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科娜洛把一盒外賣放到白鷺面前,“你這樣干坐著也沒什么用。”
自從黑鷺昏迷后,白鷺幾乎片刻不離地守在病床前。聽到他均勻而淺的呼吸聲,心像是被狠狠捏住。
他在這里坐了一個下午,不吃不喝,也不去上課。
他的手臂已經痊愈,一尾狐蝠的等級也飛速升高,但他心里只有那個病床上的人。
“謝了。”他僵硬地嗡動著嘴唇,金剛狼軟綿綿地趴在他腳邊吐著舌頭,他擰開桌上的一盒肉罐頭,輕輕地放在它頭下。
金剛狼喉嚨里發出“嗚嗚”地聲音,似乎在為自己的主人擔心,也仿佛在為自己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感到悲哀。
“吃吧,他會醒的。”白鷺摸了摸它的頭,“科娜洛,幫我和院長道個歉,明天我就去上課。”
科娜洛看上去很驚奇:“好的。”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說,“白鷺,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黑鷺畢竟要昏迷一段時間,他也不想看到你在這段時間里過得渾渾噩噩吧,振作一點。”
白鷺含糊地“嗯”了一聲,但心里還是有些放不下,他對她擺擺手,說:“你的好意我領了,你回去吧。”
科娜洛張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干脆一甩頭走出病房。
白鷺輕撫黑鷺的臉龐,黑鷺的皮膚像樹皮似的皺成一團,嘴唇干裂得仿佛高原上布滿了丘壑,小麥色的皮膚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蒼白,薄如蝶翼的睫毛隨著呼吸顫動。
曾經活潑亂跳的弟弟現在變成了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他怎么可能原諒自己?
白鷺咬緊牙關,強忍著自己的情緒不爆發出來,默默地吃完了外賣就帶著金剛狼回宿舍休息,畢竟基地有規定,病人一般都會有三四個輪流值班的護士照顧,家屬晚上不能在醫院照顧病人。
(雙子導師的宿舍)
白鷺紅著眼睛,雙手捏著一個個精致的布丁,是和那天一模一樣的布丁。作為哥哥,他希望黑鷺醒來吃到的第一口是自己的布丁。
黑鷺曾經開玩笑地說:“哥,既然你那么會做布丁,那你什么時候能給我做一百個口味的?”想到這,他心里一抽,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黑鷺,我的弟弟,要是你能醒過來,就算我給你做一千個不同口味的布丁,又有什么關系呢?
“白鷺,這些年,辛苦了。”一個雄厚的聲音傳進廚房,他循聲望去,只見金剛狼邁著沉重的步履走了進來。
“你………”白鷺還是第一次聽見它對自己說話,不禁一呆。
“你會說話?”
“這沒什么奇怪的,”金剛狼咧了咧嘴,“你和我的主人黑鷺有著心靈感應,我作為他的怪物,自然也是和他有心靈感應,這樣類比起來,你我之間有心靈感應也不奇怪啊。”
一人一怪物就這樣對視著,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你是說……你現在其實是用你的精神力和我交流?”白鷺的注意力終于被轉移了。
“不然嘞。”金剛狼歪著頭再次咧咧嘴。
“那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力量是不是在流失?”白鷺一把放下果醬,焦急地說。
“這個……流失是肯定有的,不過不是很多,我只是覺得身體有些虛弱,也沒有其他的毛病。”金剛狼舔了舔爪子。
白鷺心里安心了不少:“那你能感受到黑鷺現在的狀況嗎?”
