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第一縷晨曦將夜蕩開，趙云龍睜開眼睛。天還是灰蒙蒙的，躺在巨石上，趙云龍感到孤寂。

伴隨著一聲嘆息，趙云龍從巨石上起身，去找肖語凡。

“師兄，在麒麟谷中我該做些什么？”趙云龍問肖語凡。

肖語凡還是光著膀子，仿佛他根本就沒有上衣一樣。肖語凡拿出一塊玉簡給趙云龍，道：“玉簡中是一部《馭獸錄》，你先拿去參研吧。初到麒麟谷你什么都不用做，有興致時可以在谷中四處轉轉，一個月后，你應該可以對麒麟谷有比較細致的了解了，到那時你自己決定做什么吧。”

趙云龍點頭，接過了玉簡。

“麒麟谷中有三千多頭靈獸，但并不難管理，雖然只有我們六七人，但依然可以空閑出大多時間用于修行。靈獸大多都開了靈智，不需要我們操太多心。”肖雨凡道，“雖身處麒麟谷，有任務在身，師弟還是可以潛心修行的。師弟可以自行在麒麟谷中尋地建一座洞府。”

趙云龍點頭，朝昨晚自己呆的山頭望去，對肖雨凡道：“師兄，就那里吧。”

肖雨凡點頭，“也好，離星星近。”。然后又道：“這座山下聚居著數百只聽風鼬。這是一種長著長耳，聽力極好，感覺敏銳的靈鼠。所以這座山我們叫它長耳山。”

……

趙云龍沒在長耳山上開洞建府，而是在山頂，他在麒麟谷呆的第一個夜晚躺著看星星的那塊巨石旁邊建了一間草堂。

麒麟谷中有一位煉虛合道境卻從不閉關的老酒鬼在，趙云龍所有不該顯露的秘密都不適合泄露丁點了。上古神禁都不能用。既然如此，趙云龍索性放下自己的秘密，在山頂建座草堂看日出日落，觀星閃星滅，修心煉性。

重要的是趙云龍魂傷不復，他僅有從琥珀石中得來的老白猿的化身為爐之法可以修煉，趙云龍做不了其他事。

趙云龍沒有用法力搭建草堂，而是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把斧頭。這把斧頭還是趙云龍初上三圣峰時石中給他的。李青牛生性淡然，悟自然之道，只居草堂，事事親歷親為。當年石中告訴趙云龍草堂應該自己親手建。

當年在三圣峰上，趙云龍親手建了自己的第一座草堂，此時，趙云龍手提當年的那把斧頭在長耳山上親手搭建了他的第二座草堂。

草堂搭建好，趙云龍不立門，不布禁制，草堂完全敞開。不過自草堂建好后，趙云龍并未踏進過一步，而是日夜盤坐在草堂邊上的那塊巨石上，晝浴日光，夜披星輝。仿若一截枯寂老木，又如斷絕六欲的苦行僧一般。

肖語凡給趙云龍的《馭獸錄》是一部靈獸知識大全，上面記錄了上萬頭靈獸的信息，有圖有真相，有大多數靈獸的性情，天賦，誕生地，生活習性，發情期……，總之能記的都記了。

一個月里，趙云龍會偶爾會在麒麟谷中晃蕩一圈。趙云龍也知道了麒麟谷中的大多靈獸是從囚仙地中捕捉而來，有潛力的靈獸在誕生幼獸后，幼獸會被隔離，送到青云十二峰各靈峰上，讓幼獸與人類修士共同相處，潛移默化，三代以后，這些靈獸的后代大多會成為人類忠實的朋友，成為護山靈獸。

而麒麟谷也可以說就是一個圈養場，他們這些人只需鎮守在麒麟谷就行了，他們惟一必須要做的任務就是促使大部分靈獸在發情期交配，產下后代后，奪去他們的子女。

一個月后，趙云龍再次找到肖語凡。

肖語凡還是光著膀子，不修邊幅，粗獷到近乎野性，只是依然溫吞沉默，不吝嗇話語，但也不多說一句廢話，表情仿佛會永遠不慌不忙。

站在肖雨凡身邊，趙云龍道：“師兄，現在我知道我們在麒麟谷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讓靈獸交配。這么看來我們就像是妓院里拉皮條的龜公，而師兄你應該是一個老鴇。整個麒麟谷就是一個妓院。”。一個月的相處，趙云龍與谷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相熟了，不忌諱開玩笑。

聽了趙云龍的話，肖雨凡笑了。但笑過之后，肖雨凡更沉默了。

這時趙云龍又道：“師兄，我們也在做著奪人子女的事。對象雖是靈獸，但也是殘酷的。”

聽了趙云龍的話，肖語凡瞇起了眼睛，久久不語。直到趙云龍準備離開時，肖語凡開了口，“師弟，你說的對，但也不對。”

趙云龍感覺到了肖語凡的氣息變化。

“師弟，長耳山東的云吞山下有一座墓碑你注意過嗎？”肖語凡道。

趙云龍點頭，他見過這座墓碑，墓碑上刻著“蘭若心”三個字。這是一個女子的名子，趙云龍知道墓碑下面埋葬的應該是一個女子。

“四十年前，墓碑下的那名叫蘭若心的女子說過與你一樣的話。當年，一對云吞幼獸蜷縮在云吞母獸的懷中，戰戰兢兢瑟瑟發抖。看到這一幕，那名叫蘭若心的女子心軟了，背轉過身，伸出雙臂，阻止她的同伴從云吞母獸懷里奪走幼獸。但蘭若心卻在這時被云吞母獸從背后將她吞進了腹中。她的同伴眼睜睜看到了這一幕，卻不及阻止。

那年容顏俏立，至純至善的蘭若心二十二歲，結丹境修為，對修士來說，這是少女的年齡。二十二歲的結丹境修士也是天才。一個心懷善念的天才少女被她用善心守護的云吞獸吞進了腹中。將悲傷與遺憾永遠留在了云吞山下。”

趙云龍沉默了。他知道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面對敵人，他冷酷，甚至殘忍，但他也有血有肉，有心有情。此時肖雨凡的話令他心中警醒，驀然領悟到了什么。人有情，獸亦有情，萬物生靈皆有情，但是天道無情。生于無情之道間，任何生命都不應該被同情。

肖雨凡接著道：“是善念害死了蘭若心，不是云吞獸。”然后便不再說話。

趙云龍知道那個當年眼睜睜看著蘭若心死于云吞獸口下的蘭若心的同伴應該就是肖雨凡。吃了幾十年云吞獸，肖雨凡嘴里說蘭若心死于她的善心，而不是云吞獸，但肖雨凡還是在吃。趙云龍知道這是一種無法名狀的悲傷，就像你永遠無法破譯一名在凡人眼中已經是神仙中人的煉神返虛境修士為何整天光著膀子一樣。

有種悲傷與怨恨永遠令人費解。

趙云龍也感覺心頭沉重，心緒紛雜。站立片刻后，趙云龍道：“我去給云吞山上柱香。”說罷，趙云龍朝緊挨著長耳山的云吞山走去。

走到蘭若心的墓碑前，趙云龍靜立片刻，然后從乾坤袋中取出三柱香，搓指引燃后，插在了蘭若心的墓碑前，又鞠了三個躬，輕語道：“我不為你死的委屈拜你，也不為你的至純至善拜你。我為你讓我醒悟生命不應該敬畏而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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