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蘅領著眾人進行收場，容青很快平復心緒，派士兵把幾個女子與殘存的俘虜關押在一處，隨后領著華濃回了自己的營帳。

隨行的四位侍女早就準備得很是充足，熱水、干凈的衣物以及各類療傷的圣藥。二女一齊邁入浴桶，享受危境后難得的放松。在很快洗凈身上的臟污，華濃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饒有興趣打量著閉目養神的容青。

“若是早知道魔界派來的是個姑娘，那我定會好生和你親近一番，宮令大人滿得這樣緊，同為盟友，阿濃真是好生傷懷。”此話顯然是聽到侍女對她的稱呼，依樣照搬過來打趣她。

泡了好一會兒，身體才像是恢復了活力，容青懶懶得抬起手，把濕布巾搭在邊上。“華濃姑娘說笑了，憑姑娘初到魔界領地的所作所為，我很難把信任全然交付。何況，你若當真這般輕信于人，更別提找門路替換了真正的使者，拿到足夠的籌碼與尊上交易。”

“看來，你當真深得魔尊信任，他竟會把當日情景一字不差地告訴你。一個聰明又美貌的女人，難怪惹得魔尊傾心。”她在魔尊手上吃的教訓很是足夠，本以為是塊不解風情的木頭，沒想到對方不是不動情，而是只對一人動情。

容青低下身子，蒸騰的白霧遮掩住臉上的霞紅。“華濃姑娘說笑了。”她伸出手托住水面漂浮的花瓣，“沐浴后醫師很快就到，你臉上的傷定然會不留痕跡。”從僅有的幾次會面中，華濃十分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更加在意自己秀美光滑的臉，臉上的一點污垢衣服上粗糙的布料都會讓她感到渾身不適應。

“我的臉，”華濃伸手摸了摸傷口周圍，小心地不讓傷口沾水，避免惡化。“大概不能恢復如初。當時一個女人從蟲坑里爬出來，她說她不想死，我為了保全自己殺了她。掙扎的時候，臉被劃了一道，蟲子聞到血腥味爬過來，我只能這樣做。”

“蟲坑？”

“對，那里都是赤紅色的蟲子，走進去就會被那些蟲子啃食干凈，什么都留存不下來。比外面黑色的蟲子更兇猛，進去那么多人，只活下來了幾個。”

“那里的蟲子跟女子的修行有什么關系？”依鴆微少言的性格不像是會把一切都說出來的樣子。

“我不知道啊。”面對著容青，此刻的華濃像是在跟好姐妹閑聊享樂一般，如果旁邊再擺上幾盤水果點心，就更好了。“我騙父親的，雖然我主要針對的是八哥，可其他的士兵若是有親人，他們的妻子母親慘死的話，軍心會更加渙散。觀父親臉色，我猜對了不是嗎？我們一族女子的悲劇都起源于無用，終歸也死于無用。”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安慰，不能全然信任是一方面，但誠然，她是幽州容家而不是雪影狼族的，命要好得太多。“醫者應該已經到了，穿好衣服出來吧。”容青繞過屏風，坐在外面的交椅上，用法術烘干自己還帶著濕氣的頭發。等華濃整理好出來，兩個醫者才在侍女的帶領下進來，分別為二人診脈看傷。

“宮令大人只是法術虛耗過度，之前應該還中了藥，藥效還有殘留，不是什么大問題。下官回去就配好藥，吃兩天就沒問題了。”

“多謝。”

“這位姑娘，”另一頭的醫者眉頭簇起，顯得很是為難。“這毒與我們之前研究過的毒種極為相似，但毒性輕了很多。對性命無礙，但臉上的傷口也沾染了毒素，恐怕。。。”

“不會要我的命，這就太好了，多謝。一會兒熬好了藥麻煩及時給我，我一定一碗不落地喝。”

送走了醫者，華濃松了口氣，故作輕松地開口道：“我跟你住嗎，這怎么好意思？我看還是給我另外準備一個房間，我想睡一會兒。我畢竟也算有功之臣，我原來攢下的家底能還給我嗎？”

容青想安慰對方，但如果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也會不好受。她們的交情并不深，說的再多，也不過是戳對方傷疤。

“我這就吩咐侍女準備。”等囑咐完后，她們一個低著頭看手，一個抬頭往上看。一時間，好像沒有話題可聊，氣氛極為尷尬。

“那我先走了，提前祝宮令大人好夢。”從始至終，她沒有再回過頭。

“都下去把，我自己靜靜。”容青雙手抱膝坐在床榻上，一只溫暖的手在她的頭頂輕揉。她向后倒去，鼻尖聞到了雪地冷冽的寒。

“這么沒有防備心，誰都不看就倒過來？”夜蘅拖住她的頭，從身后環住容青纖細的腰肢。“很危險，是不是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后怕？”

“是有一點，不過我剛剛想得不是這件事，我想的是華濃。”容青閉著眼，淡淡的疲倦無法退去。

“明明還沒見到她的時候，很不喜歡她。”因為她對夜蘅心懷不軌，自己還曾想給對方一個教訓。

“她合作的誠意不足，有自己的小心思。”三番兩次的試探，自己派風苡問她要分布圖，也給得模糊，明明有能力破譯族中的秘密，拿到更關鍵的東西。

“一個掙扎在狼窩，很看重自己的美貌和打扮。”除去最后一次，華濃身上不染一點塵埃。

“對族中弱小沒有絲毫同情心。”即便有女子在她面前受辱，也是一副冷漠譏誚的態度。

“可我還是很難過。”容青摸了摸夜蘅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反手覆蓋住對方寬厚的手掌。

畢竟自身難保，所以多余的同情只會害了自己，容青自己也領教過了。如果學不會聰明，那么也不會活這么久。她的打扮她的算計，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永遠顯得有價值。幽州的環境造就了容青，同樣地，雪影狼族也打磨出一個堅韌不拔的華濃。

活在舒適圈，被舅舅和姐姐嬌養出來的她，委實太過幸福。族人雖然大多冷漠，可總比這里的敵人更能讓同族感到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