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秋路兩邊的梧桐樹已經沒有多少樹葉了，等所有的樹葉都落下后，校園里也就沒有多少人了。

路面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落葉，夕陽的余暉映著天，寥寥的幾個人在路上。

顧依淮挽著肖沐的手臂，慢慢地聽著腳踩在樹葉上“沙，沙”的聲音。

這段時間肖沐忍受了巨大的痛苦，但是效果非常不錯，已經可以進行低強度的訓練了。

還有三天就要考試了，吃完晚飯，兩人出來在憶秋路散步。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他們第一次相遇那個路口，他們相視一笑，坐在路旁那個長椅上。

顧依淮問：“你看其他的路都掃的干干凈凈的，為什么憶秋路這么多落葉呢？”

肖沐想想，也真是的，“對呀，一定是掃地大媽偷懶。”

“你是不是傻，這條路這么多人走，如果偷懶也去那邊幾條人少的路呀。”

“也是，那這條路的樹有病，葉落的快，也落的多。就好像有人掉頭發一樣。”

顧依淮笑著錘他，“你才有病呢，你以后一定禿頂。”還摸摸肖沐的頭頂，“你真不知道嗎？”

“不知道呀，你知道為什么？”

“在好幾年前，也是這個時候，快考試了。有一個學姐也坐在這里，那天她正在看紅樓夢。正好看到賈寶玉要把池塘里的破荷葉扔掉，林黛玉阻止說，她最喜歡李商隱的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賈寶玉聽了，就留著那些破荷葉沒讓人動。

那個學姐正好讀到這，就看到大媽在掃落葉。學姐就過去和大媽說，大媽，你看這邊，夕陽把天邊的云都染紅了，直直的路兩旁樹葉稀稀落落的，路上也鋪滿了黃色的落葉，走在上面軟軟的，多有生機呀。紅云、枯樹、落葉、直路，這不就是一副畫嗎？再看這邊，生硬的水泥路面一點沒有生氣，再加上沒有幾個樹葉的樹，多冷清呀。兩邊對比，是不是留著這些落葉更美呢？”

顧依淮說完，就看著遠方。

“是不是那個大媽從此就不掃落葉了？”

顧依淮笑著，“你也太天真了，大媽說，孩子，學校有規定的，如果我不掃，就要扣我工資的，我這一個月也沒多少錢的。然后大媽繼續掃地。”

“哎呀，真沒勁，那之后呢？”

“之后，學姐給學校寫了一封信，把她的想法寫了，還畫了兩張畫，一張有落葉的，一張沒有落葉的。最后，學校決定每周一三五掃一次落葉，其他時間不用掃。這一規定一直延續到今天。

后來，有人畢業后還念念不忘這條路，尤其是秋天落葉后，所以就給這條路起名憶秋路。還有好多其他學校的學生也會慕名而來，在這走走，照相。這幾年都成咱們學校的一張名片了。”

“原來這條路這么有詩意呀，我怎么每天走，都沒有感覺呢？”

“你呀，天天的除了籃球就是吃了，還想別的嗎？”

“有呀，每天都想你呀！”

顧依淮有些嬌羞，摟著肖沐的手臂，頭靠在他肩膀上。

考試很快就過去了，肖沐馬上就要開始半個月的集訓了。現在雖然不能對抗訓練，但是各種技術動作都可以做了，適當的腿部力量訓練也可以了。

顧依淮本來考完試就打算回家看奶奶的，但是教日語文學的教授把她留下來了。教授正好把一本中文的小說翻譯成日語，有一些打字和校對的工作，大約也就十幾天吧，問顧依淮有沒有興趣做，而且還有幾千塊錢的工資。顧依淮家里本來就沒有經濟來源，看到這個機會，就決定留下來了。

這些天，肖沐每天集訓，顧依淮就在辦公室里打字、校對。

晚上，顧依淮給肖沐做飯。吃完了，就去憶秋路走一圈。以前肖沐晚上都是自己訓練的，但是現在腿傷還沒有痊愈，不敢過量訓練。所以散完步就回去，看比賽的錄像。顧依淮也陪著他，一起看比賽。開始還懵懵懂懂的，肖沐慢慢給她講，顧依淮也慢慢能看懂比賽了。她這才明白，為什么一幫人要搶一個球，為什么那么多球迷這么狂熱。比賽不僅僅是身體的對抗，也是智慧的碰撞。不僅僅是一個人的表演，更是團隊的藝術。而分析比賽，分析球隊，分析球員，也讓顧依淮從中找到樂趣。經常，兩個人一起討論到很晚。

