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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故事的故事

  • 神臨凡
  • 小鄭529
  • 9673字
  • 2022-04-21 12:38:24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只有零星的幾顆寒星掙扎著透出微弱的光。冷風掠過殘破的村舍,嗚咽著,卷起地上散落的枯葉和未干的暗紅痕跡。余小樂蹲在一處相對開闊的泥地上,指尖蘸著混合了朱砂和某種特殊靈植汁液的粘稠液體,正全神貫注地在地面勾勒著繁復玄奧的線條。每一筆落下,都仿佛耗盡他極大的心神,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微弱的星光下閃爍著。

“這個陣法,”他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又有種奇異的興奮,對旁邊坐在門檻上、裹著厚厚舊襖子的小女孩榆林解釋道,“就是我從那張羊皮紙上學來的。說來慚愧……”他頓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那羊皮紙上的陣法文字,我竟然一個字也看不懂。”

榆林小小的身子蜷縮著,雙手托腮,大大的眼睛里映著余小樂忙碌的身影,充滿了孩童純真的好奇:“看不懂?那小樂哥哥是怎么學會的呀?”

“是它勾起了我極大的興趣,”余小樂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線條在他指尖蜿蜒延伸,逐漸形成一個巨大而殘缺的圓環,內部嵌套著難以理解的符號。“看不懂文字,但那些圖紋,那些能量的流轉軌跡,像是有生命一樣吸引著我。從那以后,一有空閑,我就四處奔波,游走于各地的圖書館、舊書攤、甚至一些隱士的藏書閣,拼命查找一切與陣法相關的蛛絲馬跡。”他嘆了口氣,“可惜,收獲寥寥。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是把這陣法的圖形死記硬背下來,勉強能操作其中十之一二的流程罷了。”

“為什么小樂哥哥才學會十之一二啊?”榆林歪著頭,不解地問。對她而言,小樂哥哥已經是無所不能的了。

余小樂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他抬起頭,望向榆林,眼睛習慣性地瞇起,嘴角扯出一個有些尷尬的弧度:“因為我啊,”他聲音低沉下去,“天生就不是修行那塊料。經脈不通,靈根混沌,引氣入體都做不到……注定是個凡人。”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更深的懊惱,“而且……”

“而且什么?”榆林追問,小小的身子往前傾了傾。

“那張羊皮紙……”余小樂的聲音充滿了挫敗感,“被我弄丟了。明明我每次出門都會小心翼翼地把它貼身帶著,視若珍寶。可就在前幾天,怎么也想不起來放哪里去了……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他苦笑著搖搖頭,“沒辦法,普通人的記性,真的沒那么好。也怪我,太過粗心大意了。”

高天之上,流云之畔,慕靈兒一身素白衣裙,纖塵不染,如同月宮仙子般靜靜懸浮。她清澈的目光穿透夜幕,精準地落在下方那個忙碌又帶著點笨拙的身影上。聽著他與小女孩坦誠又帶著自嘲的對話,看著他因懊惱而微微皺起的眉頭,慕靈兒清冷的唇角,竟在無人察覺的夜色中,悄然勾起了一抹極淡、卻真實存在的笑意,宛如冰湖初綻的漣漪。

“看來,”她低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若是真強行將小樂從這里帶走,恐怕……他真的會記恨我一輩子吧。”那笑容里,混雜著無奈、了然,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柔軟。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余小樂,身形一轉,衣袂飄飄,無聲無息地朝著與他所在位置相反方向的村外曠野落去,輕盈得如同一片羽毛。

村中,對話仍在繼續。

“那小樂哥哥,”榆林忽然轉了話題,大眼睛忽閃忽閃,帶著點狡黠,“你對靈兒姐姐……有什么想法嗎?”

余小樂一愣,手中的朱砂筆差點掉在地上:“小丫頭,你問這個干嘛?”

