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紅艷
- 日暮鄉關之故土難離
- 流河砂
- 11294字
- 2020-10-21 16:47:55
下午五點。阿云準時從宿舍出發,步行到海城上班。
一進海城的大門,整個大廳里花團錦簇。阿云就感覺今天的氣氛跟往日不同,好像特別喜慶。
再仔細一看,大廳里擺放著一些制作精巧的白色金屬小鐵架,鐵架上擺著嬌艷的玫瑰花,有紅的,有藍的?;ㄊ舷抵S多五顏六色的氣球,氣球上都印著相同的一句話:李青云,我喜歡你!
什么鬼?阿云走到收銀臺前:菲菲,這是怎么回事呀?
菲菲從電腦前抬起頭,看著阿云,一臉的羨慕:阿云姐,這些都是王少送給你的!真是羨慕死你了!
又是這個死王少!吃撐了!阿云在心里狠狠地罵道。晚上江要過來,要給他看到這些,那該怎么辦?
小李子!阿云抬手朝一個男門童喊道。
一個十七八歲模樣,一臉稚嫩的小男生小步跑過來:阿云姐,怎么了?
小李子,幫姐姐把這些花都扔出去!阿云沒好氣地掃了一眼大廳里擺滿的鮮花。
不是吧,姐!這些花都這么漂亮!好貴的耶!小李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扔了!阿云狠狠地說道。
小李子滿眼心疼地看著這些嬌艷欲滴的鮮花:姐,這可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耶!除了大廳,我們二樓的走廊里,也都擺滿咯!我一個人怎么弄得過來!我還要迎賓耶!再說,扔了真的怪可惜的!小李子嘀咕著。
阿云想了想:小李子,那這樣吧,我們KTV里不是還有一些你的小老鄉嗎?你去把他們都叫過來幫忙,把走廊上的花全都搬到這里來,把花上面所有的氣球都拿下來踩了!然后,今天所有到我們這里消費的客人,每進來一個,你就送他們一束花,直到送完為止。好吧?改天姐請你們幾個到隔岸路去擼串去!
小李子看著眼前的鮮花,惋惜又不舍:那好吧
阿云打了上班卡?,F在時間還早,基本上沒什么客人。
菲菲,我要去休息室換工作服了。我的耳麥給我一下。謝謝!阿云說。
KTV以前只有值班經理,前臺,包房服務生和保安有耳麥。不知道為什么,昨天老板給場子里所有的員工都配了耳麥。但包房內陪酒的員工,上班后,可以根據需要自行開啟或者關閉耳麥。
菲菲從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個黑色的耳麥,遞給阿云:姐,其實這個月你都可以不用帶麥了!
為什么呀?阿云接過耳麥。
菲菲那雙好看的大眼睛流光溢彩的:王少都包了你一個月的場子,大家差不多都喝你的酒了,還要麥干嘛呀?客人要酒的,都不用呼你了,把你的酒直接給送過去就得了!
千萬別這樣,其她姐妹還要活的呢!阿云真心說道:再說了,我才不稀罕呢!
