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浪隨風飄蕩
隨著一生里的浪
你我在重疊的那一剎
頃刻各在一方
緣分隨風飄蕩
緣盡此生也守望
你我在凝望那一剎
心中有淚飄降——
別克昂科威車里不斷傳來陳慧嫻的《人生何處不相逢》——
馬志偉走在堤岸邊,望著清水河流動的水,淡藍色的塑料攔水壩前白色的泡沫依舊翻滾,隆隆的水聲依舊,銀杏樹已黃,隨風飄落在清水河面。
他情不自禁地點起了一根煙,月月在最后時刻還來見過他呢,他這樣想著,屋外的那一排清晰的腳印,他還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誰在黃金海岸
誰在烽煙彼岸——
倚在清水河大橋上,他的思緒仿佛被帶回到了那時,手中長長的煙灰被風吹落,隨之飄散在了風中,撒在了不住流淌的清水河面上,被帶向了遠方……
五月正是臺風“巨鯨”來的時候,馬志偉還能記得那時被吹折的樟樹枝干拖在柏油路上。
紅綠燈的燈罩被吹落,燈忽閃忽暗,一片狼藉的道路上汽車雙跳燈的黃色忽明忽暗,陰沉的天空仿佛末日降臨。
臺風天學校放假了2天,馬志偉將計劃排得滿滿的,努力在家溫習著功課。
臺風卷走了副熱帶高壓帶來的濕熱,帶來了一絲微涼,他打開學習桌不禁發現藏在角落里已塵封多日的書簽——月月與他互通情誼的書簽。
他也想過要將書簽處理的干干凈凈,甚至想過將它們撕碎,焚燒,好讓自己警醒,可是就是下不了手,望著這些書簽他只能默默地塞進角落,將記憶塵封起來,讓自己不去想她,而現在自己又觸動了這記憶。
忽然打開的窗戶邊一個人影晃動,他心想:“是誰在外邊?!彪m說這個時候臺風的力量已經減弱了,可是應該是沒有人莫名其妙站在自己的窗前的。
他忽然記憶起曾經幾次月月偷偷趴在自己家窗前,誘惑自己跑出家的事,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跑到窗前張望,一無所獲,只有那顆圓柏樹邊留下了暗淡的一排腳印。
馬志偉跑到圓柏下,自己地辨認著,毫無疑問剛剛有人來過呢,究竟是誰呢,他開始想到有可能的只有月月了。
于是臺風過后,馬志偉鬼使神差打算去瞅瞅月月,沒想到月月的課桌空空如也,于是他向月月的閨蜜楊露打聽道:“月月不在嗎?”。
“是呢,都好幾天了?!?
“是嗎?臺風過后沒來過嗎?”
“臺風來之前也已經幾天沒來了呢,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隨即向馬志偉擺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天回去后,馬志偉重新翻出月月寫給他的情書,回想起第一次在安琪咖啡館喝咖啡的情景。
重讀月月給自己的信,讓馬志偉認識到月月對她來說已經是個遙遠的回憶了呢,不過一想到他們兩人之間斷得如此干脆,以及月月對他毫不留戀,這一切又好像如墜云霧之中,令他疑惑不已。
高考的前夕,馬志偉在與同學的聚會中興致勃勃地談論著關于自己的打算和想選擇的院校。
“喂,知道虞子月吧。”
“知道啊,三班的名人,還是個女作家呢,是吧,楊露?”
“嗯,她已經一個星期沒來學校了?!?
“不會吧,選在這么緊要的關頭。”
“是的呢,據說她姐姐已經來過學校了?!?
“失蹤了嗎?”
“誰知道呢,她身體不好,經常請假的。”
馬志偉默默地涮著羊肉,此刻他卻停了手,看著說話的同學周禮,楊露。
“她還打算上大學嗎?楊露?!?
楊露夾著一塊年糕,搖頭道:“她打算上的呢,以前我聽她說過要去奉港師大?!?
馬志偉夾了個貢丸,喝了口啤酒悻悻然說道:“沒問題嗎?她經常請假不是嗎?據說奉港師大的分數線可不低?!?
“我想也是呢,她寫小說花了很多的時間,心思完全沒在學習上,還常常在電話里說小說遇到瓶頸的事,似乎不大順?!?
