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閩中。晴。室外溫度接近38。
一輛風塵仆仆的越野車。
人民路。
江望著車窗外,車馬水龍。不管你離開還是回來,這個城市依然聲色不露,波瀾不驚。
江回到自己的工廠,工廠也在有條不紊地運轉。
茍生正在車間的流水線上巡檢,查看質量。
看見江走過來,茍生抬頭說了一句:哥,你回來了!便低頭繼續手上的工作了。
晚上七點。依然是老地方。依然是VIP888。
阿萍一進包廂,就沖著華毛骨悚然地壞笑著:呵呵呵呵,華仔,你這回死定咯!半個多月,電話關機!人找不著!霞姐這回可要把你給生吞活剝咯!!!呵呵呵呵呵呵……
華可憐巴巴地看著江:哥,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阿萍一屁股歪進雷的懷抱里,拿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幸災樂禍地看著江,繼續毛骨悚然地壞笑著:呵呵呵呵呵呵!他救你???嘿嘿!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咯!云姐最近可是茶不思飯不想地瘦了一大圈喲!
江沖華一聳肩:你聽見了,不是我不想救你!
大牙端起滿滿的一杯溫水,一飲而盡。他抹了抹嘴唇:我說你們幾個,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啊!去哪里也不告訴我和雷一聲。這倒好,你們是瀟灑去了,留下我和雷,被這幾個女人天天輪番吊打,天天被她們灌醉,說是什么酒后吐真言。
崔哥大笑:大牙,你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好不好!這么多美女天天陪你們喝酒,你還有臉在這里叫苦!
哥耶,那不叫喝酒,那叫灌酒好不好!大牙一臉痛苦地大叫。
阿霞也進來了。
華挺著圓咕隆咚的大肚子,趕緊識相站起來,賤賤地笑著:主人,請坐!
大家都被華的這副賤像給弄笑了:滾!大家異口同聲的笑罵道。
阿霞在華的旁邊坐下。她疼愛地輕輕揪了一下華肥肥的耳朵:半個月不見,又黑又瘦的,浪非洲去了?
華假裝痛得呲牙咧嘴的。他努力地拿眼睛的余光看江:跟非洲也差不多,是不,哥?
哎,阿星呢?阿霞忽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唉!阿良長長地嘆了口氣,哀傷地說:這個賤人,拋下我,竟然做了非洲酋長的上門女婿!現在!此刻!估計正開心著呢。
幾天不見,你們幾個更是沒一個正形了啊都!阿霞給江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江面前的茶幾上:哥,這些天,你們到底上哪去了?
等下再告訴你們吧。江說。當初去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們,是因為江壓根就沒有想到,云的家鄉會是這個模樣。去了之后,會發生這么多的事情。江原本以為,這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旅程,一聲不響地去看看,一聲不響地回來。但現在,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江一時間,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跟云解釋清楚這件事情。
江從包里,拿出幾份文件:雷,你的;華,你的;崔哥,這是你的;大牙,你的;阿良,是你的,剩下的這兩份,是阿星和云的。江把文件親手一一遞到他們的手中。
你們這些天在外面,不會是找了到賣家,讓我簽賣身契吧!大牙笑嘻嘻的打開文件,仔細一看:咦?股權轉讓協議?還百分之五!
哥,你這是做什么?華合上手中的文件夾,把文件放到江的面前:哥,我不要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要和你做兄弟。
雷,崔哥,大牙,阿良紛紛合上文件夾,要遞還給江。
江攔住大家,把桌上的文件重新遞還給華,淡淡地說:是兄弟,就不要多說了。賺了錢,這張紙才有用。沒有賺到錢,我給兄弟們的,也就是一張白紙而已。
大家都知道江的脾氣。
好!那兄弟們就收下先了。華說。
這才是好兄弟!江端起茶幾上的茶:我們就以茶當酒,這杯,我敬大家!希望我們有一個好的未來!
干!
大家幾杯茶都下肚了,阿云還沒有過來。
阿萍,云怎么還沒有過來?等她點酒水了。江問。
阿萍看了看緊閉的包廂的門:我過來的時候,她還在218推銷酒水的。218是一個大包,今天來了很多客人在里面慶生。阿萍放下杯子:要不,我過去叫一下吧。
不。江攔住:還是我去吧。
218,江知道,就在靠近電梯那邊的長廊盡頭。江每次上來,都要路過218。
江穿過兩個走廊,就到了218的這條長廊了。在長廊的拐角處,一個男服務生正在耳麥中呼他的保安:保安保安,趕緊來四五個人到218包廂來。客人可能會搞事。客人可能會搞事!
江快步來到218,推開門,只見里面煙霧繚繞,滿屋子的人。
江一眼看見了云就站在茶幾旁邊,滿臉的委屈和憤怒。
阿云的對面的大沙發上,坐著一個俊雅秀氣,卻是不茍言笑寒氣逼人的年輕人。年輕人戴著近視眼鏡,翹著二郎腿。身邊吵吵嚷嚷,他卻巋然置身事外,冷然自若。
云的旁邊,站著東哥。東哥是這家KTV的老板。
東哥正跟幾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彪形大漢打躬作揖:王少,各位老板,各位大哥,請給我一個薄面。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今天各位的消費,我給打五折。好吧?
沙發上一個剃著光頭,手臂上刺滿了刺青的胖子,一臉的橫肉和戾氣。他隨手抓起桌上的一杯啤酒,咣的一聲全潑在東哥的臉上,嘴里不干不凈地罵道:你……你他媽的眼睛瞎……瞎了?,我兄弟是……是誰你不知道嗎?堂堂的……星……星際集團的王……王少!我兄弟會在乎……在乎你這幾個酒……酒錢嗎?
東哥摸了一把臉上的啤酒,臉上依然是堆滿笑容:這個小弟我知道!這個小弟我知道!