員工休息室,也是大家平時上下班更換衣服的更衣室。就在收銀臺右邊的那條走廊的盡頭。休息室的對面,是一樓的廁所。
這個休息室,是推銷酒水的員工休息的地方。
二樓同樣的位置,也是這樣的一個休息室。是陪酒的員工休息的地方。
一間二十來平房間,進門的左邊靠墻的位置,是一排兩米來高,四米來長的,標著號碼,掛著各種顏色和形狀的鎖具的鐵柜子。大家上班后,換下來的衣服和隨身攜帶的私人物品,就保管在這每人一格的小柜子里。另外的兩面墻靠墻的位置,各擺放著一條棕色的布藝長沙發。阿云推開門,十來個小姐妹都窩在沙發上,正熱火朝天地聊得起勁,看見阿云進來,里面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她們彼此一個眼神,有的小姐妹低頭看起了手機,有的小姐妹把眼光移向別處,有的小姐妹則假裝欣賞起自己的美甲。
大家都不說話了。
阿云心里明白,自己被這群小姐妹孤立了。阿云也知道是為什么。
因為王少。
這個場子里,每天晚上,有十幾個酒水推銷員,推銷著幾十種不同的酒水。前段時間,阿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忙了起來,每天的業績,也從末位直接排到了最前面。那天霞姐她們一說,阿云才知道,原來是王少在一聲不響地幫自己站臺。到了昨天晚上,王少干脆一廂情愿地豪氣地宣布,包下這個場子里所有銷售的酒水,讓自己昨天晚上的酒水營業額,竟然占了全場酒水的百分之九十。這幾乎就等于斷了其他小姐妹的活路。所以,小姐妹對于自己的態度的轉變,阿云能夠理解。
可怎么辦呢?阿云想:自己根本說服不了財大氣粗有執拗的王少。
阿云走到自己的柜子前面,從小包里拿出鑰匙,打開柜子。把手里的麥和小包包放到柜子里,然后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上工作服。
這里是女生專屬的休息室,不會有男人進來。所以大家平時換衣服,都是這樣無遮無擋地,當著大家的面換衣服的。
阿云把自己換下的衣服疊整齊,放進柜子里,然后鎖上柜子門。轉身,赫然發現大家都目光閃閃地盯著自己看。
看見自己轉身,目光和她們的目光一碰,大家的眼神馬上躲了開去。阿云明顯地察覺到,大家躲閃的眼神里,竟然有著一絲慌亂和異常。
你們看什么?我怎么了?阿云奇怪的問,然后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沒有人搭理阿云。
我們走!秦紅艷啪地一聲關上一直拿在手中擺弄著的翻蓋手機,冷冰冰氣哄哄地站起來。
大家聞聲也紛紛站起來,跟著秦紅艷蜂擁而出。
她們看什么啦?是因為我今天穿了一件性感的小內內嗎?阿云低聲自語道:她們今天一個個怎么都這么怪怪的。
阿云姐,阿云姐,你的那個王少來了。耳麥里傳來菲菲抑制不住的興奮的聲音。
來了就來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又不是中央的那個誰來了!阿云沒好氣地來了句:還有,什么“你的那個王少”?王少就是王少,跟我有什么關系!
哦!菲菲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她拿下耳麥看了看,然后沖著耳麥伸出小舌頭,做了個小鬼臉。
阿云忽然就笑了:我沖這個小丫頭發什么情緒呀!她隔著耳麥,都能感受到,耳麥那頭的那個小姑娘,小嘴巴肯定委屈地撅得老高。
來得正好!姑奶奶正好要找你呢!阿云狠狠地拉開休息室的門。
VIP218。
還是那幫人。
王少也還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坐。王少看見阿云推門進來,指指他對面空著的沙發,面無表情地說。
阿云走到王少面前,不坐,也不說話。就那么冷冰冰地看著他。
王少抬頭看了阿云一眼,低頭,輕輕轉動著手里的紅酒杯。
老魏看看王少,看看阿云??纯窗⒃疲纯赐跎?,然后擠眉弄眼地推搡著身旁的彪子:走,走走走,香,香煙沒,沒有了。你,你們陪我出去買盒香,香煙去!
彪子和剛子他們看看老魏,再看看王少,看看阿云,明白了:哦,哦哦哦,好,好好!老大,我們買個香煙去!
一大群彪形大漢推推搡搡地出去了。
包房內安靜了下來。
半響: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阿云盯著王少,冷冷地問。
王少不說話,也不看阿云,只是依然默默地轉動著手里的酒杯,依然默默地低頭看著手里不停轉動的酒杯。
酒杯里空空如也。
我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阿云繼續說道:你知道嗎?因為你,我的這些小姐妹現在一個個都不理我了!因為我讓她們減少甚至是沒有了收入!
那又怎樣?王少突然冷冷地接口道。手里的酒杯依然在輕輕地轉動著。
是的,跟你說這些,你根本是不會懂的!阿云看著眼前石頭,不,是冰雕一樣的王少,忍不住喊了起來:可是,你這樣做,又有什么意義!我有男朋友了!即使你為我花再多的心思再多的銀子,我也不會感動,甚至不會感謝你!只會覺得你攪亂了我的生活!