學校學生都回家了，食堂都沒什么人吃飯，菜也就沒什么好吃的了。校外的飯店和學校的節奏一樣，學生放假，他們就關門回家。弄得球隊這一幫人都沒地方吃飯，最后大家買米買菜的來肖沐這自己做，這也把顧依淮忙壞了，還好這些人不挑食，總比食堂那幾個菜好多了。大家在這熱熱鬧鬧的，小小的房間充滿了歡聲笑語。

半個月的集訓終于結束了，教練帶著大家去吃火鍋。顧依淮也去了，只有她一個女生，陸易禾和姜從寒放假就回家了。不過最近這幫家伙經常來肖沐這吃飯，所以顧依淮和他們都已經很熟悉了，也沒有感覺拘束。

這半個月大家可累夠嗆，對于肖沐來說強度也不高，和職業運動員差遠了。但對于這些大學生，這也是以前沒有過的體驗。

教練今天也沒少喝酒，這半個月，有肖沐回來，他輕松了不少。大多的訓練工作，仍然還是肖沐負責。教練和肖沐研究后，還完善了他們一套進攻戰術，準備在關鍵時刻才使用。正好借著這次集訓，大家好好熟練一下。

肖沐看著這些青春陽光的男孩，和他們在一起，讓自己也感覺好像真的是二十歲的男孩了。尤其是和顧依淮相處以來，這一個多月小日子，也讓肖沐感覺家的幸福。

吃飽喝足了，大家坐著聊天，明天就要回家了。大家互相聊著假期怎么過。大多數都要回家，陪父母過年。

孟澤：“我可不回家，明天背個包去車站，隨便買張票就去旅行，就看上天的安排，刺激。”

有人說：“那如果沒有票，只有一張，正好是你家的車票怎么辦？”

“那就買后天的票，你就這么死心眼。”

“那年前的票都沒了，就能買到你家的票，你怎么辦？”

“那，你們過年的時候，就會收到，我在憶秋路抱個籃球過年的照片。”

大家笑話著孟澤，出著各種稀奇古怪的主意，沒有一個靠譜的。

肖沐問顧依淮，“你那里還需要幾天呀？”

“還得兩三天吧，你先走吧，我這邊忙完了，也回去看奶奶。”

“你那邊的車票好買嗎？”

“好買，現在學生都走了，民工還沒有開始回家呢。”

孟澤插嘴，“你回家多長時間呀。”

“先坐5個小時火車，然后坐長途客車2個小時，再坐小車一個小時進山。”

孟澤問“那，去你們那里的外人特別少吧，都是純原生態的吧？”

“當然了，最進這幾年國家給修了路，可以開車去鎮上了。還給接了電，生活好多了。我小時候還很窮的。去年，好多老房子也動遷了，國家給蓋的新房子。雖然是山村，但是那里的空氣清新，有山有水。今年，好多鎮里和市里的人，休息的時候也會開車過去玩。”

“太好了，要不我和你走吧，我去旅行，也送你回家。肖沐，你也去吧，咱倆去玩一圈。”

肖沐嚇一跳，他可真沒有想過這個。徐瀾清還等著他回家過年呢，不知道她能不能同意。“啊，這個……”肖沐還沒有回答，看到顧依淮清澈的眼睛，似乎在期待。“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了，去送依淮回家，我們也就當去旅行了。然后回來，我們準備訓練。你說你家那么老遠的，來回一趟多耽誤時間。在家匆匆忙忙的過完年，還得著急往回趕。還不如咱們在這連玩帶過年，還不影響訓練，多好。”孟澤是強烈想的說服肖沐。

肖沐也動心了，他到不是為了旅行和來回方便，主要是想送顧依淮回家，還想去她生活的地方去看看。“等我去打個電話。”

孟澤一看肖沐動心了，繼續鼓勵“還是我們老大，說做就做。快點匯報，等你好消息。”