“說說嘛,小樂哥哥~”榆林扭著小身子,聲音拖得長長的,帶著孩童特有的撒嬌,“跟我說說嘛~”

余小樂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黑暗。夜風吹動他額前散落的發絲。“嗯……”他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靈兒她……是個好女孩。萬中無一的那種。她的天賦,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耀眼的,以后必定會成為修仙界最頂尖的翹楚。而且……”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最恰當的詞匯,“她長得……特別好看。就像天上的月亮,清冷又皎潔。我想,大概……沒有哪個男孩子會不喜歡這樣的女孩吧?”他語氣里沒有嫉妒,只有純粹的欣賞和一種遙遠的傾慕。

“那小樂哥哥為什么不和靈兒姐姐在一起啊?”榆林的問題直接而天真,像一把小錘子,輕輕敲在余小樂心口最柔軟也最脆弱的地方。

余小樂伸出手,溫暖干燥的掌心輕輕落在榆林柔軟的發頂,揉了揉,動作溫柔,眼神卻帶著深沉的落寞。“唉,”他長長地嘆息一聲,那嘆息仿佛承載了千斤重擔,“她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仙途無量,壽元悠長。而我……”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泥土和朱砂的手,“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壽命不過短短數十載,如同朝露。榆林啊,兩個人在一起,不能只想著喜歡時的歡喜,更要看清……彼此是否真的合適。”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敲在寂靜的夜里。

“既然喜歡,那為什么會不合適呢?”榆林仰著小臉,眉頭緊緊皺著,大大的眼睛里是全然的困惑和不解。這個簡單的問題,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余小樂心中巨大的波瀾。

余小樂徹底愣住了。他維持著撫摸榆林頭頂的姿勢,眼神卻失去了焦點,仿佛被這句童言無忌的問題擊中了靈魂深處某個從未被如此直白質問過的角落。時間仿佛凝固了片刻,夜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突然,一陣低沉、繼而變得洪亮、甚至帶著點癲狂意味的笑聲從余小樂胸腔里爆發出來。他笑得彎下了腰,肩膀劇烈地聳動,笑得眼淚幾乎都要從眼角迸出來,那笑聲在空曠死寂的村落廢墟里回蕩,顯得格外突兀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與釋然。

“哈哈哈……傻丫頭,問得好,問得真好!”他邊笑邊擦著眼角,聲音帶著笑后的沙啞,“車與車相撞,那叫車禍,是災難;人與人相撞……”他的笑聲漸漸平息,眼神變得深邃而悠遠,望向無垠的夜空,“那叫愛情,是緣分。可偏偏啊,這世上的車總是懂得相讓,避開了災禍;而人呢……卻常常在猶豫、在顧慮、在權衡中……生生錯過了彼此。”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榆林,眼神里是看透后的平靜與一種近乎殉道般的溫柔,“我愛她,這份心意是我的事,與她無關。我只希望……她過得開心一點,平安順遂,大道坦途,這就……很好了。”他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融入了夜風里。

“啊?”榆林聽得更迷糊了,小臉皺成一團,“小樂哥哥你在說什么啊?為什么我一句都聽不太明白?”

余小樂臉上的沉重與感慨瞬間被一種純粹的愉悅取代,他捏了捏榆林的小臉蛋,眼中重新有了光彩:“這個啊,等你長大以后,經歷過了,自然就明白了。現在嘛,還是當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好。”

就在這時,遠處一間尚算完好的土屋里傳來一個婦人帶著責備卻滿是關切的呼喚:“榆林!你這孩子!回來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還不快回來吃飯!飯菜都快涼透了!”