王少依然默默轉動著他手里空空的酒杯,可他眼里和臉上瞬間升騰起的,如晨霧暮煙般的落寞,卻沒有逃過阿云的眼睛。
阿云再次心生不忍。
對不起,我的話可能重了!但這是我的真心話。阿云輕聲道:你在這里消費的,我只能把我的提成部分全部還給你。我知道你不在乎這點錢。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希望欠你的任何東西!頓頓:還有,我其實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曾經幫助過我,謝謝你為了做的這一切!只是,我真的不需要,一切請到此為止!好嗎?謝謝!
王少手里的杯子不再轉動。但他依然冷默。
阿云說完,再次看了冰雕般的王少片刻,沖他輕輕一鞠躬,轉身,開門。
身后傳來玻璃杯破碎的聲音。但阿云沒有回頭。
走廊上客人,已經多了起來。
隨著夜色的加深,客人越來越多,阿云也慢慢忙碌了起來。
三樓。走廊。
阿云費力地推著一推車的酒水。
阿云。阿云。阿霞在耳麥里呼叫。
霞姐,我在。請講。阿云停下腳步。
你在哪呢?阿霞問。
我在三樓送酒水呢,霞姐!阿云右手穩著推車,左手輕輕敲敲自己有些酸疼的腰,心里納悶著,自己的腰今天就怎么這么酸呢?
阿云,華他們過來了。但江要半個小時后才到。你到時候記得過來啊。霞姐說。
阿云看看腕表,九點八分:好的,霞姐。我記住了。謝謝你!
嗯。那你悠著點,別累著了哈!阿霞說。
好的,霞姐。我忙了先了。拜!阿云收了線。
腰越來越酸。這個月的經期都已經過去十幾二十天還是一個月了?阿云都有點記不清了。(以前每次都是準點到達的老朋友,這次到現在,卻是依然遲遲未來。)阿云把酒水交給站在門口的服務生,邊往樓下走,邊想:今天腰這么酸,該不會是今天要來了吧?
想到這,阿云趕緊往樓下休息室趕。休息室的柜子里,阿云特意放有備用的女生用品。阿云想,還是墊一個薄的先吧,可不要到時候來個突然襲擊出點什么狀況,那可就糗大咯!
阿云拿出夜用的衛生棉,匆匆跑進對面的衛生間里。
阿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很干凈呀!好像完全沒有老朋友要來的意思耶!但腰依然那么酸!?
還是墊一個有備無患吧。阿云想。
阿云還在衛生間里擺弄衛生棉的時候,衛生間外面的大門被推開,又重重地自動關上。
高跟鞋的聲音,走到了洗漱臺那里。
可是,阿媽,你現在叫我一下子去哪里找那么多的錢去?是秦紅艷激動的聲音。
阿媽,我是賣酒,不是在外面賣身呀!小林每個月透析吃藥就要一萬多,這些年,我把我身邊能借的都借遍了!你還要我怎樣?你就不能找找你兒子嗎?秦紅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和冷靜。
這些年,都是我一個人在照顧家里!我打工,他也是打工!他沒錢,他沒錢就不會去跟老板討?。。?!現在是什么情況嘛!
阿媽,你不能總護著他說話。他是男人!應該是他來撐這個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
那他跟著老板工地都換了好幾個了,老板總不能把他的工錢一拖就拖這么多年吧!他也要養家糊口的呀!
他那老板不也是大老板嗎?他那房開公司不也是有名的那么大的一房開公司嗎!
知道了,知道了,阿媽。那你就別逼他了,別給他壓力了!讓他千萬別做傻事了。孩子換腎的手術費,還是我來想想辦法吧。
嗯。我這邊最近情況也很不好!可能接下來一兩個月,都不會有什么收入。對的,是淡季。現在客人本來就不多,店里生意很清淡。
嗯,阿媽。那先這么說吧。我遲點再打電話給你。
嗯。阿媽,現在怪那游戲公司又有什么用呢?關鍵還是我們自己沒有管好孩子,讓孩子那么沒日沒夜的玩游戲,把身體活活給玩垮了!
不是不是!阿媽,我不是責怪你!我是責怪我們自己,這些年我們一直都忙著在外地打工,是我們自己沒有照顧好孩子!