“是嘛,這不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嘛,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馬志偉這句話的刻薄令在場的同學都瞪大了眼睛。
高考分數線出來之后,馬志偉如愿成為了寧大學生,十年寒窗在這一刻總算卸下了肩頭的重擔,可以歇一口氣了。
馬志偉走在街頭都感覺能昂首挺胸,開心愉悅已不足以表達那時的心情,父母親約了嚴老師,一塊兒感謝他多年的栽培。
并且叫了親戚擺了幾大桌,開懷暢飲了一番,這也是父母第一次不再阻攔自己喝酒了,自己也仿佛已經插上了翅膀,打算飛向遠方。
自己已經是成年人了,急于擺脫父母的監管,心里向往大學生活,不過做夢也不會想到父母打算一同前往城里。
高中最后的暑假,清晨6點不到,天已亮堂,微風和煦,馬志偉起了大早,重回了母校,走在枝葉扶疏的法國梧桐的林蔭道路,思緒又仿佛回到了那時剛到學校軍訓的日子。
走過教學樓,佇立在操場上,那綠油油的草坪上幾個人追逐著足球,揮灑著熱汗,看起來干勁滿滿。
他蹲下身子,坐在了草皮上,微風吹拂著臉頰,帶他回到了月月翩翩起舞的那個夏天,時光荏苒,不禁使人感慨萬千。
夏日里頻繁地傳遞情書的情景也涌向腦中。
“志偉,你喜歡我嗎?”
“喜歡?!?
那大榕樹下的表白,美麗的初吻——
“喂,志偉,這么早啊?!瘪R志偉循著聲音轉過頭,原來是殷桃,她正帶著燦爛的笑臉。
“你眼睛紅紅的,怎么了?”殷桃問道。
馬志偉辯解道:“沒什么,風吹眼睛了呢?!?
“嘻嘻,你也會糊弄人呢?”
“怎么說?”
“我想,”殷桃停頓了一下,眼睛眨巴地盯著馬志偉的臉,燦爛地笑道:“你一定又想起了某人呢。”
這時馬志偉不否認,視線轉向廣闊的綠茵操場,望著你來我往追逐的那幾個踢球的人,仿佛已放下了心里的感情,平靜地說道:“是呢。”
“看起來你已經走出了以前那段感情了呢,打起精神了呢。”
“……”
“嘻嘻,祝賀你考上寧大呢?!彼隣N爛的笑道。
“謝謝!也祝賀你呢?!?
“謝謝,想好怎么開始大學生活了嗎?”殷桃問道。馬志偉搖搖頭道:“還沒呢,到時一塊去嗎?”
“嗯,那就一起吧?!眱扇讼嘁暥?。
得到噩耗的那一天,馬志偉已在寧大,是殷桃拿著資訊快報給他看的,那一剎那,腦袋“嗡”一聲響。
標題是《美女小說家殞命清水河》上面有月月模糊的照片,馬志偉看著這張照片,內心不是滋味。
忽然想起了自己生日那天,同一地點,圓柏樹下留下的一串腳印。
那天與月月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如此相近是巧合嗎?他不禁愕然。
秋日微涼,已臨近十月中旬,馬志偉特意去月月家的那棵榕樹下,取下那個錦囊,那時回憶起那一幕,徹骨心扉的那一吻的溫度似乎又回來了,還有自己羞怯地說出“喜歡”兩字的情景。
他不明白月月究竟是懷著怎么樣的心情離去的。
那具蒼白的軀體浮在冰涼的秋水中,是怎么樣的凄涼和孤獨,一想到此他又回憶起兩人走在柏油路上歡快轉著身子,唱著張雨生《天天想你》的那個女生。
也想起了那個偷偷塞給自己情書的女孩。
想起了太平洋酒店里和著美酒的嘴唇送入自己口中的情景。
“到底你還是要回去呢。”這句話久久地縈繞在自己的腦中。
如果自己想得到月月的話,也許早就得逞了呢,是強烈的自尊感令自己沒有就范嗎?也許吧,可是現在除了回憶之外,月月真的遠去了,就如吹在身上的秋風,雖曾相遇,卻抓不住,終究難逃遠去的命運。
也許正如伍佰的歌曲《淚橋》里的那句
“至少
我們直線
曾經交叉過?!?
月月曾經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現在已隨風飛逝了,空留十月的金桂香還在飄散。
“志偉,人是很脆弱的生物呢,如果我離開的話,你會傷心嗎?”
月月的這句話反復出現在馬志偉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