著苦澀。“有什么用呢?”他輕輕搖頭,目光投向夢境邊緣那些如同水彩暈染般開始變得模糊、不真實的光暈,“回去之后……回到那個現實世界……我依然是那個經脈堵塞、不能運用靈連基礎法術都施展不了的普通人。”

夢境與現實巨大的落差,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心頭。陽光透過古樹巨大的葉片,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也映照出他眼中的迷茫與掙扎。但這份迷茫并未持續太久。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眼神中的脆弱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一種更為堅韌、更為清醒的光芒在眼底深處重新凝聚起來。

“不過……”他抬起頭,望向那片逐漸被現實“侵蝕”的、光怪陸離的夢境天空,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鑿刻在心上,“還得向前看。總不能……一直活在過去失敗的陰影里,或者沉溺在這種虛幻的、終究要醒來的夢里吧?”他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向某個無形的存在宣告。他轉過頭,看向慕靈兒,眼神平靜而堅定,帶著一種經歷過生死、看透虛妄后的澄澈:“帶我回去吧,靈兒。”

慕靈兒看著眼前這個瞬間似乎成熟了許多的少年,用力地點了點頭,眼中是純粹的信任與支持:“嗯!”

她不再猶豫,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繪制著繁復空間符文的金色符咒。隨著她口中念動真言,符咒瞬間爆發出耀眼的金光,將兩人的身影溫柔地包裹、吞噬。

金光閃過,原地只留下古樹巨大的陰影和森林永恒的寂靜。一滴晶瑩的露珠從巨大的葉片邊緣悄然墜落,“嗒”地一聲輕響,砸在下方一株沉睡的野花上,驚醒了花瓣間一只休憩的、翅膀上帶著星點斑紋的蝴蝶。它輕盈地振翅飛起,在穿過古樹枝葉縫隙灑下的陽光中翩翩起舞,毫不知曉片刻之前,就在這片寧靜之下,一場跨越了虛實界限、足以撼動星辰的慘烈戰斗剛剛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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