嗯,阿媽,那我先掛了!小林還要拜托你照顧了!嗯,我知道,我知道。
阿云躡手躡腳地穿好衣服,坐在馬桶上,屏息聽著。
電話的撥號聲。秦紅艷在繼續打電話。
喂,阿爸。是我,艷兒。
嗯,剛才我婆婆電話打給我,說今天醫院通知他,小林終于等到合適的腎源了。但手術的費用要四十萬。
阿爸,你是知道的,小林他爸這些年跟著那個工頭,工錢一直都拖在那里拿不到。他爸今天知道這事,也是心急如焚的,說明天要找那工頭拼命。說工頭要么把這些年拖欠他的工資開給他,要么他就拿刀把工頭宰了,要么自己就從工地的樓上跳下來!阿爸,你說還要他能咋地嘛!
阿爸,我知道,我知道。
阿爸,你能跟弟弟講講嗎?讓他遲些時候再買房子,把他買房子的那個錢,借給我應下急先,等我把眼前的這關過了,我再來想辦法把錢還給他買房!
阿爸,我知道我先前借他的還沒有還給他。那不是小林一直在透析,每個月的錢全給他用了嗎?實在是沒有余錢了嘛!
那他買房子還比他外甥的命重要嗎!
嗯,那我知道了,阿爸。
我沒有怪你,也沒有怪弟弟。真的。
嗯,我知道了。嗯,行,我懂。我再想別的法子吧。嗯,嗯嗯。
秦紅艷掛了電話。
幾秒鐘之后,秦紅艷捂著嘴,輕聲抽泣起來,然后,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
哭了一會兒,秦紅艷很響地擰了一把鼻涕,然后打開水龍頭,聽水聲,應該是洗了一把臉。
按鍵聲。秦紅艷在打電話。
喂,您好,姜醫生嗎?雖明顯有哭過之后的鼻音,但聲音卻很平靜。
哎,您好,姜醫生,我是八樓十一號房四十六床王小林的媽媽。是的,是的,王小林。
姜醫生,那個,我想,我想,我能跟您商量個事情嗎?秦紅艷的聲音有點猶豫和遲疑。
是這樣的,姜醫生,秦紅艷小心翼翼地選擇著措辭:我這邊,一下子還籌不到這么多的錢,您看能不能先給我兒子做手術,我這邊也趕緊想辦法籌錢?
我知道,我知道。您看能不能.....
別,別,千萬別!我立馬想辦法!好嗎?姜醫生,千萬不要把這個腎源給別人!我立馬想辦法,給我一天的時間!好嗎?我立馬想辦法!好!好!好好好!謝謝您!姜醫生,真的謝謝您?。。?
姜醫生,喂?喂?姜醫生?
寂靜。
長久的寂靜之后,門響了一下。秦紅艷出去了。
阿云想了一下,也趕緊站起來。
小李子!阿云急匆匆地走到門童小李子的旁邊。
阿云姐,怎么了?小李子見阿云一臉的焦急,奇怪地問道。
你花送了多少了?阿云看著問。
小李子看了看擺在身旁那一大堆的鮮花:不多,應該有一百來朵了吧。
好的,小李子。謝謝你。那接下來,花不能白送了,改成賣!十塊錢一朵。如果是買一束的,你可以適當便宜點賣給別人。明白嗎?
小李子不可置信的望著阿云:阿云姐,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確定。阿云看著小李子:小李子,請你的那些小老鄉也一起幫忙賣下,今天晚上一定要幫我把這些花賣完。
那這些藍色妖姬呢?也是十塊錢一朵嗎?小李子也知道藍色妖姬要比紅色的玫瑰貴很多。
你看著賣吧。阿云邊說邊轉身抱起一大束藍色妖姬:我也去賣了。
阿云抱著藍色妖姬,來到演唱區。一個女歌手在臺上唱著“甜蜜蜜”。臺下已經滿座。
阿云弓著身子,一張臺子一張臺子地去推銷。沒多大一會兒,大廳里幾乎是每個臺子都買了一朵或者是一束藍色妖姬或者是紅玫瑰。
阿云,你怎么還沒有過來?江在這邊等你半天了哦!阿霞在耳麥里催了阿云好幾遍了。
好的,霞姐,我馬上就過來了。阿云邊俯身抱起一大束鮮紅的玫瑰,邊答道。
催你好幾次了,你總是馬上馬上,你的馬上是好久喲!阿霞笑著不滿地問道。
嘿嘿,半個小時,還有半個小時一定到!阿云笑嘻嘻地說道。
阿云大廳推銷好了,便跑去包房里推銷。
剛從第二個包房里出來,阿云迎面撞上了站在門口的江。
你干嘛!江看著阿云滿懷的鮮花,問。
嘿嘿!阿云笑厴如花:賣花!