“哎!來啦!媽媽!”榆林立刻應聲,像只小兔子般跳了起來,朝著余小樂揮揮手,“那小樂哥哥,我先去吃飯啦!一會兒見!拜拜!”說完,蹦蹦跳跳地朝著家的方向跑去,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很快模糊。

“快去吧!”余小樂揚聲回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好好吃飯,可別餓出病來,那就不劃算了。”

看著榆林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土屋門口透出的昏黃暖光里,余小樂臉上的笑容迅速斂去,如同潮水退去露出冰冷的礁石。那暖光映照的溫馨畫面,與他剛抵達這村莊時看到的尸橫遍野、斷壁殘垣的煉獄景象,在他腦海中形成了無比殘酷的對比。一股冰冷的緊迫感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他猛地低下頭,不再有任何遲疑,手指如飛般在地面刻畫起來,動作比之前快了數倍,每一次落指都帶著決絕的力度。汗水沿著他的鬢角滾落,滴在剛剛畫好的陣紋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快!再快一點!一定要趕在明天天亮之前……將這護村大陣徹底完成!否則……)

高天之上,慕靈兒并未遠離。她落在一棵巨大古樹的頂端枝椏上,身姿輕盈如羽。她深邃的目光穿透夜幕,牢牢鎖定在余小樂飛速勾勒的陣紋上。隨著陣法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那些殘缺卻蘊含著古老韻律的線條在她眼中逐漸拼湊出一個令人心驚的圖案。

“這陣法……”慕靈兒低語

“竟然是諸葛亮所創的八卦陣法,這小子現在掌握的只是殘缺的陣法,如果此陣法能完全成型的話,恐怕并不會遜色于我的十絕劍陣。但傳說在諸葛亮執掌第三次封神時便將此陣法一并帶離人間界,沒想到現在竟然會重現在這個小子手中,你們兩個都不簡單啊。”

一個充滿磁性的低沉男聲在她身側響起,帶著歷經滄桑的沉穩。一個身著洗得發白的青灰色布袍、面容平凡卻眼神如淵的老者身影,如同從虛空中凝聚而出,無聲地出現在慕靈兒身旁的樹枝上,仿佛他本就該在那里。

“前輩謬贊了,前輩你身邊這九把劍,哪一把不是曾名震寰宇的絕世神兵?它們能從幾乎斷裂、被遺忘的古老歷史長河中流傳至今,本身已經就是一個奇跡。”

老者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穿透了慕靈兒的護體靈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洞悉她的本源。“你和下面那個叫余小樂的小子,”他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應該并不屬于我們這方世界吧?”

慕靈兒身體微微一僵,旋即坦然迎向老者的目光:“前輩慧眼如炬。不知前輩是如何得知?”

“人雖練靈,終究脫胎于凡俗,骨子里帶著此界天地的烙印。”老者目光轉向下方忙碌的余小樂,“而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感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疏離’。你們的氣息……與這方天地的本源,有著難以察覺卻又本質不同的‘隔膜’。更確切地說,你們的存在形式,在我感知中,更接近于……純粹的‘靈體’……或者說,是某種投影?”

“前輩所言,一針見血。”慕靈兒沒有否認,語氣鄭重,“我們確實并非此界生靈。但請前輩放心,我們此來,只為協助前輩,斬除那為禍蒼生、荼毒此村的千年樹妖,絕無他意。”她頓了頓,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懇切,“不過,晚輩確有一事相求……”話音未落,慕靈兒雙手已緊緊交疊于胸前,對著老者便要深深拜下。

然而,一股柔和卻沛然莫御的無形力量在她雙膝微屈的瞬間便托住了她,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跪下去。

“不必如此。”老者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斬妖除魔,護佑一方,本就是我等修行之人的本分。我既在此,自當竭盡全力,護佑此間所有生靈的安危。”他看著慕靈兒,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至于你們從何處來,為何而來……老夫活了夠久,早已明白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只要你們心向正道,助我除妖,你們的來歷,我并不感興趣。”

慕靈兒心頭一松,感受到那股托扶的力量消失,她站直身體,對著老者深深一揖:“多謝前輩體諒與信任!”

