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女人注意到卓堯的視線，她緩緩的活動了一下手腕，露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

“請問我的手有什么問題嗎？”她語速很慢，平靜的樣子和不久之前那個在門口發瘋的女人完全不同。

卓堯不敢回答，生怕刺激到她，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異常，出現什么不可控制的場面。

他搖了搖頭，把話題引回正軌。

“怎么稱呼？”

“我是李清。”瘋女人，李清回答，“是李倩的姐姐。”

“我是王堯，”卓堯張口就來，“我昨天晚上有社團的事想找李倩，然后不知道為什么發現哪里都找不到，”他臉上掛上疑惑的表情，“你……”

“我也找不到她……”李清聲音哽咽，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她昨天，就在我的面前，她就在我的面前消失了，我去找爸媽，但是爸媽好像都不記得她了，我又去她的房間看，發現她的房間變成了倉庫，她送我的東西也沒有了，照片也沒了，她所有存在的痕跡我都找不到。”

“然后，然后我就記得我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再之后，我就已經在這里了。”

卓堯感覺這段話里漏洞百出，她剛剛清醒過來時的行為，表情，都不像一個失去親人的人的表情。

而且她的語速真的很慢，慢到好像是0.5倍速的電視劇，她說話的時候，連動作，眨眼速度都跟著放慢了。

看著她的動作，卓堯的動作也跟著在不知不覺的放慢。

“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他不死心的問。

那邊李清已經哭起來了，眼淚噼啪噼啪的落在手背上，“你說，你說我妹妹，會去哪里呢？她怎么會不在了呢？”

她哭的梨花帶雨，卓堯卻盯著她的眼淚看。

這個人的眼淚竟然也是放慢速度的，卓堯甚至能清楚完整的看到這滴眼淚的下落過程。

這可是違反物理學定義的！

牛頓知道了是要掀開棺材板爬出來的！

作為一個工科生，卓堯開始有點懷疑，他參與到這件事里究竟是不是一個錯誤。

這個念頭才剛剛出現，耳邊李倩的復讀聲就變得更加尖利，非常暴躁的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眼前的場景違背常識，耳邊的聲音還在折磨著耳膜，他揉著耳朵，都不知道怎么往下說了。

本來他是想跟李清去她們家里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現在看到李清這幅樣子，而且說話還半真半假的，也不知道她家現在究竟是什么樣子，估計是個龍潭虎穴。

他有點慌了。

就在這時，包間的門開了，兩個服務員一前一后的走進來上菜。

他們安靜的進來，小心的放下兩盤小炒，盡可能避免驚擾到包間里這個詭異的氣氛。

他們剛才可聽說了，這個男客人要了一桶冰水，轉身就潑了這位女士一身，也不知道兩個人怎么回事，這位女士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沒有追究的意思，甚至把進來打抱不平的服務員客客氣氣的趕了出去。

嘖嘖，都是狠人，城里人真會玩。

其中一個抬起眼，暗中打量兩人，被一同進來的另一個服務員拉了一下，才趕緊出去了。

這家飯店生意不錯，色香味俱全，菜剛一上來，卓堯就聽到李清的肚子響了。

有點尷尬。

“要不你先吃一口？”他小心的問。

李清還在哭。

“你吃一口，吃一口才有力氣找你……找倩倩。”卓堯剛想說你妹妹，后來還是很慫的選擇了親近一點的稱呼。

李清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拿起筷子，慢騰騰的吃。

卓堯就那么看著她吃。

感覺這個人的情緒非常割裂，幾種情緒之間完全沒有過渡。

被這么盯著看，李清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抬頭看著卓堯，“你不吃嗎？”

卓堯不由自主的抬手，隔著口罩碰了碰復眼所在的地方。

“我不餓，我就不吃了。”他搖搖頭，搖頭的同時聽到自己后腦勺那里像是過電流一樣滋滋的響。

是有點餓了。

但是不能在這兒吃。

李清點點頭，沒有繼續勸，她伸長筷子去夾那盤肉沫炒粉，炒粉很滑，眼看著就要順著筷子就要往下掉，她胳膊一扭，在手腕不動的情況下，轉了好幾圈，用筷子把粉卷了起來，夾進碗里。

看到這一切的卓堯一瞬間就不餓了。

甚至感覺對肉沫炒粉還有了點陰影。

李清飯量很小，吃了一點就飽了，吃飽了她又恢復了那種生無可戀，低眼垂淚的狀態。

“您，您是除了我以外，我遇到的第一個記得倩倩的人，”她雙手抓住卓堯的右手，“您能幫我找找倩倩嗎，求您，您幫幫我吧！”

卓堯被抓住了一只手，眼睛止不住的朝著李清的胳膊看。

那兩只手，動起來的時候感覺像是膠皮，但是不動的時候，抓著他手的時候，卻是很硬的，像木偶一樣的手。

他想起夢里李倩的樣子，李倩在夢里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木偶，現在李清的樣子會不會就是變成木偶的前兆？

他們姐妹兩個這個樣子，問題可能正是出在姐妹兩個周圍，比如說家里。

“倩倩也是我的朋友，我也很擔心她，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幫忙的。”卓堯說的義正言辭，實際是上了賊船沒有退路，“我覺得當務之急，是再檢查一下她消失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

“對……對！對！”李清連著慢慢的上下抬了幾下頭，卓堯大概明白這是在猛點頭，“我帶您去，那里肯定還有我沒發現的痕跡！”

說著她就站起來要往外走，“我開車來的，我帶您過去！”

她急匆匆的往外走，卓堯先去前臺結賬，排隊結完賬，再看李清，還沒走出飯店大門。

卓堯看她這個樣子，一會兒還要開車，感覺簡直兇多吉少，但是他還不會開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清坐到了駕駛座上。

他們這邊剛出門，飯店里的一個服務生也脫下了工作服，裝作客人的樣子走出飯店，上了車。

“目標人物表現異常，已經和另一個異化者有了接觸。”他戴上耳機，“我會密切監視，請派人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