賣花?江一臉的狐疑:你不是賣酒嗎?怎么又賣上花了?花哪來的?
嘿嘿,阿云嬉皮笑臉的:那個有錢的王少送的。
江聽了,牽著阿云的手腕,掉頭便走。
經過大廳的那一大堆鮮花的時候,阿云掙脫江的手,笑著說:等等,等等。她小跑過去,又抱起一大把鮮花:親愛的,走吧!
VIP888。
看到阿云抱著滿懷的紅玫瑰進來,華先叫了起來:哇!哥,今天什么日子呀!送嫂子這么多玫瑰!
阿云把滿懷的鮮花往桌上一放:各位大哥,小女子的這些鮮花可是拿來賣的哦!十塊錢一朵,各位大哥,趕緊的,都買些送給你們的身邊的女士吧?
江拉著阿云在沙發上坐下:說說吧,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云調皮地偷瞄了一眼江嚴肅的神情,低下頭,不敢再開玩笑了:好吧,我老實交代!
于是,阿云把事情的經過大體地講了一遍。
阿萍聽完,喊了起來:云姐,你太傻了吧!那個秦紅艷她們都這么對你了,你還要這么幫她?!
阿云看看一言不發的江,低聲道:那個王少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嗎?我想把這幾天的提成,就不還給王少了,都給秦紅艷好了。能幫她多少是多少吧!畢竟她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阿云挽住江得左手臂,輕輕搖著:親愛的,你不會責怪我了吧?她仰起她那白皙清秀的小臉,一臉的無辜和無助。
江拿出皮夾子,拿出一百塊錢,放在桌上,然后從桌上拿起一枝鮮紅的玫瑰,遞給阿云:送給你!
阿云正待接過。
呼的一聲,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王少手里拿著一部手機,一臉的寒氣,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的身后,自然跟著那幾個彪形大漢。
你要干嘛呀!阿云有點緊張地望著王少,喊著就要站起來。
江伸手輕輕按住了她。
江穩穩地靠在沙發上,看著王少走過來。
華,崔哥他們幾個,也穩穩地靠在沙發上,看著王少他們走過來。
王少徑直走到阿云的身邊,伸手就去牽阿云的手。
阿云猛的縮回手,雙手一把抱住江的左胳膊。
王少再次伸手去牽阿云的手。
你沒有看見女生已經數次拒絕你的手了嗎?江微笑著看著王少,輕聲但清楚地說道。
你就是江?王少收回手,冷冷的看著江,冷冷地問道。
江含著笑,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
我喜歡阿云!
我知道。
我要追她!
你已經在追了。
我要你遠離阿云的世界!
江不說話,就那么微笑著,看著王少。
王少被江的表情激怒:你是一個已經在老家訂了婚,有老婆的人,你有什么資格和阿云談感情!你不過是和阿云在逢場作戲罷了??晌覍Π⒃剖钦J真的!我能給阿云最好的未來!
江探詢地看著阿云。
阿云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是我告訴他的。阿云輕聲說道。
江笑了:我不是問這個。
阿云一愣,然后馬上明白過來:你知道的,有些人和事,我是根本不在乎的!
你聽到了?江微笑著問王少:你調查我?要不,坐下來喝一杯?
王少點了點手中的手機,遞給江:希望你看了之后,還有心情能坐在這里喝花酒!
華崔哥他們向江靠過來,想一起看看手機的內容。
王少趕緊地一把攔?。耗銈儾粶士?!
什么東西這么神神秘秘的!我哥的艷照啊!華笑著滿不在乎地戲謔道
江接過一看,倏地變了臉色。
??!啊!這是怎么回事!阿云看了,更是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地大喊起來!
手機里播放的,是一個小視頻。視頻中,一個女生正在一個柜子前換衣服。雖然是背對著鏡頭,雖然也穿著女生最貼身的內衣內褲,但隨著女生一些彎腰脫衣穿衣的動作,整個身材還是一覽無余。
視頻中的女生,就是阿云。
你這個視頻是哪里來的?江的聲音寒氣逼人。
QQ里朋友轉發給我的。在這家KTV里,不但很多客人有這個視頻,甚至這里的很多員工,也都收到了這個視頻。王少說道:我已經報警了。這個事情,警察會處理的。但阿云,真的不能在這個地方再呆下去了!