旁邊的一個彪形大漢推了東哥一把:這事你他媽就別管了,你也管不了。你起開,這個不識抬舉的小娘們,我老大今晚不但要摸你的腰,還要摸遍你的全身。他邊說邊淫邪的笑著,向云伸出了他那雙又粗又壯、毛茸茸的手。
放肆!王少冰冷冷的聲音。
放下你的爪子。江的聲音。
兩個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兩個人的聲音也都是一樣的冷冰冰。王少的聲音不怒自威。而江的聲音里,卻透著濃濃的,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彪形大漢看看王少,訕訕地收回手。
江。云欣喜若狂,她瞬間像只快樂的蝴蝶般,飛了過來。
幾個彪形大漢回過頭:你他媽誰呀?
各位,各位!請千萬不要沖動!千萬不要沖動!!東哥看見江,臉色立馬白了。江的身手,他可是清楚的。這要打起來,后果可就嚴重了!他滿臉堆笑,拼命地攔住幾個彪形大漢,扭頭對王少焦急地說道:王少,求求你了!這件事情我們就不要再鬧大了吧!你們今天的消費我全部免單。好不好,王少?我只求你讓你的手下千萬不要再惹事了!真的,拜托!今晚你們趕緊走吧!歡迎改天再來玩。
東哥奮力推開幾個彪形大漢,攔住江:兄弟,今晚給我一個面子,無論如何請不要動手。
怎么了,東哥?江淡然問道。
東哥看看云,又看看那個滿臉冷霜,穩如泰山地端坐在沙發上的王少:阿云彎腰站在這個客人身邊推銷酒水,這個客人順手就攬……攬了一下阿云的腰。阿云掙脫不開,情急之下,端起桌上的一杯啤酒就澆了過去。然后就這樣鬧了起來了。兄弟,給我一個面子,不要追究了,好不好?你們倆個都是我的超級VIP,我兩邊都得罪不起呀!
看到江,阿云的心情馬上超好。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從見到江的那一刻起,她甜蜜的眼神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江的臉。
她雙手抱著江的脖子,十足傻白甜:江,算了,我們走吧,別跟這種人計較了。阿云看江的眼神都能滴下蜜來了。
王少看著阿云青藤般地纏繞著江,冷冰冰的眼中漸有火星。
王少雖然依然沉默不語,可他的那些個兄弟手下可就不答應了。那個肥頭大耳的光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拿他滿是刺青的肥肥的手指指著阿云:你……你他媽的,剛……剛才說,別跟,別跟這種人計較,我他媽的是……是那種人?你給老子講……講清楚!
老魏!不準你動阿云一根毫毛!王少冷冰冰地斷喝。看他年紀輕輕,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聲音卻是老成而威嚴。
那個叫老魏的肥頭大耳聽了,馬上乖乖地一大屁股,又砸回大沙發上:是我兄弟不……不讓我動你,明白沒?你看我兄弟……兄弟多喜歡你,是不?他什么樣的女人……沒……沒有?可他……他每天都來……來捧你的場!這是你的福分,知道不?!
閉嘴,老魏!王少站起來:我們走!
老大!?幾個彪形大漢望著他們老大冰冷的背影,一個個目瞪口呆。但片刻,他們還是嘩啦啦地從沙發上爬起來,流水一般跟在他們老大的身后。
王少走到阿云的身邊,冷冷地看著阿云,冷冷的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喜歡你!你,是我的!說完,又冷冷地直視著江,冷冷地說:感覺你很厲害喔,是嗎?說完,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想得美。阿云看著那個冷冰冰的背影,低聲嘀咕了一句。她放開江的脖子,挽起江的右臂:不理他們,我們走!
江笑笑,沖東哥揚揚手:東哥,今晚對不住了!
東哥一抱拳:多謝兄弟!等下我去你的包廂敬酒!
回到888。
江推開門,阿萍見阿云挽著江甜蜜蜜的走進來,她指著阿云,睜大眼睛叫了起來:什么鬼,云姐?找不到江的時候,是誰說要吊打誰的?是誰說等見著了誰就要宰了誰的?
什么亂七八糟的?華笑著說道:我說我們就是離開了這么一小會兒,你們幾個女人翻天了都!
阿霞狠狠地扭了一下華的大腿。
啊!我說輕點!輕點!華故作夸張地嚎叫起來。
哎,我說姐幾個啊,除了阿星,今天他們可都是回來了啊,之前你們是怎么折磨我的,現在,你們就該怎么折磨他們!不然我這顆受傷的小心靈,如何能平衡?大牙咬牙切齒地說道。
阿云抱著江的手臂,一屁股在沙發山坐下。她緊緊地膩歪在江的懷里,抬頭又癡又傻地看著江,好像一松手一轉眼,江就會又消失不見了一般。聽到大牙的話,她仰頭看江,一副小無賴模樣地沖江一笑:我什么也沒有說哦。
你!大牙怒目圓瞪:徹底無語了。
阿霞也看不過去了,她伸手過去掏阿云的癢癢:我說姐,之前是誰茶不思飯不想的?是誰天天大半夜的要拉著大家喝酒,而且要喝醉,不喝醉就睡不著的?是誰說見了誰要把誰清蒸蘸醋吃了的?
