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觀星閣主白季禮輕輕拍了拍桌子，然后說，“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天劫山有九處奇異的泉眼，這九泉分別是亂、花、漸、欲、迷、人、眼、陰、陽。這些泉眼加上它們共同連接的那座地下宮殿，合稱天劫山九泉地宮。那座不見天日的地宮凝聚了太多污穢的東西，積累千年是時候清一清了。為防止那些污穢之物逃出地宮禍亂人間，我們必須守住所有出口，將它們圍而殲之。故邀大家前來，請諸君為白國的安寧盡一份力。”

并不是誰都有這份責任感，但是白王大人在這，誰又敢開口推辭？

見無人有異議，白季禮接著說，“亂泉就由醉兒你去吧。”

白醉點了點頭。

白季禮又說，“花泉，江紫你去如何？”

江紫也沒意見。無論是為了維護師父的威名還是追尋師弟的蹤跡，這九泉地宮她都是要走一遭的。江紫對在坐的幾位說，“據說我師弟度虛也在九泉地宮之中，諸位若是遇見，煩請救他一救，在下感激不盡。”

小灰突然問，“對了，你師父大陣師在哪？”

白王沒聲好氣的說，“她和繁兒現在都城，不用你來操心。”

“啊，這樣哦。”尷尬的應完之后，小灰又低下了頭。他想著，小繁回到都城了呀，平安就好。

觀星閣主白季禮接著說，“漸泉，玉靈你去如何？”

聽見觀星閣主將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這應該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認可。白玉靈欣然接受。

“欲泉有些難對付，金將軍你修行禪宗功法，你去吧。”

雖然這話出自白季禮之口，但這說不定是白王大人的意思。金使徒想了想，然后回了句，“在下領命。”

“迷泉……”白季禮話未說完，水使徒接過話頭，“我來吧。”或許是因為她現在確實有些迷茫。

白王大人再次開口，“還是跟大陣師那徒兒換一下吧，水祭司你去花泉。江紫去迷泉。”

去哪水使徒是無所謂的，她現在更想回家問父親為啥沒事收個義子。

“現在還剩人眼陰陽四泉。陽泉不用下去，你們狼家派足夠的戰力守住便好。”

老狼主聽后點了點頭。陽泉便是古云堡中的溫泉，數百年來向來無事，按理說是九泉中最安全的。就算之后會生出什么意外，可古云堡是自己的家啊，自己沒得選。

“剩下三泉中陰泉最難，人、眼次之，你們幾人打算怎么選？”

鐘家的兩位通玄對視一眼后急忙搶著說，“我們去人泉。”

剩下那位風屬性的通玄應該是度家的人，他不甘落后的說，“我去眼泉。”

原本打算喝口茶再去想這個問題的小灰瞬時傻眼了，這幫人搶得這么快？留個最難的給我？這么看得起我嗎？“我一個人去陰泉？不合適吧？”

白王說得干脆，“你剛經歷一場大戰，狀態不好，讓你一個人上確實不太合適。剩下的幾位你愛帶上誰就帶上誰吧。”

環顧四周之后，小灰本能的看向師姐，白星閑正要點頭卻被白醉打斷了。白醉說，“九泉地宮兇險萬分，星閑跟著我安全一些。”作為一個父親，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去給別人擋刀，哪怕那人將來可能是自己的女婿。

人家老爹都發話了，小灰不敢強求，于是又看向七皇子，七皇子也是實打實的通玄境界。關系又還算不錯，于是小灰問，“柒兄你怎么看。”

七皇子有些尷尬。“咱們雖然很熟，但是我能拒絕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為啥？”

“九泉地宮聽上去蠻危險的。若只是我一個人，赴湯蹈火我都去了，可我不放心帶這個傻丫頭下去，把她留在上面吧，又怕這傻丫頭一轉眼又跑沒影了。還是陪在妹妹身邊比較保險。抱歉啊。”

這個借口小灰還是能接受的，小灰連忙說，“沒事沒事……”