你報警了?你有什么權利替我報警?你有什么權利替我做選擇?阿云瞬間爆發了,她站起來,沖著王少咆哮:你滾!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永遠!
王少看著阿云含著淚水,怒火中燒的雙眸,片刻之后,從江的手中一把奪過手機,點點,然后屏幕朝向江和阿云一晃:看著!刪除了!
然后轉身,默默地離去。
華崔哥他們急切地看著江。
阿云在更衣室被人偷拍了。江輕聲說道。
我靠!阿萍把杯子啪的砸在茶幾上:哪個傻叉干的!要他媽的查出來是哪個傻叉干的,老子非干死她個傻叉不可!
江牽著阿云的手:坐下吧。知道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嗎?他柔聲問道。
阿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發上,喃喃道:應該是今天晚上,在休息室換衣服上班的時候。
阿云慢慢回想起自己換好衣服后,轉身與身后的小姐妹目光相遇的剎那,小姐妹那異樣的眼神。還有秦紅艷手里擺弄著的翻蓋手機。
是的,應該是她!應該就是秦紅艷!阿云心里想,但她沒有說出來。
因為阿云想起了秦紅艷在衛生間里打的那幾通電話,想起了秦紅艷那無助的哭泣。
那我們就在這里等警察過來處理吧!崔哥說道。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玩的興趣也全沒有了。
把紅姐叫過來問問吧!華咬牙切齒地掏出電話。
找紅姐也不一定用的。阿霞相對冷靜:紅姐的人都在二樓。既然是在一樓休息室里被偷拍的,那肯定是我們這里的某個酒水干的。
頓頓,阿霞繼續說道:最近這個王少包了阿云的場子,也不排除是有人眼紅,然后伺機存心報復。
阿云看看大家:如果這個人被警察找出來了,會怎樣?
肯定要坐牢撒!那還有得說!阿萍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那要坐多久?阿云急切地看著阿萍。
有可能是十天半個月,也有可能是三年五載呀!阿萍氣呼呼地答道。
亂講!一直坐在那里沒有開口的雷,白了阿萍一眼。他冷靜地分析道:一般來說,這種事情,如果抓到了,會被拘留個個把禮拜或者半個月。如果情節特別惡劣的,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干的?江看著阿云,輕聲問。
阿云和江對視:我不是很確定。
你懷疑誰?大家齊聲問道。
阿云看看大家,搖搖頭,不說話。
是——秦紅艷?阿霞試探地看著阿云。
阿云看著阿霞,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靠!真他媽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哇!你在這里悄悄地幫她,她她媽的倒好,在背后給你使這種下三濫的刀子!阿萍忿忿不平地罵道。
樓下的推銷員,基本都是她帶進來的,樓上有些姐妹,也是她帶進來的。她在這里面,有時候連老板和紅姐,都要給她三分薄面。阿霞說道。
那就等警察來了再說吧。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源頭找到,把散出去的視頻,想辦法怎么刪除掉。江說道。
說話間,紅姐匆匆推門進來了。
各位老板,各位大哥,晚上好??!紅姐還是那種一貫的風格。
要在平時,紅姐過來,自又是少不了好一頓插科打諢。但今天,大家都一個個板著臉。
紅姐,我有個事情要問你。華正色道。
紅姐站在華的前面,看了阿云一眼:是阿云的事情吧?
是你手下的人干的吧!崔哥盯著紅姐,故意激她。
紅姐看著崔哥,一本正經地答道:崔哥,我不能回答說是,也不能回答說不是。因為這個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說是不是?王少已經報警了,我相信,警察會還阿云一個公道的。頓頓,紅姐再次看著阿云:我們場子里,不管是員工,還是來這里的客人,只要有收到這個視頻的,王少都已經花錢把它們處理掉了?,F在,除了發布這個視頻的人,我相信,這件事情的影響力,已經在第一時間被降到了最低。所以,阿云,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了。
那你知道發布這個視頻的人,到底都發了哪些人嗎?大牙盯著紅姐,冷冷地問了一句。
紅姐一怔,半響:嗯,那我倒確實是預料不到。不過,紅姐有點艱難地斟酌著字句:不過,我也看了視頻,尺度也還不算完全過分啦,就當是穿著暴露一點的內衣,就當是在看到的人面前游了一個泳唄!