阿云瘋笑著躲閃著,拼命往江的懷里鉆:我什么也沒有說哦。
還不止呢!阿萍大笑著對大家說道:那天云姐胃疼,吃胃藥的時候,拿著一粒金奧康,看了半天,就是不吃。我就問她了。我說:姐,這藥有問題嗎?云姐一臉無辜地看著我說:沒有啊。我又說:那你干嘛看了半天不吃呀?云姐就放進嘴里,用自己的唾沫,咕咚一聲,給吞了進去。然后很認真很嚴肅地跟我說:江就是這粒藥丸。等我見了他,我就先用口水淹死他,然后再這樣咕咚一聲,把他吞到我的肚子里。以后呢,就任他怎樣跑,保證也跑不出我的十二指腸。
哈哈哈哈!大家聽了狂笑。
江起先也沒怎么笑,但當他聽到阿云說自己怎么跑也跑不出她的十二指腸時,噗的一聲,嘴里的茶水,霎時間,噴了一茶幾。
對不起!對不起!江一邊手忙腳亂地擦拭茶幾,一邊連迭聲地道歉。
一個服務生見了,也忍著笑,趕緊拿了塊抹布,過來幫忙擦拭桌上的茶水。
阿云還是那樣,仰著頭,看著江,一臉無辜一臉小無賴的模樣:我沒有啊。我什么都沒有說啊。
哎呀,被愛情滋潤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啊!雷笑道。
哎,嫂子。大牙看著阿云:那你幫我們問問哥,他們最近去哪瀟灑去了唄?我們剛才問了,他們不說。
阿云腦袋瓜子搖得像撥浪鼓:我才不問呢。我不管,回來了就好。
說話間,一個男服務生,推著一車酒水進來了:各位老板,這是我們老板送的酒水。請大家慢用。
怎么回事?大家奇怪地看著江。
好的,替我謝謝你老板。江不動聲色地說道:大家不要問。喝酒吧。
酒過三巡,東哥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了:服務員,給我來個酒杯。
東哥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向著江雙手舉起酒杯:兄弟,這杯酒我敬你!謝謝你今天晚上手下留情,給我一個薄面!先干為敬,我干了!
你客氣了,東哥。多謝你送的酒水!江也站起來,雙手端杯,一杯酒一飲而盡。
東哥打了一個通關后便告辭了。大家這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哥,你完蛋了!狼來了!華打趣道。
而且,集團公司的少爺,那還是頭狼哦!大牙故意表情夸張地神補刀。
你們瞎說什么呀!阿云一臉的不以為然:在你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哥面前,管他什么集團公司的大少爺,那不也就是一個P嗎!她看著江,嬉笑著。
江輕輕刮了一下阿云的鼻子,故意一語雙關的笑著調侃道:幾天不見,學壞了啊!都學會說粗話了。
阿云謙虛地嬉笑著:哪里!哪里!我這可不是天天跟著你們瞎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唄!
誒,云姐,我可告訴你呀,你現在可是名花有主的人,離這種花花公子遠點。我可看出來了,這段時間,他可是每天都帶著一大幫人,來買你的酒喲。阿萍轉頭正色對阿云說道。
阿云看看阿萍嚴肅的表情,也不敢再亂打哈哈。認真地想想,她也真的是一頭的霧水一臉的茫然:他有天天來嗎?他有特意找我買酒嗎?
是的呀。他每次來點名只買你的酒,。其他的小姐妹可都妒忌死你了!阿霞接口道:他可是星際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子,也就是星際集團未來的接班人。聽小姐妹說,他剛從美國留學回來。這個人出手非常闊綽,是個花錢不眨眼的主,所以在很多花場都吃得很開。我的好些個小姐妹都知道這個人。你真的是要離這個人遠點哦。
阿云伸了一下舌頭:算了,這個人下次我不賣酒給他了。誰愿意賣誰賣去吧。她伸手溫柔地摸了摸江的臉,然后惡狠狠面目猙獰地說:姐不稀罕!
是姑奶奶!江笑道。
對,就是姑奶奶!阿云也大笑起來。
凌晨兩點多,大家酒足飯飽盡興,然后各自結伴上樓。
還是2118。
江剛剛關上房間的門,阿云忽然就撲了過來。她的小粉拳雨點般輕輕落在江壯實的胸膛,她一邊打,一邊嚎啕大哭:你是個大壞蛋,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整整十八天,四百三十二個小時,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你手機為什么要一直關機?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們的行蹤?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江安靜地站在門口,任阿云狂風驟雨。
忽然,阿云意識到什么,她停住揮舞的拳頭和嚎啕的哭聲,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然后再用她那雙蒹葭蒼蒼的大眼睛,奇怪和無辜地看著江:你為什么不躲?你痛嗎?
江看著阿云那雙無邪又無辜的大眼睛,忽然雙目緊閉,雙手捂著胸口,痛苦地蹲了下去:痛!啊!好痛!!
阿云大驚失色,她一把抱住江,嚇得哭音都出來了:親愛的,你哪里痛?啊?告訴我,哪里痛?我打壞你哪里了?
江一下子站起來:我哪里都不痛。他冷冷地邊說邊往房間里走去:
阿云一愣:你耍我!你敢耍我!她跑過去,一下子騎在了江寬厚的背上:你整整欺負了我十八天四百三十二個小時,你現在還要欺負我!我饒不了你!
跟你開玩笑的呢。江背著阿云,邊轉著圈走著邊笑著說。
別轉,我晚上酒喝得有點高了,你一轉我就暈得厲害。阿云在江的耳邊吹氣如蘭。
江趕緊把阿云放在房間柔軟的沙發上:好,那你坐在這里休息下先。剛吃完飯,不能馬上睡覺。乖乖的!你坐著,我給你拿瓶水喝。
嗯。阿云抱著抱枕,靠在沙發上。
給。江擰開一個礦泉水遞給阿云。順手打開沙發邊上的落地燈。橘黃色明亮而柔和的燈光下,阿云兩頰緋紅,雙眸溫婉動人。
你去洗個澡吧。阿云含情脈脈地看著江。
等會兒吧。江坐在阿云的對面。他用指尖,輕柔地把滑落到阿云臉龐上,略顯凌亂的長發,梳理到她的耳后。
江站起來,從背包上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阿云:雷,崔哥,華,大牙,阿良都簽了。這是你的。
阿云接過。仔細一看:股權書……
江打斷阿云的話:我和華他們也說過,我賺錢了,這份文件才叫股權書。我要是沒有賺到錢,我現在給你的,也不過就是一張廢紙。所以,別多說,簽下吧。頓頓:你真的不想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去了哪里嗎?江側頭看著阿云的眼睛。
阿云合上文件,認真的看著江,認真地搖了搖頭:你想告訴我自然會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也不會問。
江站起來,走到高高的落地窗前縱目遠眺。黎明前的夜,萬家燈火闌珊。
我去了你的家鄉。江背對著阿云,眺望著遠處闌珊的夜色,淡淡地說道。
什么?阿云驚得跳了起來:你說什么?
