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排隊的人差不多都占了大半條街道，引得過路之人紛紛側目。

有些僅僅是過路的，但是看到這長長的隊伍，以及誘人的香味，好奇一問，竟也加入了等待的隊伍之中。

一些看過告示、這時才來的食客見到門口等待的人群，也都目瞪口呆，繼而相互埋怨起來。

“你看，叫你早點來還不信，現在排了這么多人，肘子要趕不上了吧？”

“說了午時才開張，我哪猜得到提前半個時辰來，就已經有這么多人在等待？不過這也說明，我昨天所言非虛，那紅燒肘子的確是人間美味！”

豐泰樓的眾伙計看著門口那一片烏泱泱的人群，是又喜又惱。

食客多，生意自然就好，沒準自己獲得的賞銀也會相應的提高；但這么多人，怕又是十分勞累的一天。

周哲估了估時間，又確定一遍酒樓的各項準備工作都以完備，于是大手一揮：“開張！”

同時來這么多食客，豐泰樓的人手明顯不夠，比如坐上位置后，得好久才有人來上茶、點菜，但為了那美味的紅燒肘子，大家竟然都能耐心等待。

周哲在門口維持著秩序，除了三位大廚，其余的幾人全部招呼食客去了。

張喬引導完食客還得回來，畢竟，如果有貴人登門，他還得小聲提示一下周哲。

這不，隨著隊伍緩慢地移動，他突然瞥見人群里有幾張熟悉的面孔。

他悄悄湊到周哲耳邊，小聲地說道：“東家，門口的隊伍里，有好幾個熟臉，都是汴京內各大酒樓的大廚，需要我去攔下他們嗎？”

周哲微微一愣：“各大酒樓？還不止一家？”

“是，我剛這么一瞟，便已經發現了三四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酒樓。之前他們可從沒來過，現在來，肯定是想偷學東家的紅燒肘子，我去趕他們走。”

說著，張喬就想上前，周哲趕緊攔下了他。

“不用攔，這是好事。他們來，說明我們的生意已經讓他們感到威脅了。你就當什么事也沒有，好酒好菜招呼著，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豐泰樓的本事。”

說著，周哲嘴角噙著一絲微笑。

能夠引起業界大佬的重視，我們豐泰樓，這是火了啊！

午時過了還不到半個小時，大鍋已經快見底了，里面的紅燒肘子也所剩無幾。

排在隊伍前頭的食客眼巴巴地看著大鍋，還心存僥幸不肯離去；而排在隊伍中后部的食客，得知剩下的肘子數量不多時，無不懊惱地嘆氣一聲，揮了揮衣袖就要離去。

不遠處，一個身穿靛青色長袍老者跟在一個青灰色長杉少年身后，急沖沖地朝著豐泰樓趕來。

“你慢點走，哪有去酒樓吃菜，像你這般上趕子的？大街上如此這般，有辱斯文！”

老者在后頭說道，微微蹙眉，想走快卻又走不快，想要端莊又無法端莊，樣子有些滑稽。

前頭的少年眉清目秀，三步一回頭，邊走邊揮著手：

“老師，你快點。那香味你昨天也聞到了，我可是聽說那肘子可是限量供應的，去晚了，可就沒了。”

“既然你知道去晚了會沒有，為何不讓馬車送行，偏偏要靠這兩條腿？為師可不比你這年輕人，走不快咯！不過，這香味倒是真的挺誘人。”

“坐馬車那多沒趣啊，一路上只能端坐在車里。靠自己雙腿走過來，走走停停，那才自在呢。”少年在前頭歡快地說道。

不過，見到前頭散開的人群，聽到他們嘴里還嘆著氣，說什么“來晚了，沒趕上肘子”的話，他心里一驚，楞在原地，對著身后不遠處的老者說道：

“老師，我們沒趕上，肘子好像都被搶光了。”

老者喘著氣，趕緊趕慢地走了上來。

大口吸著氣，一看酒樓門口的人群，老者安慰道：“還有人排隊，我們去看看。”

豐泰樓門口，周哲正在招呼客人。

他一轉頭，見一個老者與少年往自己酒樓走來。那微微一瞥，他只覺得眼前的這少年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同樣，那少年視線掠過周哲面龐，也微微皺眉，似乎覺察到了什么。

“嗯？這不是那天在樊樓吃白食的少年嗎？今天換了個裝扮，竟差點沒認出來。”

多看了兩眼，周哲眉毛一挑，總算從記憶里提取出了這張面龐。

下一刻，面對面站著的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出了一句“是你”。

少年驚喜地對著周哲作揖行了一禮：“兄臺！”

緊接著，他轉身對著一臉迷茫的老者解釋道：“老師，這正是我與你提起過的，前幾日在樊樓替我解圍的......額......”

說著，他面露窘色，看著周哲不好意思地問道：“那日兄臺走得匆忙，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周哲拱手行禮：“不敢當，在下周哲。”

“周哲兄，在下白靖淵。”說著，白靖淵又側身朝周哲示意自己身后的老者，“這是家師，亦是麗正書院的山長，人稱秦老。”

哦，麗正書院，原來是個教書先生！那教書先生最喜歡文縐縐的說話方式了。

這般想著，周哲忙作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晚輩見過秦老，久仰大名。”

秦老握拳還禮，臉上掛著微笑，似乎覺得周哲聽過自己的名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周哲初來乍到的，怎么可能聽說過，當時純粹只是客套而已。

不過事后，他倒是打聽過一些。

這麗正書院原本不算是汴京城里響當當的書院，但自從秦士毅來擔任山長之后，書院便名聲鵲起，門庭若市。

汴京城里的那些權貴與富豪們，爭前恐后地想要把自家兒郎送入書院學習。

原因無他，只因這秦士毅曾是翰林學士，還多次出任科舉主考官，對科舉內容頗有造詣。

和后世那些為了子女能夠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績的家長一樣，這些權貴與富豪們自然會追捧這位“科舉大佬”，連這秦士毅是被貶才來書院任的山長也無所謂了。

至于秦老為何會被貶，眾說紛紜，流傳最多的便是他觸犯天顏，但時間已經過去那么多年，是真是假也就無人可知。

三人正在客套，這時，劉三走出來，把鍋里剩下的那幾只肘子一股腦地給撈了出去。排隊的食客見狀，立刻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接著搖著頭自顧離開。

白靖淵見此，臉上也滿是失望：“哎，還是沒能趕上，昨天聞到這味道，便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結果還是沒能趕上。

周兄在此高就，還勞煩下次行個方便，幫我們預先留一只才是啊！”

說著，他朝著周哲作揖，想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