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頭頂的月光跨過江河大廈，灑向臨江大學的寢室。

夜深人不靜，白日的訓練讓人疲倦不堪，但黑色的夜下，寢室里的學子卻好像剛剛吞服了寶藥，精力充沛。

一陣陣的鍵盤鼠標聲，和室友或是高興、或是氣憤的大呼小叫，在這時格外刺耳。賈向翻了翻身，把耳朵埋在被子里，企圖阻礙一些聲音的傳播，無效。

這讓他很氣憤，他很想提醒一下那兩位還在鬧騰的室友，現在已經深夜12點了，他要睡覺。但是他還是沒有出聲，只是煩躁的在床上翻來翻去。

因為他知道提醒是沒用的，甚至一些爭吵也是沒用的。他從初中開始就是住宿生，這種情景在男生宿舍簡直司空見慣。

開始時他憤怒，因為室友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視他的提醒，一貫的我行我素而向他們咆哮，甚至一度到了動手的地步，然而并沒有用。

之后他嘗試向老師反應，雖然他從小到大最討厭和老師交流，但是顯然一個安穩的睡眠對他更重要。

然而還是沒有用，即便老師在班上重點講過寢室的問題，甚至在寢室視察，可那些鬧騰的人依舊如故，甚至為了躲避老師，將鬧騰的時間往后推移到了更晚。

初中和高中六年他一直在和這種現象反抗，但是收效甚微。只能白天頂著睡眠不足的精力投入學習，夜里又受著折磨。這導致他夜里的脾氣總是比白日里大，更敏感，而且起床氣也急劇上升。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王斌突的坐起身來，抱怨著：“嘉豪，打游戲聲音小點耶，睡不著。”

向嘉豪應了一句，先是停了聲，王斌又躺了下去。賈向卻是在被子里輕蔑一笑，果不其然鍵盤和鼠標聲剛剛獨奏了一會兒，人聲又加了進去。對面王斌的床上也傳來翻身的聲音。

模模糊糊不知熬到了幾點，終于困意如千軍萬馬般襲來，一頭扎進了夢鄉。

轉日，賈向被王斌收拾的聲音叫醒，摸過手機一看，已是7點40了。坐起身來，揉了揉發漲的頭，發會兒呆，摸索著下床去洗漱。

把《兇獸百科全書》塞進書包趕往教室，出門前敲敲向嘉豪和劉鋒的床，叫一聲：“起床了。”

沖進食堂撿幾個大肉包，端一杯豆漿，便轉身直趕教室。路上吞了包子，總算肚子踏實了些。

武者氣血過于常人，對食物的需求也高，像他們這類還處于皮肉境的武者，若是少了一餐不僅精氣神不足，還會降低修煉效果。

學校早晚都是提供的異獸肉，能大抵補充學生消耗。中午會提供相當于皮肉境練皮階段的兇獸肉，只有如此學子鍛煉才會有效果，但也只是相對于皮肉境的學生了。其實對于皮肉境練肉階段的學生的幫助也不大，這本來也是對低年級學生的幫助，若是突破皮肉境就完全沒效果了只能彌補消耗。

高年級的學生若是要吃更高等級的兇獸肉就得花學分。但賈向一般是舍不得的，反正他還在練肉階段，學校提供的食物還有效。

一百五十年前的大異變后，不對，現在修訂為大復蘇后，動植物也開始進化，現在荒野里兇獸橫行，普通人一輩子只能困居于聚集地，只有武者才是抗擊兇獸的主力，才能走出聚集地與兇獸戰于荒野，戰于江河，戰于海洋。

所以武者的地位是很高的，每個府城都會有專門的養殖基地，養殖異獸，甚至皮肉境的兇獸，至于更高等級的兇獸卻是不好飼養了。

不過這也足夠滿足一府之內皮肉境和預備武者的消耗了。更高等級的兇獸肉都需要武者出聚集地獵殺兇獸，既滿足高等級武者修煉需要，也磨練武者的實力。大亂之世可不需要花架子。

賈向就讀的臨江大學是修煉學校，他們大三學年就要出聚集地實戰，目前開學已經一個月了，這一月里大家都在學習兇獸的知識，和餓補之前學過的荒野的知識。

待到建國節后，學校便會安排他們去荒野與兇獸搏殺。其實一些武者家庭的孩子大抵已經出過聚集地見過血了。

大漢規定年滿十八且有武者陪同，或自身為武者皆可出聚集地。不過賈向沒有那個機會，他只是一個小聚集地出來的窮學生。

整個聚集地最高境界的不過筋骨境練筋階段，十萬余人。這樣的聚集地大多靠在一些城市附近，靠著城市里的武者定期清理周圍強大的兇獸勉強存活下來。父母也只是普通人，那年他和幾個考上修煉學校的人被送走時聚集地很是慶祝了一番。