我去了你的家鄉,上和鄉。江回過頭,看著阿云:阿星現在就留在那里。因為在那里,他有了一個干女兒,叫五朵。
阿云徹底蒙了,她喃喃自語:怪不得這么久,你們電話一個都打不通。你怎么去了哪里?五朵又怎么成了阿星的干女兒?
江把阿云牽到落地窗前,兩人并肩坐下:我給你看看我手機里的圖片。
江打開手機的圖片庫。
這是誰,不用我介紹吧?江笑著說。
去你的!阿云輕輕錘了一下江的肩膀:這是我爸,我能不認識嗎?!
這就是五朵。
這是旺財。
這是老族長。
這是老村長
這是子韜。也是我們的干兒子。
什么?子韜是我們的干兒子?
是呀。子韜是我們的干兒子,五朵是阿星的干女兒,冬梅是阿良的干女兒。還有崔哥和華他們的干兒子和干女兒還沒有認下來呢。
哦。聽著江說子韜是我們的干兒子的我們那兩個字,阿云的心頭洋溢著莫名的幸福。
這是華仔在給孩子們上課。
這是我在給孩子們上課。
這是子韜奶奶坐在輪椅上。
輪椅?你買的?
嗯
啵的一聲,阿云給了江一個響亮的吻:賞你的!
謝謝!江笑著:這是李芬和她的孩子們。
這是你們的學校。
這是你們坍塌了之后的學校。
什么,學校坍塌了?
過段時間,我們還會回去,要重建校舍。到時候你也一起回去吧,我答應你爸帶你一起回去的。你爸他也想你了。江低著頭,繼續專心地翻動手中的圖片。
這是黃伯,仙人崖的。他是我們的向導。那段時間,我們的車,就一直停在他家的門口。
這是......
這個孩子叫李名望。是我們上和村的。他的爸爸死于礦難。媽媽不知所蹤。現在是李芬姐姐收養的。阿云接口道。
嗯。這是孩子們在吃早飯。
……
這些都是我偷拍的。江微笑著說道。
隨著一張張圖片劃過,時間在靜謐中流逝。當最后的一張圖片出現時,阿云捂住嘴,剎那間淚如雨下。
鬼見愁絕壁下的青云梯。
這可是我們親自設計親手打造的哦!你看,“青云梯”這三個字也是我親手提的!
阿云緊緊抱著江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哽咽著低語:謝謝你,江!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真的!!
傻瓜!江溺愛地看了阿云一眼:還想聽聽照片以外的故事嗎?
嗯。阿云流著淚看著江,點點頭:我想聽!我超級想聽!
那好,那我就把我這十幾天來的經歷,徹底向你坦白吧
……
天已大亮。
江和阿云就在寬大的落地窗前坐了一夜。
阿云的頭靠在江的肩頭,喃喃道:江,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一聲不響地為我做了這么多。
想多了啊!江轉頭看了看阿云,微笑著:看看你,聽了一夜的故事,黑眼圈都聽出來了。
討厭!哪有哦!阿云用烏黑的秀發輕輕蹭了蹭江的肩膀。
江揉揉阿云柔柔的秀發:我們去睡個兩三個小時吧。
阿云亮亮地看著江:你瞞著我獨自行動,罰你不準欺負我!
可以。江爽快地應道。
說話算數?
算數。江打開睡眠燈,拉上厚重的窗簾。房間頓時暗了下來。
江站起來,伸手把阿云拉起來。阿云順勢翻身騎上了江寬厚的背。
江背著阿云進洗漱間。兩個人簡單洗漱一番,便上床了。
阿云背對著江,江在后面用右手摟著阿云。
睡了一會兒,阿云猛地翻過身。
江睜開眼睛,阿云那如水的雙眸,賊光閃閃,正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
你想干嘛?!江心驚肉跳。
阿云壞壞地笑著,露出珍珠般的皓齒:我想欺負你了!
不肯!江緊抱雙臂,學著太監說話的怪腔怪調:奴才誓死不從!
阿云笑得花枝亂顫,她伸手撓江的癢癢:大膽奴才,還不速速從了本宮!
江是最怕癢癢的。阿云的手還沒有接觸到他的身體呢,他就已經笑得不行了。
好吧好吧,奴才從了娘娘便是!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
江被電話吵醒。瞇著朦朧的睡眼,抓起電話看了一下,是華。
江劃開電話。
喂,哥,我是華仔。你現在在廠里嗎?
沒呢,我還在睡覺。現在幾點了?江眼睛睜也睜不開。
阿云一翻身,手啊腳啊半個身子都搭在了江的身上:親愛的,誰呀?一大早的!她含含糊糊地問道。
電話那邊的華不懷好意地壞笑了:哥,你昨晚是不是一晚都沒有沒有睡呀?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多了!哥,我跟你說啊,你趕緊起來吧,我帶了一個俄羅斯的客人去你廠里。我可已經在路上了啊。你趕緊的!華說完,就掛了電話。
俄羅斯的客人?去我廠里?江一骨碌想翻身起來。
卻被阿云一把抱住:嗯!你再陪我睡睡!