——

夜,更深了。寒意刺骨,連星光似乎都被凍得黯淡了幾分。余小樂重重地喘了口氣,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額頭上幾乎匯成小溪的汗水,浸濕了粗布衣袖。他抬起頭,望向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空,眉頭緊鎖。沒有月光,黑暗成了最大的敵人,大大增加了他辨識陣紋細節和精準勾勒的難度。每一次下筆,都不得不更加小心,反復確認。

(該死的……如果月亮能出來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絲微光,也能把這該死的黑夜稍微撕開一點口子……)

“小樂哥哥?”一個帶著濃濃睡意、軟糯糯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

余小樂循聲望去,只見榆林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時又從屋里溜了出來,正揉著惺忪的睡眼,搖搖晃晃地走到門檻邊,抱著膝蓋坐了下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像只困倦的小貓。

余小樂緊繃的神經在看到那小小身影的瞬間,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絲。他疲憊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放下手中的工具,朝著榆林走了過去。

“榆林?怎么又起來了?快回去睡覺,小孩子要睡足了才能長高。”他在小女孩面前蹲下,平視著她的眼睛。

“可是……小樂哥哥……”榆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滲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我睡不著了……肚子好像……有點點餓……”她不好意思地小聲嘟囔,“而且……屋子里好黑,我一個人……有點怕……”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揪住了余小樂的衣角,帶著依賴,“小樂哥哥……你能不能……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呀?講完我就乖乖去睡覺!”

余小樂的心瞬間軟了下來。他回頭看了看地面上已完成了十之七八、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龐大陣圖,又低頭看了看眼前這個經歷了恐怖災難、此刻顯得格外脆弱需要安慰的小女孩。他內心掙扎了片刻,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緊繃的肩膀也垮了下來。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孩子帶著恐懼入睡。

“那好吧,”他無奈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捏了捏榆林冰涼的小臉蛋,“就給你講一個故事。講完,必須乖乖睡覺,不許再耍賴了,好嗎?”

“好耶!”榆林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睡意似乎都驅散了不少,小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她立刻伸出小手,緊緊拉住余小樂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屋里拽。

小小的土屋內,只有一盞如豆的油燈散發著昏黃搖曳的光芒,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榆林飛快地脫掉鞋子,爬上那張鋪著厚厚稻草和舊褥子的木床,鉆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雙亮晶晶、充滿期待的大眼睛看著余小樂。

余小樂走過去,細心地為她掖好被角,確保沒有一絲冷風能鉆進去。

“小樂哥哥,你都會講什么故事呀?”榆林的聲音悶在被子里,帶著興奮。

“噓~~”余小樂把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溫柔的陰影。他在床邊的矮凳上坐下,目光似乎飄向了遙遠的時空,聲音低沉而舒緩,如同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謠: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被永恒春天眷顧的遙遠國度,名叫‘羅威爾’。那里,住著一位英俊勇敢的王子,和一位擁有星辰般眼眸的公主。他們深深相愛,是整個王國最耀眼的明珠……”

“王子每天都會在黎明破曉前,踏著沾滿晨露的青草,悄悄潛入王宮深處那座只屬于他們的秘密花園。他在千萬朵盛開的花叢中,精挑細選,只為找到一支最嬌艷、最芬芳的郁金香。然后,他會像個虔誠的信徒,悄悄將這支帶著晨曦氣息的鮮花,放在公主沉睡的枕畔……”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喚醒公主時,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枕邊那支帶著愛人溫度的郁金香。她會小心翼翼地拿起它,閉上雙眼,唇瓣微動,念誦著古老的祝福咒語。一道柔和的光芒從她指尖流淌而出,包裹住花瓣,讓它的美麗永不凋零。然后,她將它輕輕插在臥室墻壁上那個早已被無數不朽郁金香填滿的花架上……”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王子與公主相愛了整整五年。那面墻壁,早已不再是墻壁,而是一座由永不凋零的愛的信物筑成的、流淌著芬芳與光芒的花墻……”

“公主每天穿好華美的衣裙后,都會走到花墻中央。那里供奉著王子第一次送給她的一枚溫潤的羊脂玉佩,是他們定情的信物。她會雙手合十,閉上美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光線下投下陰影,對著玉佩虔誠地祈禱:愿她的愛人,今天也能像往常一樣,平安、喜樂……”