白王和觀星閣主似乎都沒有下場的打算。在場的就剩下兩個可選項，可惜少狼主和那個鐘家少女都只是靈動境修為。以他們的年紀來說確實都算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但小灰要的不是潛力股，要的是現成的戰斗力。

鐘家的老者這時又開口了，“如若閣下不嫌棄，請帶我家鈴兒一起去吧。”

小灰看了一下那女孩的屬性瞬間明白這老頭是什么打算了。這女孩的靈力是金屬性的，半分雷屬性都沒有。讓這妞跟著我是想學借引天雷？雖然不知道赤云紅雷中的借引天雷和鐘家雷屬性功法原典是否有區別，但不經師叔同意，小灰自然不能將師叔的畢生心血傳與外人。

小灰正打算拒絕，老狼主也摻合進來，“也請灰使徒指導指導犬子吧。”白王更是好事之徒，連忙替小灰答應下來。幾個老頭喜笑顏開，小灰在一旁繃著自己的表情，白王都發話了，就算不滿又能怎樣呢？

最后由白王一錘定音，“大家都準備準備吧，盡量半個月之內進入地宮。重晴你有傷在身，去的地方又比較遠，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說完他哈哈大笑，背著雙手離開了客棧大廳。

那兩個姓鐘的老頭明知故問且激動的說，“你就是帝國灰使徒？聽說你在觀星閣修行，你和鐘然師兄的關系很好嗎？我們是鐘然師兄和季禮師兄的師弟，你可以喊我們一聲師叔。”

小灰有些討厭這兩個老頭的嘴臉。聽說陰泉比較難就直接把簡單的搶了，現在又這么親密的湊上來，到底要不要臉了？唉，還是給些面子吧，誰叫自己是晚輩呢。小灰說，“鐘樓主是我師叔，我們關系挺不錯的。”

兩位姓鐘的老者聽后更加高興了，嘰里呱啦的講了一堆，只是小灰沒聽進去。他此刻只想脫身去找師姐。

兩位老者殷勤的樣子姓鐘的少女都看不下去了。鐘鈴剛打算走卻被兩個老頭叫住了，“鈴兒，快來見過你師兄。”

另一名老者帶著笑臉說，“師侄你姓什么？”他們倆心底猜測這小子有可能是鐘然的兒子。不然如何能得到觀星閣的大力栽培？鐘然當年頂著雷云浪子的名頭是該有幾個私生子的。

“哼！他是黑王唯一的兒子，還是黑國上三壇的神羽祭壇主，你怕不怕？”

雖然已經知道水使徒姓鐘，可任誰都看得出來此刻水使徒心情很差。可兩位姓鐘老者不想在這時候挑動水使徒的怒火。抱著長輩應該大度的想法，姓鐘的老者陪了張笑臉，心里卻是樂開了花的。老者說，“水祭司您說笑了。”

水祭司擔心自己在待在這會忍不住又起殺念，于是拂袖走了。金將軍也冷哼一聲，也走上樓去。

什么意思啊？這兩個姓鐘的老頭不太弄得明白。當初這小子說他是灰使徒在場沒人反對。現在水使徒說他是黑王的兒子在場也沒人反對，甚至都沒人感到驚訝。難道這也是事實？兩位老者想起那天天空上肆虐的血魂氣……我去！不會吧！？

其實老狼主聽了這話心里慌得一比，不過至少他看上去還很鎮定。

04

這時白季禮拎著那口銀白色的鐵箱走了過來。小灰連忙道了聲師父。白季禮將鐵箱放在他面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原以為這東西永遠沒必要還給你。看了那天的戰斗之后我明白了，我只能教你些劍術，修行的道路怎么走，還是你自己決定吧。陰泉是有些麻煩的，你好好養傷。不行我就再去勸勸白王。”

白季禮頓了頓之后又說，“至于那西荒行者，后來醉兒已經和他談過，行者不會再找你的麻煩，白劍和星煌劍也已經收回。總之，無事了。”

小灰點了點頭，白季禮笑了一笑，然后離開了。

這時老狼主在桌上鋪開地圖，還在大堂的人幾乎都圍了過去。白王的號召來得突然，雖然任務已經分配，但他們幾乎都是不認路的。此時老狼主能拿出的一份詳細的地圖真是再好不過了。幾人圍在地圖旁，各自規劃著行進的路線。