江撫摸著阿云絲般白嫩柔滑的身體:我不能睡了,華帶了個俄羅斯的客人去廠里。我要去接待。乖,你自己再睡會啊。
阿云瞇著眼睛想了想:嗯,那好吧。阿云抱著江的臉,在他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倒頭繼續又睡。
江看著阿云孩子般的睡姿,輕輕揉揉她凌亂的秀發,搖頭笑了笑。
江趕到工廠的時候,客人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了。一個又高又大滿臉胡子的老外。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卷發。商務裝,整齊得體。一雙炯然的大眼睛,閃爍著真誠而精干的光芒。
華站起來,向老外介紹:這是工廠的老板,江。
客人站起來。
這是peter。華向江介紹。
Peter率先向江伸出手。
Nice to meet you!江握著Peter的手,用英文說。
你好!Peter卻用中文說道。
江笑了:你會中文?
Peter點點頭,中文很熟練也很地道:我和中國做生意整整二十年了,中文馬馬虎虎。
那就太好了。江笑著繼續說道:我正擔心我的英文不夠用呢!
Peter也笑了:哪里哪里!
大家相繼坐下。
我有一張訂單,本來是要下給遠足的,但因為價格比較便宜,遠足做不了。華把你推薦給我,所以,Peter聳聳肩:我不知道老板你是否可以生產?
江看看華,微笑著:這是我最好的哥們。他推薦的生意,肯定錯不了。我能看看樣品和訂單嗎?
Of course!Peter打開背包,拿出一雙男式真皮皮鞋,和一份訂單:這是樣品,是銷往中東市場的,所以,價格要相對便宜。單量兩萬雙,單價七十八元人民幣。這也是我給遠足的下單價格,我一分都沒有減下來,給遠足多少,我也給了你多少!FOB上海。交期六十天。這是合同,細節都在上面。老板你看看,是否可以接單?
江仔細看過合同條款,然后抬頭直視著客人:Peter先生,訂單沒有問題,交期也沒有問題。但付款方面,我可能有一個小問題。
有什么問題,你只管提出來。Peter很爽快。
謝謝Peter先生。江誠懇地直視著Peter的眼睛:您也看到了,我們畢竟不是大工廠,訂單的前期投入對于我們來說,并不輕松。所以,我需要您預付30%的訂單貨款。剩余貨款可以按照您的合同來,出貨后一個月付款。
No problem!Peter很爽快:簽了合同,我可以馬上通知我公司的財務,把預付款打進你的對公賬號。
江把合同再仔細地過了一遍:沒問題。可以馬上簽字。
兩個人各自簽好文件,然后互相交換了簽好的合同。
OK,江站起來,和Peter握手:合作愉快!晚上我請你吃飯。
合作愉快!然后peter聳聳肩,說了一句很地道的中國話:客隨主便,那我就不客氣了!
聽到Peter的這句地道的中國話,大家都笑了。
Peter先生,現在起參觀一下我的工廠吧.江說。
好啊,如果方便的話。Peter說。
當然方便。江微笑著:請跟我來。
江引導著Peter,華陪同。
一樓是輔料倉庫和成品倉庫,倉庫和倉庫里所有的貨品存放整潔,合理,有序,標志醒目。
二樓是流水線生產車間:劃料,車包,成型,復爪......等等,現場一派繁忙,卻是有條不紊。
三樓也是流水線生產車間。
四樓是美工車間。
Peter看得很認真也很仔細:我可以拍照嗎?他回頭問江。
當然。江答道。
Peter從背包里拿出相機,在車間里不停的拍照:車間全景,生產設備,車間里的成品線和半成品線,還有車間里流水線上的工人,還有倉庫,都被Peter一一收入鏡頭中。
你們的管理很嚴謹,不管是現場管理還是品質管理,我都很滿意。Peter在下樓梯的時候,由衷地感嘆道:如果我們的第一個訂單一切都順利,那么我會建議我的公司,把你們的工廠,也正式納入我們的采購商系統里。也就是說,我們將會有陸續的訂單,直接下給你。
Peter,那我替我哥們,先謝謝你了!華笑著說道。
我們還客氣!Peter很中國風。
江把華拉倒一邊,壓低聲音: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挖了遠足的客人?
挖就挖了唄!有什么了不起的。遠足那么多客人,多一個少一個有什么關系!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見江猶豫著,笑了:逗你玩的呢!放心吧,是我叔讓我把客人介紹給你的。哦,還有啊,我叔叔讓你明天下午去見他啊。
你叔叔明天下午要見我?江疑惑的看著華:他見我什么事情啊?
我怎么回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走吧,客人都下去了。華說道。
龍城大酒店。
33樓,也是酒店的最頂樓,旋轉餐廳。
臨窗的一張大餐桌。
Peter和江臨窗相對而坐。華和崔哥坐在peter旁邊,雷,大牙還有阿良坐在江的旁邊。
華燈初上,城市一片璀璨。隨著餐廳的緩慢旋轉,整個城市猶如一幅幅美輪美奐的畫卷,在大家的眼底,一一展開。
我在閩中好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在這么高的地方,用這個視角看這個城市!太漂亮了!Peter由衷地贊嘆道。
兩個服務生托著大大的托盤過來。上冷盤了。
熏雞,醬鴨,鴨舌,鳳尾魚,醬肘子,干蒸蝦,油煎帶魚,江蟹生,油燜筍,京醬窩窩頭。都是帶有地方特色的小菜。
喔!Peter睜大了眼睛:這也太豐盛了吧!
這邊冷盤剛剛擺好,酒水也上來了。
四瓶白酒。
看著酒瓶上的包裝,peter又叫了起來:老板,你太破費了!真的!他指著酒瓶的包裝:我知道,在中國,這種白酒是特別特別的貴!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
Peter,我們可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啊!還講這些!華說。他拿過一瓶白酒,撕開包裝。
江也看著Peter,認真地說:Peter,你是華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而且,華也應該告訴你了,到目前為止,我的工廠都只是給遠足這樣的一些大廠做加工的。你是我的第一個直接客戶!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的信任!我一定會珍惜這個機會!
