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嘭！”

陳羽死死踩著剎車，一身冷汗。

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坐在他面前的炕上，冷汗一身。

陳羽非常理解他現在的感受。

無論是誰坐在自家炕上，喝著小酒唱著歌，忽然一輛SUV差點沖上炕頭，都會嚇出一身冷汗。

陳羽一身冷汗的原因就更簡單了，這SUV是他開上人家炕頭的。

嘩啦一聲，男人頭上僅剩的半個房頂開始坍塌。

男人敏捷地起身躲開掉落的雜物，一只手指向陳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陳羽這會反而冷靜了下來，坦然道：“大叔，房子要塌了，先出來吧，是打是罰，安全了再說！”

男人青筋暴起，雙眼通紅，卻也無計可施，狠狠瞪了陳羽一眼，跳著出了剛才還是他家的廢墟。

看著男人的背影，陳羽一臉苦笑，自己來到興泉村的這個亮相……還真是特別。

他推開變形的車門，剛走出廢墟，就被憤怒的村民圍上了。

“不能開車就別開！我家兩頭小牛都被你給撞死了！”

“我家的豬圈都被你給碾平了！”

“我家養(yǎng)靈芝的大棚被你給撞倒了！”

陳羽頭大：有沒有種軟妹幣的大棚被我撞了？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推開人群走了進來。

看得出這人在村里地位頗高，他示意了一下，眾人逐漸安靜下來，不再吵鬧。

中年男人看著廢墟，捏了捏眉心道：“小伙子，起飛失敗了吧？”

陳羽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這時西邊一陣騷亂，有人高聲喊道：“周叔！征叔被壓在房子底下啦！”

周姓男人臉色一緊，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幾個青壯男子緊緊跟隨。

陳羽想過去看看，可他剛走了一步，就被幾名村民逼了回來。他看著一張張憤怒的臉，苦笑一聲，也不再動。

半晌，周姓男人大步走來，手里拿著電話：“對，興泉村，現在就一個傷員，腿斷了，你們最好快點！”

他掛斷電話，正好走到陳羽面前，一臉怪異地看著他：“小伙子這技術可以啊，一輛車足足撞塌了三家民房，一個村部，兩個牲口棚還有一座大棚。更出色的是，除了老劉大哥倒霉，還沒怎么傷到人！專業(yè)飛行員？”

陳羽被噎得半死，苦笑道：“發(fā)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

見周圍的村民臉色難看，大有要圈踢他的趨勢，他忙道：“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fā)生了，那我肯定會承擔各位的損失！”

周姓男人看了看四周，道：“振華哥人呢？誰看見了？”

陳羽總算聽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名，猶豫了一會，問道：“你說的是興泉村村長趙振華吧？”

周姓男人有些意外：“你認識振華哥？”

陳羽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那個，我叫陳羽，其實我是剛分配到咱們村的大學生村官，今天來報道，來的路上剛給振華叔打過電話……”

“可謝謝你這個電話了，我要是不知道你要來，我這會在地里，哪至于被你撞在炕上！”

看見說話的人，陳羽的心情無比復雜。

剛才坐在炕上跟他尷尬對視的中年男人被人扶著走了過來。

他的造型相當別致，頭上包得左三層右三層，時不時有血滲出來，右腿的褲腿被撕開，也被繃帶包著。

陳羽這會知道，剛才他為什么是跳著出去的了。

趙振華走到人群中間，瞪了陳羽半晌，回身道：“老少爺們，先回去收拾房子吧，把損失攏一攏，一會到村部開會，我給你們做主，這小子跑不了。”

趙振華的威信是足的，圍著陳羽的村民三三兩兩散去了。他看了一眼陳羽，沒好氣道：“去村部吧！等啥呢？”

周姓男人干咳了一聲：“振華哥，村部……也塌了。”

振華叔腳下一頓，碰到了傷口，疼得臉上一抽，回過頭想抽人，又忍住了。

“周賢你家呢？你家沒塌吧！”這句話他說得是一字一頓，鏗鏘有力，讓陳羽硬是聽出了金戈鐵馬的氣勢。

周賢認真地點點頭：“我家在東頭呢，沒塌。”

陳羽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聲插了一句話：“我把電話拿出來……報個保險。”

他鉆進車里找到電話，聯系了保險。一行人氣氛詭異地來到周賢家，在堂屋里分別坐了下來，陳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尷尬。

趙振華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陳羽，你也坐。”

陳羽坐了下來，小聲道：“振華叔，周叔，該我承擔的責任，我肯定會承擔，這點請你們放心。”

趙振華的表情略有緩和，沉吟片刻，煩躁道：“陳羽，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帶著拆遷的任務下來的？”

周賢失笑道：“陳羽，你是怎么把車直接開上人家炕頭的？”

陳羽沒處說理。

他剛要拐進村子，忽然路下跑上來一個小孩，他猛打方向試圖躲開孩子，好死不死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掉了下去，卡住了油門。

這些話說出來，有人會信么？

他自己都不會信，八成還會罵娘。

這會他心里就一句話：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陳羽苦笑道：“我的錯。沒啥可說的。”

趙振華忽然臉色一緊，問道：“老周，村里集資辦合作社的錢，是不是還在村部呢？”

周賢一臉淡然：“我剛才晚來了一會，就是想去村部把現金搶救出來，經過全體村民的奮戰(zhàn)，結果……”

“結果怎么了？說啊！”

“結果不知道哪個電器混電，著火了。”

陳羽目瞪口呆，財務核算制度不懂么？現金難道不應該放保險柜里？

可是面對眾人更加不善的眼神，他長出一口氣，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

搶救財物的行動一致持續(xù)到當天晚上，隨著一個個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陳羽的村民趕來，損失情況終于有了初步的匯總。

周賢帶著眼鏡讀匯總情況：“人員傷亡情況還好，沒死人，老劉大哥斷了右腿和兩根肋骨，振華哥你這點小傷我就不記了。”

見趙振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繼續(xù)道：“老劉大哥家損失偏房一間，振華哥你家五間房一間不剩，四明家損失偏房兩間，村部三間房全塌了，劉成家豬圈塌了，損失大小豬十二只……”

周賢念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道：“算上全村集資辦合作社的錢，全村粗略統計，損失兩百四十余萬元。”

陳羽站了起來：“我來興泉村本來是想幫大伙致富，但是出了這個意外，卻讓大家雪上加霜了。大家的損失，我一定會補償，請大家放心。”

下面有人冷冷開口：“補償十塊也叫補償，你想怎么補？把話說明白！”

“對！說明白！你什么都沒有，用什么賠！”

“我家的靈芝都要收獲了！全毀了！”

一股倔勁涌上心頭，陳羽雙眉一揚，大聲道：“雙倍賠償！”

屋子里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陳羽繼續(xù)道：“我自己捅出來的窟窿，我自己補，怎么賠是我自己的事，一年之內，我會賠償給興泉村五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