小灰原本也打算去看的，只見白醉和白星閑迎了上來，白醉說，“行者之事因我而起。是我害你受了牽連。我在這里給你陪個不是。”說罷他恭敬的朝小灰行了一禮。

小灰嘴里連說，“使不得，使不得。”星閑也在一邊扯著他爹的衣角。希望父親不要這樣。

看著他倆，白醉笑了一笑。他從袖袍中翻出一根拇指大的銅管。“我不反對你們的事情，年輕人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不過這九泉地宮不比別處，星閑還是暫時跟著我比較妥當。”白醉先是解釋，然后又把銅管遞給小灰，小灰接過之后他又說，“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對你最好的補償。”白醉又笑了笑，轉身也走了。

待父親走遠，星閑這才走上前問，“爹爹給你的是什么東西？”

還未認真細看，小灰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他摸著這根銅管，感覺這根銅管內部裝的是某種液體。輕輕搖了兩三下，猜到答案之后小灰心中大震，呼吸都變得急促了，“這是你們家那只三目神鳥的精血！”

星閑不太了解神獸精血對血魂氣修行者的重要性。她猜就算很重要，但是這么小小支也太少了吧？

收好銅管后小灰開始解釋，“別看它只有拇指大小，實際上神鳥體內的精血也并不多，這拇指大小的分量應該已經超過神鳥體內精血總量的一半了。當初我外公給喂下的重睛神鳥的精血恐怕也就這么多。這么寶貝的東西都給我了？看來你爹是認我這個女婿了。”

星閑有些郁悶。“我究竟是什么時候變成你老婆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灰又說，“我向你求婚的話，你嫁還是不嫁？”

“哪有在這種場合求婚的。”星閑小臉一紅，將小灰一把推開。她又問，“那爺爺給你的這個箱子是什么？他說原本是你的東西。”

“里面確實是我的東西，但是不方便在這里說也不方便在這里打開……”

被分入灰使徒這一組之后，少狼主覺得有些事確實需要共同商量。于是高聲問，“灰使徒大人，您要不要過來看看地圖？”

小灰拉著師姐一同過去。地圖的比例尺不算特別大，其中的內容相當詳細。山丘的名字，泉水的名字，各種礦物的所在地點，各種當地人才知道的小路，還有各種兇獸的活動范圍。這些標志都是些實用的東西。圖上標注很多，但絲毫不顯得雜亂。

一旁的白玉靈研究這地圖研究了許久，見小灰過來之后隨口他問，“師弟你看出些什么了嗎？”

“師兄你考我啊？那我仔細看看。”小灰認真觀察，從地圖上可以看出九個泉眼的分布相當分散。除了陽泉和迷泉，其余七泉都在天劫山陰。九泉相連，有些像鉆石的形狀。小灰心想這毫無疑問是個陣，而且是個大陣。

想了解這個陣的具體作用需要考慮的要素很多，統合這些要素需要耗費許多精力。小灰身體剛從崩潰中恢復過來，沒得到良好的休息和醫治，此刻最缺的就是精力。大腦剛運轉還沒一會，頭就疼了起來。

白玉靈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小灰會這樣答，然后又認真的看了這么久。于是他好奇的問，“這地圖上真有玄機？”

“應該說玄機不在地圖上，地圖只是按地形畫出來的，地形能暴露的信息也有限。真正的玄機應該深藏在地底。目前我只隱約看出來是座陣。”小灰不想再浪費自己的力氣，于是把鍋扔了出去，“我不太懂陣，現在大陣師的徒弟也在這里，我怎么好意思班門弄斧。還煩請江姑娘指教一二。”

“誰說是大陣師的徒弟就得懂陣？”江紫想起自己還有求于他們，于是換了稍微柔和的語氣，“我是跟隨大陣師學習無字天書的徒弟，又不是跟隨大陣師學習陣法的徒弟。懂陣的俠隱已經先一步進了天劫山，我正是尋他而來。”