華把大家面前小小的白酒杯都斟滿白酒。剎那間,酒香四溢。
Peter端起酒杯,站起來:我反客為主了。我提議,我們干一杯!為我們的生意,也為我們的友誼!
大家都端著酒杯,站起來:干杯!生意萬歲!友誼萬歲!
熱菜也陸續上了。
剁椒千島湖魚頭,干蒸梭子蟹,椒鹽蝦蛄,鹽水九節蝦,蒜蓉澳洲龍蝦,蒜蓉粉絲鮑魚,,象拔蚌,鐵盤牛仔骨......
觥籌交錯間,夜色漸深。窗外的城市,也在慢慢幻變,如一個儀態萬方的女子般,散發著如夢如幻的迷人氣息。
真正的都市夜生活,這個時候,才慢慢拉開帷幕。
也是這一夜。
海城KTV。
王少早早就來了,依然是一大幫人前呼后擁,依然是218。
王少在沙發的正中落座:剛子!
明白,老大。站在旁邊的一個彪形大漢俯身應道:服務生!過來!
服務生應聲而來: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叫168號服務員過來。我們要點酒水。剛子嗓門和他的人一樣大,趾高氣揚的神情。
168是阿云的員工證號碼。
好的,先生。服務生不卑不亢。他拿起掛在耳邊的麥:168,168,請馬上到218包廂,請馬上到218包廂。
大家都盯著服務生的耳麥,但半天沒有反應。
我說你這老大半天的,人沒個回復,也不來,是怎么個一回事?老魏癱坐沙發上,不耐煩地沖著服務生喊道。
好的,先生,我馬上去看看。服務生說完,便匆匆地拉開門出去了。
VIP666的門口。步履匆匆的服務生一頭撞見正好開門出來的阿云:阿云,你沒有聽見我在麥里呼你嗎?服務生火急火燎地問道:客人都等急眼了都!
阿云把服務生拉到走廊邊:浩明哥,我聽見了。我是故意不回你的。你幫我找個理由推辭了吧!讓客人找其他的酒水員。
為什么呀?浩明莫名其妙地看著阿云:出手這么大方的客人,其他的幾個酒水員可眼巴巴的望著呢!
我知道。阿云打斷浩明的話:這個客人我以后都不要服務了。浩明哥,麻煩你了!
你確定啊?
確定確定,浩明哥!
那我可真給你換了啊!
快去快去!
浩明返回218。
人呢?浩明剛一進門,剛子瞪著眼睛,盯著浩明問。
不好意思,168現在過不來。要不我另外給你找一個酒水過來吧。浩明看著王少。
不,我就要168!王少專心地看著手中的手機,眉頭都沒有抬一下。他冰冷的聲音,好像很輕,很隨意,卻霸道得絲毫不容商榷!
168現在沒有空,那我就沒有辦法了。浩明無奈地說道。
那168現在在哪?剛子問。
抱歉!浩明看著眼前兇神惡煞的彪形猛漢,心里還是稍稍有點發怵:要不我通知我的經理過來吧。
他娘的,信不信老子捶你!剛子見浩明絲毫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更是怒火中燒。
剛子。王少輕輕打斷剛子的話,他抬眼,毫無表情地看著浩明:讓你老板馬上過來。
浩明看著王少,認真地說:先生,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服務生,我哪里有老板的電話的!如果你需要,我只能找我的楊經理過來。你看?
那就別廢話了,馬上。王少繼續低頭劃動著手機屏幕。
片刻功夫,楊經理過來了。他一見王少,立馬畢恭畢敬的躬身道:你好,王少!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王少眼皮都沒抬,就三個字:168。
楊經理起身,四周看看,問浩明:168在哪?
浩明把嘴湊近楊經理的耳邊,想輕輕告訴他。
但楊經理閃開大腦袋,說道:大聲講。
浩明看看王少,然后看著楊經理大聲道:168在666。但她說了,今晚她沒空來218!頓頓,他再次看看王少,接著大聲道:以后也沒有空。
啪的一聲,王少把手機扔在茶幾上,他站起來,快步往外走,目不斜視,冷若冰霜。后面一大幫人也跟著嘩啦啦地出去了。
你!楊經理沒好氣地拿手指指浩明,俯身拿起王少扔在茶幾上的手機,也趕緊跟了出去。
是你要我大聲說的嘛!浩明看著楊經理的背影,低聲嘟囔了一句。
VIP666。
王少一把推開包廂沉沉的大門。和一般包廂內的情形不同,這個包廂里很安靜。空氣中流淌著悠遠綿長的薩克斯。四個儒雅的中年男人,均是一身商務著裝,倆倆對坐在寬大的沙發上,頭碰著頭,正在低聲商談什么。
看見自己包廂的門被一把推開,四個人齊刷刷地停住談話,扭頭看著自己包廂門口站著的,一大堆氣勢洶洶的漢子。
你們找誰?一個戴著一副一絲劃傷都沒有的亮鎳近視眼鏡的男人問道。厚厚鏡片后探詢的眼神,明亮,睿智和平和。
這四個人都穿著一樣的白襯衫和藍色的西褲。衣服和褲子不但材質看起來非常好,非常的有質感,而且衣服的裁剪更是非常非常的見功夫:不長不短,不肥不瘦,飄逸帥氣。王少一眼看出來,這些人穿著的,和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樣,應該都是瑞士的那家私人定制。說話的這個男人,系著一條藍色的領帶,顯得年輕而時尚。
王少沒有說話,拿眼睛在包廂里快速搜尋一番,沒見阿云,扭頭便走。
楊經理跑過來:對不起!對不起了各位貴賓!打攪了!你們請繼續。你們請繼續。他點頭哈腰地邊說邊拉上包廂重重的大門。
四個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一眼,搖搖頭,相互一笑。
VIP888。王少正要舉手推門。
楊經理小跑過來,攔住王少:王少,王少,你別找了。你這樣下去,我的客人可都要被得罪光了!我只是個打工的,請你體諒體諒我的難處吧!這樣吧,你們回包廂!我負責把168找過來。好嗎?