那怎么能一樣!阿云氣憤地喊了起來!
華的手機響了起來。
東哥。華接起電話:好,我們馬上過來。
華掛掉電話,望著江:哥,東哥打電話過來,警察在他的辦公室了,讓我們過去。
好,我們走。江牽著阿云的手,站起來。
電梯直上四樓。東哥的辦公室在四樓的最東邊間。
會客廳的長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一女三個警察。
東哥看見江他們進來,站起身。
你好!他伸手和走在最前面的江握了一下手:這位是李所。東哥右手手掌朝上,四指并攏,大拇指與手掌自然分開,指向坐在中間的那個四十來歲的警察,介紹道。
三個警察都抬眼望著江。
李所好!辛苦你了!江彎腰向李所伸出手。
應該的。李所微微欠身和江握了握手,問江:誰是當事人?
我。站在江旁邊的阿云小聲答道。
王總親自報了案,你的情況,王總都和我們講過了,我們也了解了大概的情況?,F在,要請你跟我們回所里,錄個口供,我們正式立案調查。
好的。江答道:那我們自己開車過去吧!
你是她什么人?李所看看阿云,問江。
哦,她是我女朋友。江答道。
哦?李所意味深長地看看江,又看看阿云:那我們走吧。
好的,李所!您先請!江回頭對華他們說:華,崔哥,你們大家繼續玩吧,我陪云去把筆錄做了,就回頭來找你們。
不用我們陪你們嗎?崔哥問。
沒事,不用。江回頭對大家搖搖手。
派出所的辦案大廳。
阿云坐在椅子上,一個女警給她錄口供。
江一直陪在阿云的旁邊。
在錄口供不久的時候,派出所里就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應該是派出所接到警情出警。
阿云左手一直在不停地捏著自己的右手食指,表現得有些不安。聽到外面刺耳的警笛聲,阿云更是緊張了?;卮鹁斓膯栴}也變得有些遲緩,有時候甚至是答非所問。
女警不時抬眼狐疑地盯著阿云看。
你怎么了?江問。
阿云抬頭看看江,又低下頭,繼續捏著自己的右手食指。
你是不是害怕追究這件事情了?江又問。
阿云看著江:點了點頭:我不想她因為這件事情而去坐牢。她的孩子還等著她籌錢做手術呢!她的家也還等著她張羅。阿云低低地說。
什么?女警看著阿云,問。
江想了想:那我們就不立案了。我們走吧。
阿云看著江,又點了點頭。
警察同志,我們不做筆錄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我們不想再追究了。謝謝你!江起身對警察說。
年輕的女警察看著江:不好意思啊,這件事情,是你們王總找我們李所親自辦的,我也做不了主。我得馬上向他請示。請你們稍等。
女警起身,刷卡,進了身后的一個鋼制的防盜門。
女警進去了蠻長的時間,江都在辦案大廳踱了好幾個圈,那個女警才從那個堅固的防盜門里開門出來。
可以了嗎?江問。
這件事情可以了。女警看了阿云一眼,邊收拾桌上的文件,邊說道。
那好。謝謝你。那我們就先走了。江說著,牽著阿云的手,準備起身離開。
等等!女警喊道。她的聲音雖然輕,但卻有種不能抗拒的威嚴。
怎么了?江和阿云奇怪地看著女警。
李青云現在還不能走。女警表情嚴肅。
為什么?江問。
我們剛才接到報警,海城KTV有多人喝了李青云推銷的酒水,出現了疑是的中毒現象。我現在要針對這個警情,請李青云配合我到里面去做一個筆錄。
什么?江和阿云異口同聲,兩個人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回事?李青云只是KTV里的酒水推銷員,即使真的是酒水中毒,你們也應該找商品的生產廠家呀!江盡力保持著情緒的穩定。
我們查過了,初步判斷,這些涉案的酒水,都是假冒偽劣產品,海城KTV也否認了這些假冒偽劣的酒水是來自他場子里的。女警把桌上的文件放好,站了起來。
那你們懷疑是什么?江盯著女警,問。
我們現在還不能懷疑什么。我們只是要針對這個警情,按程序,找當事人了解一些具體的情況,做一個筆錄。我們需要的是證據。站姿筆挺的女警察雙目平視著江,回答道。
好!我懂!配合你們的工作,也是我們的義務。江說道:那我陪著她一起進去做筆錄吧。
不。阿云反而鎮定了起來。她輕輕抓著江有力的雙臂,仰臉看著江,平靜地微笑著:你就在外面等好了!放心!我不會有問題的。我也相信東哥,他的場子里,不會那些賣假冒偽劣的酒水!