“然而,命運的車輪,總在人們最幸福的時刻驟然轉向……”

“那一天,公主如常拿起床頭的郁金香,如常來到花墻前,如常合十雙手,如常開始那每日的禱告……突然——”

余小樂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絲緊張感,榆林下意識地抓緊了被子邊緣。

“——‘咔嚓!’一聲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從墻壁外猛地傳來!仿佛有什么堅不可摧的東西被硬生生打碎了!緊接著,一道無法形容的、刺眼到極致的光芒,如同撕裂天穹的利劍,猛地穿透了彩繪玻璃窗,毫無保留地照射在公主臉上!”

“公主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恍惚,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漫天飄舞的花瓣!不是溫柔的飄落,而是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扯、粉碎!在那紛亂如雪、卻帶著死亡氣息的花瓣風暴中央……一雙巨大、空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眼睛,正死死地、冰冷地……注視著她!”

“公主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她的身影,連同那枚定情的玉佩,就在那恐怖目光的凝視下,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倒影,瞬間扭曲、模糊……然后,徹底消失了!無聲無息!”

“只留下散落一地、迅速腐敗變黑的花瓣,和那枚‘叮當’一聲掉落在地板上的……羊脂玉佩。”

“王子狩獵歸來,迎接他的,是晴天霹靂。公主消失了!整個王宮陷入死寂般的恐慌。王子發瘋一般沖進公主的房間,看到的只有狼藉和那枚冰冷的玉佩。他當場吐血昏厥,醒來后更是狀若癲狂,調動了王國所有的力量,掘地三尺,發布懸賞令,甚至不惜以王位為代價,只求找到公主一絲一毫的消息。整個羅威爾王國,被絕望的陰云籠罩……”

“直到那一天……”

余小樂的聲音放緩,營造出新的懸念。榆林聽得入了神,眼睛瞪得圓圓的,連呼吸都放輕了。

“一位風塵仆仆的修士,背負著一個看起來比他自己還要沉重的巨大劍匣,路過了這個被悲傷浸透的國度。他聽說了王子與公主的故事,看到了王宮上空彌漫的絕望氣息,心中觸動。于是,他決定踏入王宮,去見一見那位為愛瘋狂的王子。”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權臣貴族們要求修士行跪拜之禮。修士卻昂首挺立,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形容枯槁、眼窩深陷的王子身上。他非但沒有跪,反而開口提出了兩個讓整個朝堂瞬間嘩然、怒不可遏的條件——”

“第一,他要羅威爾王國一半的土地和治理權!”

“第二,他要王子,立刻拜他為師,隨他離開王宮!”

“狂妄!放肆!大逆不道!”朝臣們紛紛怒斥,侍衛的手按上了劍柄,眼看就要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驅趕甚至拿下。

“就在這劍拔弩張、千鈞一發之際——”

余小樂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榆林緊張的小臉。

“——王座之上,那個幾乎被悲痛壓垮的王子,猛地抬起了頭!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修士,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喊道:‘我答應!只要能找到她,我什么都答應!’”

“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所有斥責聲、拔劍聲戛然而止!權臣們目瞪口呆,仿佛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的言語。連那修士古井無波的臉上,也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錯愕。他顯然也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君主,竟能為所愛之人,毫不猶豫地舍棄半壁江山和無上尊榮!”

“……就這樣,王子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帶著修士來到了公主消失的房間。房間依舊保持著公主離開時的模樣,甚至被王子下令禁止任何人進入打掃,只是地上的花瓣已經腐敗發黑。修士仔細環視一周,看著這被收拾得異常整潔、幾乎抹去了一切痕跡的房間,目光落在那片腐敗上,深深地、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們這把蹤跡基本全毀掉了,’修士的聲音帶著一絲責備,‘讓我還怎么查?這房間里,除了這片腐敗,還有沒有留下其他屬于公主的東西?任何一樣!’”