王少抬手看著手里的腕表,面無表情: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
楊經理拿起耳麥:168,168,我是楊經理。他抬頭看著身旁包廂的房間號:請馬上到VIP888!請馬上到VIP888!
話音剛落,阿云就從隔壁的VIP999開門出來。她起先聽到楊經理讓她到到VIP888,她還以為是江他們過來了。所以趕緊出來了。可一出門,看見王少這一大幫人,就立馬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扭頭就要回VIP999。
王少一把拖住阿云的胳膊。
你要干嘛!阿云用力想掙脫。
但王少看起來年紀輕輕文文弱弱的,力氣卻是很大。她努力了半天,也掙脫不開。
放手啦!你捏得我好痛!她叫了起來。
王少聞言放開阿云:你為什么要躲著我?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依然是沒有半點溫度。
我躲你干嘛!阿云輕蔑的一笑:我只是不想做你的生意而已。不可以嗎!
不可以。王少盯著阿云的臉。
憑什么哦?阿云不屑一顧的白了王少一眼,不屑地喊道。
就憑我喜歡你!王少看著阿云,冷冰冰的聲音,慢條斯理。
你有沒有搞錯!阿云莫名其妙地看著王少:你喜歡我關我什么事情?我又不喜歡你!我有男朋友的好不好!
你喜不喜歡我,關我什么事情?你有沒有男朋友,又關我什么事情?我喜歡你就夠了。王少再次一把握住阿云的胳膊,拉著就走。
你這人有病吧!阿云哭笑不得!她掙扎著:你放手!放開我!你要拉我去哪里呀?
王少不說話,只是拉著阿云昂頭疾走。
回到218,王少把阿云扔進沙發里:點酒!
阿云生氣地坐在沙發上,扭過頭,不看王少,也不理會王少的要求。
點酒!王少再次命令道。
沒有!阿云沒好氣地回答。
什么沒有?
酒沒有。
什么紅酒都行!
什么紅酒都沒有!
那就白酒!什么白酒都成!
白酒也沒有!
啤酒!
啤酒也沒有!
那飲料!
沒有!
礦泉水!礦泉水總有吧!
更沒有!
旁邊的幾個彪形大漢聽著眼前這兩人面無表情的快問快答,都強忍著笑,偷著樂。
笑什么笑?!王少沒好氣地沖幾個手下吼道。
沒,沒,老大,我們沒有笑!幾個手下滑稽的笑容霎時來了個急剎車。他們倏地挺直腰,一個個坐得筆挺筆挺的,看著王少異口同聲正色道。可他們那一張張肥臉上的一雙雙眼睛,卻憋著似笑非笑。
那自來水!自來水也沒有嗎?王少被逼急了。
阿云拿起桌上的四個空酒杯,起身進了衛生間。嘩啦啦的片刻功夫,端了四杯自來水出來。她啪地往王少跟前的茶幾一放:喝。
王少看看桌上的四杯自來水,看看阿云,然后端起其中的一杯,一仰頭,咕嚕嚕地就喝了起來。
阿云楞了一下,她伸手去搶王少手里的水杯:你還真喝呀!
王少一轉身躲開了。
王少把一杯自來水喝得一滴不剩。他打了一個嗝,然后端起第二杯自來水。
幾個彪形大漢瞪著牛眼睛,看著自己的老大,簡直要看呆過去了。
阿云一把攔住:放下!你傻呀!自來水喝不得!
王少不理睬阿云,一仰脖子,一杯自來水又進了他的肚子里。
轉眼間,四杯自來水都喝完了。
繼續。王少看著阿云,又嗝了一聲。
阿云生氣地扭過頭,不理睬他。
繼續!王少冷冰冰的聲音孩子般執拗。
阿云拿起耳麥:前臺,前臺,把我的紅酒送一件到218。
哦,有酒喝了!幾個彪形大漢高興地歡叫。
酒鬼!阿云沒好氣地白了那幾個彪形大漢一眼。
四箱!王少冷冰冰的眼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孩子般頑皮的微笑。
剛子!
哎,老大!
今晚海城只要是喝阿云的酒水的,讓他們敞開了喝,我請客。
明白,老大。剛子扭著肥肥的,卻甚是敏捷的身軀出去了。
阿云睜大了眼睛,看著王少:你發燒了吧?!我一晚賣掉的酒水少不是一個小數目!你錢多呀!
老魏。
兄弟!老魏討好的湊近王少。
連續一個月,只要是喝阿云的酒水的,讓他們敞開了喝!我請客!
好嘞。老魏歡快地應道。
你瘋了吧?!!!阿云趕忙攔住老魏:你別理他!
我的錢,任你怎么花,都花不完。說話間,紅酒送進來了。
打開吧。王少看著紅酒,冷冷道。
阿云盯著王少,認真地冷冷道:你有錢,是你的事情!請不要扯上我,你跟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她打開一瓶酒,給王少倒上一小杯:以后你要喝酒,請找別的酒水員。我對你,對賺你的錢,一點興趣都沒有。明白?謝謝。
說完,阿云放下酒瓶,站起身,準備離去。
王少一把攥住阿云的手臂:你去哪?
阿云冷冷地直視著王少的眼睛:我想,我已經講得很明白了吧?
王少與阿云對視著。阿云拒人千里的冰冷眼神,宛如一個無邊無際又深不見底的冰窟。
阿云居然在王少冰冷與高傲的眼睛里,看到了絕望和自卑。
王少松開手,瞬間頹然:沒有你在身邊,再好的酒,又如何?連那幾杯自來水都抵不上!
