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樂樂鎖定了蕭何的坐標。

剛出門打算前往廣場，卻在路口撞見了獨自返回的王雪峰。

于是想起蕭何讓自己找王雪峰一趟，也不知是什么要緊的事情，這會兒既然撞見了也正好。

“雪峰！你一個人在這里干嘛呢？”

“我受不了太混亂的地方。”

“這樣啊……那？”戴樂樂想了想：“那北湖散個步？”

“好。”王雪峰點頭。

……

“哈哈，真的假的？你剛才唱歌去了？”戴樂樂笑道。

“嗯……”王雪峰雖然面帶微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只是強顏歡笑。

“你是有什么心事？”戴樂樂猶豫地問。

“嗯……”

“怎么了？”

戴樂樂耐心地等他說下去，但他卻抿了抿唇，最后竟然只是微微搖頭。

“沒什么。”

“啊？”戴樂樂不可置信：“有沒有搞錯？我特地聽蕭何的話來找你，還以為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訴我呢。”

王雪峰撓了撓頭：“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我們約定的第五年。”

戴樂樂一愣，嘴角的笑容略微收斂：“約定？”

王雪峰低頭笑了笑：“沒……確實太久了。”

然而戴樂樂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第五年？”

“嗯。”

“那不如，你說說五年前的事？說不定我能想起來呢？”戴樂樂爽快地笑道。

王雪峰的腳步停下，干脆就在湖邊席地而坐。

“五年前……”

“那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剛畢業的我不愿面對現實，終日沉迷網游……”

戴樂樂也慢慢在一邊坐下，靜靜地望著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你的操作很生澀，但你很努力地學，你從來不會離開我超過十米……”

“有人近身襲擊，你會用命去護我，我問你為什么，你永遠不回答。”

“那個賽季，是我二十年來最快樂的時光……”

“真的謝謝你……”

“如果沒有你的鼓勵，我不會有勇氣離開網游，進入國家隊代表祖國出戰。”

“如果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

王雪峰說到最后突然笑了，仿佛把這些年的心情都傾訴出來就一身輕松似的：“真的謝謝你，梟筱樂。”

“……”戴樂樂怔怔地望著他。

二人就這樣靜默了許久。

沒想幾分鐘后，戴樂樂忽然“噗嗤”地笑了出來。

隨后還莫名其妙地越笑越大聲。

王雪峰有些不解，卻也沒打斷她，只是默默聽著風聲水聲和她的笑聲。

“咳，我明白了。”戴樂樂擦了擦笑出來的淚花，開始在腦子里組織語言：“不過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嗯……當時我是……怎么鼓勵你的？”

王雪峰有些尷尬。

“怎么了？”戴樂樂已經努力正經，但仍帶著明顯的笑腔。

“……”

氣氛陷入新一輪的沉默，很明顯這次輪到王雪峰在組織語言。

“1。”

“嗯？”

“你只說1。”

“噗——”戴樂樂這回是直接笑趴到了地上。

“我、我不行了……我……”

“我也要，跟你說個，五年前的故事……”

王雪峰微微頷首，十分耐心地等著。

“咳，我先數數，五年前是吧？”

戴樂樂努力平息內心的波浪，掰著手指頭，眼睛望著天。

“五年前，我十三歲，剛上初一，那時候是寄宿，一個月才回一次家。”

她這句話剛說到這里，王雪峰頓時就愣住了。

“然而，五年前，蕭何十一歲，小學五年級，每天五點半放學……”

“？？？”王雪峰已經知道她要說什么了。

“呃，嗯，對。”戴樂樂也站在他的立場上尷尬了起來。

“他那時候……沒有QQ，小學生，你懂的。”

“然后，然后我的賬號，在電腦上保存了密碼，他上網用的，都是我的號。”

“而且，那時候，他被我管得很嚴。”

“我不讓他注冊自己的賬號，不讓他跟游戲里的女玩家玩，不讓他跟網絡上的人說話。”

“他很聽話。”

“他一直用我的號，除了SOSF1這款游戲，其他全是我的號。”

“他從來不敢跟女玩家組隊，隊伍里有女號就退隊。”

“他從來不打字，也不開麥。因為我跟他說，如果同意隊友的話就打1，不同意就打2，不知道就直接不回答。”

“他一直都是這么玩的。”

“……”

二人再次靜默。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有一點點……不可思議……”

戴樂樂不由得捂住了眼：“是的，如果你說的是梟筱樂沒錯的話……”

王雪峰的思路有些凌亂。

那年他21歲，大學體校畢業。

梟筱樂11歲？小學五年級？？

他的坐姿不知不覺變成了“跪”。

戴樂樂想伸手拍拍他的肩，但卻又止不住嘴上那份笑意，這一拍下去恐怕就更像嘲笑了……

“不是……那？那之前？”王雪峰一臉茫然：“是誰斷了我的1000連勝？？”

“呃……”戴樂樂撓了撓頭：“是意外……”

“意外？”

“這個……這天本來是我在玩，后來我去接電話，他就拿我的號亂點，自己開了一把……”

王雪峰滿頭問號：“你的意思是，我？輸給了一個？亂點的新手菜鳥？五年級的小學生？”

“呃……他也不算特別新手，就是稍微會一點吧……那時候我打完電話回來，看見他動我段位就很生氣，然后我就跟他搶鍵盤……”

“然后？”王雪峰越聽越懵。

“然后他一邊打，我就一邊搶，一個不小心，你就輸了。”

“……”

戴樂樂還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結束后，我看到你的資料，才知道你是全服第一的大神……”

“是的，雪峰，我總算知道你是誰了。”

“原來好友列表那個亂碼號，是你輸了之后，新建來加蕭何的小號。”

“可你來找我，用的卻是你的大號。”

“你早點說，不就好了嗎……”

王雪峰默默聽完，頓時啞然。

“這里有點冷，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來啊！”

戴樂樂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關懷和鼓勵。

而王雪峰就像石化一樣。

一動不動地跪坐在湖邊，連“再見”都忘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