說起來他從考上大學到現在已經兩年多沒回去過了。兇獸橫行，聚集地之間交通很是不便，來往需要武者護送，價格不菲，他一直沒舍得回去，平時也只靠電話聯系。

不過今年他決定回去，一來過去兩年里他假期也積攢了一些，二來今年就要頻繁進入荒野了，他可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修煉學校每年在校的學生死亡的也不少，在荒野意外隨時可能降臨。所以他想回去看看。

沖到教室已經是八點10分，在門口把豆漿一喝，隨手把垃圾丟了，環顧教室，果然只剩前排還有位置了，也沒什么排斥，安然的坐下準備上課。

這門課主要講些常見的兇獸，零零碎碎的，講它們的習慣，愛好，弱點等等，很是枯燥。伍正，這門課的老師，是府城巡查軍的退伍人員，講的都是真材實料，但是很嚴肅，很是要求紀律。

平常不少修為出色的學生是不上理論課的，他們大抵都在家學過，又或喜歡自學，把時間都丟去訓練場。

但是這門課他們是不敢不來的，聽說伍正退伍前是個中層軍官，和學校校長是戰友，他要求所有學生來上課，并說學校不會把資源浪費到出聚集地就送命的學生身上。前車可鑒，一個翹了他三趟課的學生，已經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劉鋒他們嘴巴鼓鼓的跑來了，吃的應該是兇獸肉干，雖然不如新鮮的有營養效果，但卻讓賈向有點羨慕。

他兢兢戰戰不敢放松的修煉了兩年多，再加上他假期工作的練功房的教練很是和善，對他也多有照顧，假期給他提供了不少兇獸肉，也不過堪堪達到練肉階段巔峰而已。

而劉鋒他們雖然時常玩鬧，卻資源充足，因為早上起來晚便購買了兇獸肉干，而且中午晚上也是購買練肉階段的兇獸肉食用，實力和他相差無幾。

大概建國節回家時，他們就會進入筋骨境，開始煉筋。畢竟進入荒野是有危險性的，他們父母不敢輕視，一定要做好充足準備的。

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傳來，教室里的人都不自覺的端正了身子。賈向目視著伍正大步邁向了講臺。他的腳步格外端正有力，行走間有鷹顧狼視之姿，并未與其對視，卻有被盯住的感覺，背后汗毛根根矗立。

伍正打開課件，看了看一個個正襟危坐的學生，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笑，轉瞬又沒了蹤影。

咳了咳，平淡地說到：“瓜娃子們，還有小半個月，你們都要進荒野了。雖然我曉得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平時沒少在底下編排我。”

“說什么，我是僵尸臉，不講道理，呵呵”

“報告，沒有。”班長趙濛反應極快，嘴皮子上下的功夫就接了話。其他人也跟著應和著。

“呵呵，別怕嘛，其實我想說的是你們說的都對。我就是不近人情、不講道理，你們能把我怎么樣？”

伍正眼神輕蔑環顧四周，整了整袖口就高聲道：“我很不講道理，但是我得告訴你們，在荒野里，兇獸比我還不講道理，敵人也比我不講道理，我只會打罵你一頓，趕你這個送死鬼回家。”

“可在聚集地外面，它們會用牙齒啃食你的內臟，它們會用爪子撕裂你的身體，他們會恃強凌弱，他們會殺人滅口，他們會背叛，會從背后給你們一刀再狠狠地攪一攪。”

“如果現在有哪個懦夫怕了，下課去找你的導師退學，交些罰款，總比丟了命，浪費你這百十來斤肉來的好。”

說著，伍正來回踱步，凌厲的眼神刮過每個學生。不過每個學生都依然正坐，不曾動搖。

當然，即便平時再怎么玩鬧，也曾經在訓練場被狠虐到崩潰，在這一點上與天資無關，與資源無關，武者就是打破身體極限，就是時常面對痛苦，在選擇學校之前每個人都知道他將來會面臨什么，沒有人會被一番話嚇到。

伍正回到講臺旁，心里有些唏噓，他已經送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進入荒野，他們有的活著，有的卻已經埋在那里，現在又有一批小家伙要進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樣的日子才能結束。

“很好，小家伙兒們，希望你們面對兇獸時也能這么鎮定，不要嚇尿了褲子，還有…”

“活下來，回來。”

“現在開始上課。”

伍正低下頭點開課件，開始講課，時不時穿插些他的經歷。

賈向望著熒幕有些出神，方才伍正的話雖然老生常談，但是卻是事實，荒野里什么都可能發生，誰都可能死，他也不例外。

“可是我不能死，我還有好多事沒做。我…”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