“剛剛已經感受到了,他身體比我還虛弱,雖說不一定一年后才醒來,但還是要一定的時間,現在你能做的只有等待。”金剛狼走過去蹭了蹭他的褲子,似乎是在安慰他。
白鷺點點頭,朝它鞠了個躬:“謝謝你。”金剛狼沒吱聲,趴到黑鷺的床上閉目養神。
(第二天,課室)
“白鷺導師,黑鷺導師怎么樣了?”摩爾本十字基地內部消息傳播速度堪比飛機,這不,前一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盡管校方做了很多保密工作,但仍然被一些好事者給打聽到了。
“他沒事的。”白鷺不耐煩地揮手讓大家坐下,把課本往講臺上一摁,“上課!”儼然一股氣吞山河的氣勢。
…………
下課后,前日給黑鷺導師提建議的八個人幽靈般地出現在白鷺回辦公室的路上。
白鷺皺了皺眉頭,但想到他們畢竟是為了黑鷺的身體著想,也沒有過多批評他們。
“白鷺導師,黑鷺導師對身體真的沒事嗎?”精明的餃子率先出動。
“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白鷺頓了頓,“反正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辦公室里,各科的老師竟然也抓著科娜洛談論這件事,七嘴八舌,眾說紛紜,直到白鷺推門進來才安靜下來。
白鷺一聲不吭地回到座位,開始整理資料,同時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見的聲音說:“感謝大家對黑鷺的關心,現在請各位繼續工作吧。”
大家本來還想從白鷺那里打聽到一些八卦消息,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態度,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工作起來。
“白鷺,尼科爾院長找你。”突然,一個戴眼鏡的女老師在門外沖白鷺招招手。
(院長室)
白鷺畢恭畢敬地站在他面前:“您找我有什么事?”
尼科爾院長吐出一串長長的煙霧,聲音沙啞地說:“白鷺,婉揚剛才來信說黑鷺其實不會昏迷一年,最多三個星期后就會醒。”
這個消息金剛狼也和他說過,但他再次聽到時仍有抑制不住的狂喜:“真的?”
尼科爾院長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白鷺,我是看著你們兩兄弟長大的,兄弟情深我能理解,你接下來好好等吧。”
不容他多說,白鷺早已懷著興奮的心飛奔回辦公室。
………………
就這樣,白鷺在期待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星期。
終于,三個星期過去了。
“哥!”
“黑鷺!”
“哥!”
“黑鷺!”
悠悠轉醒的黑鷺顫抖著雙手抱住哥哥的身軀,眼淚鼻涕通通蹭在了他洗白的襯衫上;白鷺也緊緊地回抱他,眼淚奪眶而出,泣不成聲。
那是他第一次哭得那么撕心裂肺——為他的弟弟。
辦公室的老師們和教室的一群學生都來了,看著兄弟倆擁抱的場景無不淚流滿面。
“哥,你等了我多久?”黑鷺擦了擦眼角,抬頭看著他。
他強顏歡笑道:“不久,就三個星期。”
可誰又知道,那三個星期他過得多難受痛苦。每天帶著一顆沉重的心去給學生們上課,講到戰術的時候總會想起黑鷺和金剛狼;做布丁的時候總會想起黑鷺那張天真無邪的笑容;甚至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夢到黑鷺回到了他的身邊。
黑鷺怎么會知道,他的哥哥白鷺在他昏迷的日子里感覺度日如年、愁腸百結,每日每夜都在瘋狂盼望他歸來。
現在,他回來了,吃到了白鷺用淚水和耐心做成的布丁。
那是他覺得世界上最好吃的布丁。陽光般的笑容從他臉上綻放。
“哥,金剛狼呢?”這句話讓白鷺心頭一顫。
“在宿舍,你回去看看他吧,我幫你請假。”
“行!”黑鷺露出潔白的牙齒,大口吃著布丁。
周圍的眾人看見兩人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便悄悄地退出病房。
(雙子導師的宿舍)
金剛狼趴在黑鷺的床上睡覺,黑鷺摸了摸它濃密的毛發,說:“哥,你有沒有喂它吃過東西?”
“當然。”白鷺狠狠地點頭。
黑鷺瞥見桌上幾盒精致的肉罐頭還泛著銀光,不禁一笑,拉著白鷺的手在床邊坐下。
白鷺臉頰飄過一朵紅云,黑鷺很少拉他的手。
“哥,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黑鷺鄭重地說。
白鷺依舊像以前一樣板著臉,說:“嗯。”
心里卻是“噼里啪啦”地流淚。
“婉揚有沒有說金剛狼的情況怎么樣?”黑鷺轉移了話題。
“沒什么大礙,很快就會恢復。”
“她當初不是說兩周內會死去嗎?”黑鷺的眼眶不知不覺地紅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嗎?”白鷺居然感到有些好笑。
“哈哈,相信你的哥!”黑鷺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兩人的嬉笑聲被窗外的科娜洛聽得一清二楚,她轉過身,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希望他們永不分開。
他們永遠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