江深深地看著阿云的眼睛:你確定不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阿云微笑著,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也放心吧,我們李所剛才有交代,只是簡單做個筆錄,不會太久的。女警轉身往里走的時候,回頭對江說了一句。她雖然依然不茍言笑,但聲音里,江卻感受到了溫度。
那個厚厚的堅固的防盜門重重地關上了。江坐不住,就在空蕩蕩的辦案大廳里走來走去。
一個來小時后,防盜門又重重地響了一下。江回頭,阿云和那個女警走了出來。
你們可以走了。女警對江說道。
謝謝。江牽起阿云的手就走。
在阿云跟著女警走進那扇防盜門的那一瞬,派出所里的這扇重重的防盜門,讓江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可奈何感。江討厭這種感覺。
我一分鐘一秒鐘都不想你再呆在這里。江邊一路疾走邊說。
阿云幾乎是一路小跑地跟著。
從派出所出來,車子往海城的方向一路急馳。
江一只手牽著阿云的手,一只手握著方向盤開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電話響了,是華。
哥!華的聲音里有濃濃的擔憂。
嗯,華。江按了免提。
哥,我和東哥都在醫院。華說。
嗯。說具體點。
你知道了?華問。
是的,云剛在里面做了筆錄出來。江說。
是三個男的。剛檢驗結果出來了。急性甲醇中毒。醫生診斷,這三個男的喝的都是劣質工業酒精。華說。
那那三個人現在情況怎樣?江問。
在洗胃。東哥已經給他們辦了住院手續。人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頓頓:哥,阿云沒事吧?
她沒事,比我們還鎮定呢。江贊許地看看身旁阿云,嘴角微微上揚。阿云也回江一個平靜的微笑。
那就好。不要嚇著她了!這一天突然發生這么多事情!華說。
嗯。江又轉頭看了看阿云。
我沒事!阿云迎著江溫柔的眸光,輕聲安慰說。
那你們現在去哪呢?華問。
我們現在正往海城走呢。哎,華,要不我們現在也去醫院吧?江問。
不用不用!華趕緊答道:這邊好幾個警察都在呢,接下來暫時也沒有我們的什么事了,我和東哥也準備要回來了。
哦。那行,那我們就在海城等你們吧。江說:崔哥他們回去了嗎?
是的,他們本來也是要一起來醫院的。但想到他們明天都還要上班。我就讓他們先回去了。我們人來這么多也沒用!有警察在嘛!真有什么事情,我們也可以再打電話給他們。
好的。那等會見吧。
嗯,拜。
江收了線。車子沿著老街空曠的街道,快速的右轉然后馬上左轉,進入隔岸路。
隔岸路的夜市,人來人往,正漸入佳境。
江看了下手表,這么來回幾個折騰,都快一點了。
我們去黔味館吃個宵夜吧。江問阿云。
阿云搖了搖頭:親愛的,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你餓嗎?阿云愛意暖暖地看著江,問。
我也不餓。只是怕你餓了。江說著,伸手溫柔的揉揉阿云秀發。
江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阿云卻是倏地眼眶一紅,感動得直想哭。從一開始,阿云就知道故事的結局,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太多,可又止不住地渴望能擁有更多。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掐著自己!也許,感情就是這樣,旦凡是動了真情,是真的陷入其中,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往往都身不由己。
此刻,風在外,霓虹在外,闌珊的夜色在外。車里是如此的安靜和安心。阿云癡癡地望著身邊這個自己心愛的男人,想:要是這車能一直就這么開下去,那該多好呢!可是,阿云知道,這句話,自己不該說。也不能說。
阿云伸手摸摸江的臉,眼淚忽然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