“那咱們這還有人懂陣嗎？”小灰說完話，在場沒人吭聲。小灰在心中嘆氣，看清了自己要去的陰泉方位和距離之后，他拉著師姐的手，提起那口白銀箱子便往后院去了。

這口箱子比他想象中的要沉得多，走到后院，小灰連忙將它放下，落地時發出沉悶的響聲，激起了少許煙塵。小灰迫不及待的將銀白鎖鏈解開。這么近的距離，就算縛著三層封印小灰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熟悉感和親切感。還未開箱灰使徒就已經知道箱子里裝的是什么了。但現在的他的水平開不了這三層封印。

小灰只好求助于星閑，“師姐，這回要請你幫忙了，別把箱子弄壞啊。”

看到封印，星閑也大概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她輕一揮手，隱約看見一道劍氣隨指而出，箱子上的三道封印便都破了。力度把握得極好，箱子上連道劃痕都沒有。看得出來，師姐步入通玄之后不止漲了境界，劍術也越發精湛了。

小灰連忙打開箱子，掀開好幾層絨布之后，暴露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個不怎么好看的東西。是根碩大的異形的棕紅色的長棍？這玩意既不像巨劍也不像錘斧，它不規則，線條也不優美，給人一種野蠻生長的植物的感覺，那外觀真的不討人喜歡，可小灰卻激動的把它抱了起來，眼睛里差點閃出淚光。

星閑忍不住問，“這是你的東西？”

小灰毫不費力的將它插入地面，擺成剛好可以雙手握住劍柄的樣子。小灰說，“柄的部分是我外公特意給我做的武器，紅的部分是我的血魂氣。”

他雙手握住柄端，那紅棕色的固塊開始融化，它們逆流向上，經手掌滲入手臂，被小灰吸進體內，小灰的雙手也被它們染成紅棕色。

不到二十息，原本巨大的武器只剩一個金色的短棍，這根短棍長四十厘米，是原先武器握把的部分。那金色的短棍上雕刻著象征著羽族的百鳥圖。

小灰拿給師姐看，“這是我以前用的武器，它叫金鞘。眼前的是它柄的部分，注入血魂氣之后可以隨心所欲的延伸出武器的打擊面，憑借血魂氣，它可以變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武器。它的另一個作用是可以收集血魂氣。黑國血魂氣修行者的戰斗中總會出現一些失去歸屬的血魂氣，有這東西，搶奪那些無主血魂氣就方便一些。”

“感覺是把罪孽深重的武器。”

小灰裝作深沉的樣子。“沒辦法，兵器本來就都是不詳的。就連殺豬刀這種聽上去這么可愛的東西，也都是沾滿血腥。每一把屠刀都血債累累，每一把武器都罪孽深重。”

小灰的這番話把星閑逗笑了，星閑又拍了他一下。她掏出那瓶小回元丹，整瓶交到他手里。小灰心中十分感動，正想給她一個擁抱。誰知星閑可愛的轉了一圈，逃出他的懷抱。

星閑羞紅著臉說，“我爹爹說男女成親之前少接觸些為好。之前你說過的話不會反悔吧？”她直直的看著他，現在就要這個問題的答案。

灰使徒信誓旦旦的說，“等此番事了，回了都城我便向你爹提親。”

星閑又羞又喜，如小鳥般雀躍著走了。少女心里想著，果然剛才應該給他獎勵讓他抱抱嗎？下回在讓他抱吧。星閑越想覺得小臉越紅。

小灰還未來得及說告別，星閑便在他視線中消失。小灰沒有追，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就好，自己的身體在不管管恐怕又要崩潰了。他去前臺要了間客房，并吩咐在他閉關期間不要打擾。

回到房間里，他一口氣將整瓶小回元丹吞下，雖然藥力還是不夠，但是聊勝于無。

半日之后小灰又打開了那支銅管，將里面的精血一口飲下。他的身體變得更加熾熱，原有的重睛神鳥之血和新飲下的三目神鳥之血緩緩融合，兩者的相性出奇的好，徹底融合只是時間問題。

只是小灰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