肖沐出去打電話了，顧依淮從落地窗看著他的身影，心里也緊張，也期待。

幾分鐘的電話，顧依淮好像等了好久，終于肖沐回來了。看表情就知道成功了，進屋就笑著給孟澤和顧依淮打個OK的手勢。

孟澤立刻歡呼，和肖沐碰杯，干了一杯啤酒。

就這樣，孟澤和肖沐又等了顧依淮兩天，顧依淮忙完了校對的工作。顧依淮又算了一會，才決定再等一天才出發。正好拿著工資，利用這天去買了禮物，回去給奶奶過年。

三個人收拾好背包，直奔火車站。一個不算太長的旅行就這么開始了。

第一個目的地是平川市，一個崇山中的五線小城。還沒有通動車，只是普通快車。開始的兩個小時，大家還有說有笑的，后來就都坐累了，相互靠著睡覺。還好，五個小時不長，睡兩覺就到站了。

孟澤伸個懶腰，“不經歷風雨，怎么能吃到彩虹糖呢，我們繼續。”

顧依淮帶著他們來到長途客運站，買了三張去落河鎮的車票。

車還挺多的，吃了午飯，等了半個小時就又出發了。

這一路兩個小時的風景和上午那五個小時的風景完全不同了。

坐火車進入山區后看到的山都是連綿起伏的，不高，也不陡。而現在看到的山都是一根一根的，又高又陡。一片片的云就在山間自由自在的晃悠，有的時候抬頭也看不到山頂，有的時候低頭也看不到山腳，就好像在半山腰和那些云一樣飄著。

孟澤和肖沐一直感嘆，“真是不虛此行。”

本來他倆的身高就挺引人注意的，孟澤再這么一驚一乍的，同車的人都笑著。顧依淮一直讓他們安靜點，可是外面的變化太大了，景色太美了，出于本能的驚嘆。

肖沐也一直用手機拍照，要發給徐瀾清。

到了下午三點半，車開到了落河鎮汽車站。顧依淮帶著他們出了車站，好幾個司機過來拉活，都被顧依淮拒絕了。顧依淮沿著路走了兩個路口，來到一個市場門口，四處張望著。

肖沐看看周圍問：“你這是還要買東西呢？還是在找人呀？”

“別吵，啊，在那呢，走。”

顧依淮直奔一個面包車走過去。

車里沒有人，顧依淮就在車邊等著，“這是我們村食雜店李大叔的車，也是我們家老鄰居了。我以前上中學平時要回家就坐他的車。他每周這個時間都會來這上貨，一會正好帶我們回去。”

正說著，一個差不多四十歲的男人走過來。顧依淮看見，馬上過去打招呼。然后介紹肖沐和孟澤，就說是同學過來玩的。

李大叔人很開朗，直夸顧依淮漂亮了，還說胖了，臉色也好。看到孟澤和肖沐這身高，也嚇一跳，他還真沒有看過這么高的人。

李大叔讓他們再等一會，還要去拿點貨。顧依淮把背包遞給肖沐，也跟著去了。

沒有多長時間，李大叔和顧依淮就回來了。

四個人開著面包車就出發了，孟澤和肖沐坐在車里有點擠，不過有車坐總比沒車坐好多了。顧依淮說，這條路是這兩年才修好的，以前是土路，很難走。有時候沒有車，她就走著回家。

“那你走著回去，得走多長時間？”肖沐很詫異，聽說坐車還需要一個小時呢。

“差不多也要一個小時，走著可以走山路，走小路和坐車差不多時間，但是需要翻山。”

孟澤也說：“走平地一小時也很累了，走山路一小時很辛苦呀。”

李大叔也介紹，“現在修好了路，老房子也動遷了，村里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到了節假日還有城里人會開車過來玩，我們就賣點山貨，收入也增加了不少。”

開車出了城，很快就又進了山。車在盤山路上慢慢的開著，孟澤和肖沐看著路邊的懸崖，嚇的都不敢說話了。李大叔和顧依淮聊著最近村里的事，說說笑笑的。

雖然看著挺危險的，但是路很好走，車也不多。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但是孟澤感覺好像走了很長很長時間。

在兩個山的山谷中有一片平地，沿著一座山的山腳，是一條小河。另一座山的山腳，排著一片平房。在平房和小河中間就是他們開車走的路，這條路一直往前，消失在山谷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