“王子聞言,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從貼身的衣襟里,掏出了那枚他一直緊握在掌心、幾乎被體溫焐熱的羊脂玉佩,顫抖著遞給了修士。”

“修士接過玉佩,入手溫潤。他閉上雙眼,枯瘦的手指在玉佩光滑的表面快速而玄奧地比劃了幾下,口中念念有詞,晦澀的咒文如同低沉的蜂鳴。玉佩在他的指尖下,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古老氣息的毫光。”

“片刻之后,修士猛地睜開雙眼,嘴角竟扯出一個極其復雜、甚至帶著幾分……無奈和自嘲的笑容?他看向王子,語氣變得異常沉重:‘你這破事……。’”

“王子一聽,心瞬間沉到谷底,臉色慘白如紙,他以為修士嫌他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前輩!’他噗通一聲,竟當著滿朝文武和貴族的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王者的尊嚴在尋回摯愛的渴望面前,蕩然無存!‘只要您能找到她,救回她,剩下的半壁江山,我的性命,都無所謂!只求您……’”

“‘起來!’修士一聲低喝,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打斷了王子的話,也阻止了他更卑微的懇求。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年輕君主,眼神復雜,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硬著頭皮道:‘罷了罷了!’”

“修士揮退了所有侍從和臣子,只留下王子一人。他反手一拍背后那沉重的劍匣,‘鏘!’一聲清越如龍吟的劍鳴響徹空蕩的房間!一道寒光乍現,一柄造型古樸、劍身仿佛流淌著秋水寒芒的長劍自動飛出,穩穩落入修士手中。劍鋒所指,空氣都似乎凝結了。”

修士手持寶劍,目光如電,直視著王子布滿血絲卻燃燒著決絕火焰的眼睛。

“修士不再多言,眼中閃過一絲激賞。他手腕一抖,那柄古樸長劍在空中劃出兩道玄奧無比、仿佛撕裂了空間本源的軌跡!‘嗤啦——’一聲令人牙酸的裂帛聲響起,在修士與王子面前的空氣中,赫然出現了一道扭曲、旋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幽暗氣息的——虛空裂口!里面隱隱傳來低沉恐怖的嘶吼和混亂的能量亂流!”

“修士深吸一口氣,回頭深深看了王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好自為之’。然后,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沒入了那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虛空裂口之中,消失不見!”

“王子沒有絲毫遲疑,眼中只有找到愛人的執念。他最后望了一眼公主空蕩的房間,握緊了拳頭,緊隨著修士的身影,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猛地沖進了那未知的、充滿死亡氣息的虛空裂口!”

“裂口在王子進入后,如同受傷的巨獸般猛地收縮了一下,然后緩緩彌合,最終消失不見,只留下空蕩蕩的、彌漫著腐敗花香的房間。”

“虛空之內,并非想象中無盡的黑暗,而是一片光怪陸離、色彩扭曲、充斥著狂暴能量亂流的詭異空間。巨大的、無聲的閃電在遠處劈開混沌,漂浮的巖石如同島嶼般緩慢移動。而在這一片混沌的中央,匍匐著一頭難以名狀的巨獸!”

“它形似巨大的四腳蜥蜴,覆蓋著暗沉如玄鐵、閃爍著幽冷光澤的鱗甲,脊背上卻生著一對猙獰虬結、仿佛能刺破蒼穹的——龍角!它僅僅是匍匐在那里沉睡,散發出的兇戾、嗜血、仿佛源自洪荒的恐怖氣息,就足以讓空氣凍結,讓靈魂顫栗!”

“就在修士和王子踏入這片虛空的瞬間,那巨獸緊閉的、如同深淵般的巨大眼皮……猛地掀開了!”

“轟隆!”

“一股無法形容、仿佛來自太古蠻荒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般,以巨獸為中心,轟然爆發!空間在這威壓下扭曲、呻吟!狂暴的能量亂流被瞬間排開,形成肉眼可見的沖擊波紋,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朝著渺小如塵埃的修士和王子——席卷而去!”