阿云默默地看了王少片刻,轉身離去。她忽然發現,這個外表強悍的男人,內心其實是如此的脆弱和孤獨。最起碼,在這一刻,王少給她的感覺,就是如此。
阿云忽然心生不忍。
走出包廂,阿云走到走廊盡頭的窗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此刻,她既覺不忍,也覺得如釋重負,這個王少,以后,應該不會再糾纏自己了吧。她想。
看著窗外璀璨的燈火,她想到了江,甜蜜的微笑頓時從心里洋溢到臉上:這個家伙現在在干嘛呢?
VIP222。
阿霞正在陪一幫客人喝酒。
一個小姐妹匆匆進來,附在阿霞耳邊:阿云被王少拉到包廂去了。
阿霞轉頭,對身邊的客人說道:亮哥,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亮哥遞過手機:密碼三個六三個八三個九。
阿霞拿著手機進了衛生間。
但江沒有接電話。
阿霞出來,把手機還給客人:亮哥,我朋友沒有接我電話。我能出去下嗎?就幾分鐘時間。
阿亮看著阿霞的小姐妹,笑著:可以。但你這個小姐妹可要先陪我喝杯酒哦。
我的榮幸,亮哥。阿霞的小姐妹端起阿霞的酒杯:借我姐的酒杯,我先干為敬!您隨意。說完,滿滿的一杯啤酒,豪爽地一干而盡。
妹妹講究!阿亮端起酒杯,也是仰頭一干而盡。
在走廊上,阿霞碰上了正在窗邊發呆的阿云。
阿云!阿霞快步走上前。
霞姐!阿云的臉上,幸福的漣漪未退。
你沒事吧?阿霞關切地問道。
沒有啊。阿云睜大眼睛:怎么啦?
我聽小姐妹講,你不是被王少拉到包廂里了嗎?阿霞關切地問。
沒事!阿云滿不在乎地笑著:他還不至于拿我一個小酒妹怎樣。哎,霞姐,江他們今天有來嗎?
沒有啊。阿霞輕輕拍拍阿云的肩膀:你要沒事,我就工作去了啊。
去吧,霞姐,我沒事的。阿云微笑著:我也要去工作了。
凌晨一點。
整個城市,街道早已冷清,燈火也已闌珊。大部分生活正常的人,他們早早都已進入夢中。
可在KTV,酒吧和會所這些地方,總活躍著那么一撮人。對于那一撮人來說,他們的夜生活,這個時候,才真正開始。
海城KTV。
海城KTV雖也叫KTV,但跟別的KTV比較起來,不同的是,海城有一個超高超大的音樂大廳。音樂大廳靠墻的中間位置,有一個高高的臺子,平時有駐唱歌手在上面唱歌,有模特表演,也可以供客人自娛自樂。臺子前面的大廳里,擺著幾十張大大小小的桌子。
這會兒,大廳里早已經滿座。可熙熙攘攘的人流,依然在不斷地涌進來,把幾條通道都擠得水泄不通。
臺上,一個高大粗壯的漢子,正在唱黑豹的“無地自容”。震耳欲聾的重金屬,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將人徹底淹沒。
這個時候,也是阿云最忙碌的時候。
阿云在人潮里艱難地鉆鉆擠擠,在一個個包廂中匆匆穿梭,在一張張吧臺間忙忙碌碌。之前王少已經宣布了,今晚這里凡是消費阿云的酒水,一律由他請客,所以,今晚的現場,也是空前的熱鬧!負責送酒水的服務生根本忙都忙不過來。有些酒酣耳熱中的客人等酒等急了,就免不了大呼小叫。見此情景,阿云便只好邊匆匆應付客人的點酒,同時也盡力地幫著前臺給客人送酒水。
KTV里雖然開著很足的冷氣,但阿云依然很快就濕了衣衫。細密的汗水,從她的烏黑鬢角,不停流下。
阿云顧不上擦下臉上的汗水。VIP202包廂十幾個客人在慶生。已經是5箱紅酒了,這會兒,又見底了,在狂催送酒。而且一次性要了兩箱。
阿云從前臺領出兩箱紅酒。今晚的推車也不夠用,這兩箱紅酒,阿云也就只能靠雙手搬運了。
青云,你能搬得動嗎?要不等下哪個男服務生有空了,我讓他過來搬吧!瘦瘦高高的領班男生看著阿云,好心地提醒道。
沒關系!阿云粲然一笑:那邊客人都等不及了!還是我慢慢拎過去吧!
那你要小心點哦!這酒很貴的!
我知道!
兩箱紅酒,連酒帶包裝,只是區區的幾十斤重。這重量對于一個男生來講,應該不算事。可對于一個女生,對于此刻的阿云來講,卻甚是吃力。
連續幾個小時高強度的奔忙,阿云一手拎著一箱紅酒,步履不禁有些踉蹌。
停停歇歇,好不容易,快到VIP202的門口的時候,秦紅艷和王秋芬并肩,迎面走過來。
秦紅艷和王秋芬都是海城KTV里的酒水推銷員,也是海城的老人了。據說海城開業的第一天,兩人就一起來這里上班了。海城里的很多小姐妹,也都是當初她們兩個人陸續帶過來的。雖然現在的海城已做強做大,江湖地位也早已今非昔比,但老板東哥重情重義,依然對她們兩個很是尊重。
艷姐!芬姐!阿云微笑著沖二人打招呼,但腳下的步履依然匆匆向前。
秦紅艷沒有給阿云任何回應,她目不斜視,大步流星,面若寒霜。
王秋芬則嘴角不屑地上揚,詭異的似笑非笑著。
就在三個人即將擦肩而過的剎那,阿云的腳,被秦紅艷使勁地勾了一下。
啊!阿云的一聲驚叫,整個身子,直直地摔去好遠。接著“砰”的一聲脆響,兩箱紅酒,碎了一地,醇厚的酒香,隨即在過道上,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