“‘何人——’一個低沉、沙啞、仿佛無數巖石摩擦滾動、蘊含著無盡怒火與威嚴的聲音,直接在兩人的靈魂深處炸響,震得王子耳鼻瞬間滲出血絲!‘竟敢來此——擾我清修!’”

“那聲音如同實質的巨錘,狠狠砸在王子胸口!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身體不受控制地就要被那股恐怖的聲浪掀飛!修士猛地踏前一步,擋在王子身前,手中古劍爆發出璀璨的劍光,形成一個護罩,堪堪將那足以碾碎山岳的聲浪和威壓抵擋在外!護罩劇烈震蕩,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沖擊波在修士面前尺許之處,如同撞上了無形的銅墻鐵壁,終于不甘地咆哮著消散。但那恐怖的壓力和巨獸睜開雙眼帶來的靈魂沖擊,已讓王子渾身骨骼都在呻吟,幾乎窒息!”

“巨獸——睚眥!傳說中龍神九子之一,司掌殺伐,性情暴戾,睚眥必報!它那雙巨大、空洞、仿佛連接著九幽地獄的豎瞳,冰冷地、毫無感情地鎖定了闖入它領域的兩個渺小生靈,如同在看兩只誤入猛虎巢穴的螻蟻!”

“修士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將古劍橫于胸前,對著那恐怖的巨獸,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朗聲道:‘前輩息怒!晚輩無意驚擾前輩清修。實因晚輩手中這枚玉佩上,殘留著前輩的一絲氣息,特此前來求證。’他舉起手中那枚散發著微弱毫光的羊脂玉佩,‘敢問前輩,是否……是您帶走了玉佩的主人?那位羅威爾王國的公主?’”

“睚眥那巨大的頭顱微微垂下,冰冷的目光掃過修士手中的玉佩。它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一只覆蓋著厚重鱗甲、利爪如鉤的恐怖前掌,伸出其中一根粗壯得如同巨柱的手指,朝著前方的虛空隨意一點。”

“嗡……”

“那片被點中的虛空,如同水面般蕩漾開來,清晰地浮現出一幅畫面:一個穿著華麗宮裝的小女孩,正依偎在一個面容模糊卻散發著溫柔氣息的女子身邊,似乎在花園里玩耍,臉上帶著純真無憂的笑容……正是消失的公主幼年時的模樣!”

“‘哼,’睚眥發出一聲沉悶如雷的鼻息,那空洞的巨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玩味?‘帶走?不。老夫只是……好奇。’它的聲音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我想看看……人在失去了最重要的珍寶時,那痛苦、絕望、瘋狂的模樣……究竟能有趣到什么程度。’它的目光轉向臉色慘白、身體因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的王子,‘而現在,你們看到了。’”

“它那巨大的頭顱緩緩抬起,一股更加冰冷、純粹的殺意開始彌漫:‘問完了?那么……可以滾了。再不離開……’它那布滿利齒的巨口微微開合,露出令人膽寒的獰笑,‘你們,便永遠留在這里,成為這片虛空的塵埃吧!’”

“‘不——!把她還給我!’”

“王子再也無法忍受!親眼看到愛人幼時的影像,親耳聽到這兇獸那視人命如草芥、只為滿足其扭曲好奇心的冰冷話語,積壓了無數個日夜的悲痛、絕望、憤怒如同火山般徹底爆發!理智的弦瞬間崩斷!他猛地拔出腰間的王室寶劍——那在凡間堪稱神兵利器,但在睚眥面前卻如同玩具般的佩劍——發出一聲泣血的咆哮,竟不顧一切地朝著那龐大如山的恐怖巨獸沖了過去!”

“然而,他剛沖出修士的護罩范圍,便駭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陷入了凝固的琥珀!虛空中無處不在的恐怖壓力驟然增強了百倍!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億萬鈞重山壓頂,別說揮劍沖鋒,就連動一動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他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攥住,漂浮在混亂的能量亂流中,只能徒勞地掙扎,眼睜睜地看著那越來越近、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恐怖巨獸,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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