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如此明顯的表情變化灰使徒自然猜到她的心思，于是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我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些的話有些趁人之危。能請你和我一起參加使徒之戰嗎？”

“你要我和你一起去死啊？”雖然很悲傷，但是昨天灰使徒的話她并沒有忘記。只是她真的想不通他為什么會選她？“我不愿把你想得太壞，只是這種事應該輪不上我，你應該選一個有背景有靠山的人。”

“你就是我能找到的最有背景最有靠山的人。”說完灰使徒把枕頭放到一邊，因為說漏了嘴，他不敢抬頭。

不知道為什么，十七公主覺得灰使徒沒有說謊。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白王，白國最有權力和威勢的那個人，可是所有王子皇女的父親當然理所當然都是白王，十七公主不認為自己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受寵愛，別說寵愛了，自己甚至是其中最不受待見的那一個。可是十七公主并不覺得他在撒謊，而且使徒之戰是不允許前任白王插手的，這點灰使徒昨天講得很清楚。既然不是父親，那就只能是母親了。白繁有些悵然若失，母親對于她來說是一直是一片迷霧。婆婆應該是知道的，可是婆婆唯獨不愿跟自己提起母親。每次談到這個話題婆婆都只回應一句十分傷人的話。“你母親在生你的時候難產死了，你以后不要再問了。”白繁一直不愿相信這是真相。就算是真的，母親的家屬呢？為什么婆婆從來不說，為什么不能說？

手里沉甸甸的瓷罐仿佛在提醒她，了解母親身份的人越來越少了，而且會越來越少，少到沒有選擇的地步。少女放下手中的瓷罐，她怕這回真的失手打翻了，她重新站直后她問，“你所說的靠山是不是我母親？”想起這些年受到的冷嘲熱諷和傷害，少女喊了出來，“你不要騙我！”

“不是。”少年的前半句給出令她失望的答案，但是少年還有后半句。“不過替你著想的親人應該還是有的。”

“我母親生在一個了不起的家族？”少女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凍結，越流越慢。

灰使徒點了點頭。

少女的笑容有些慘，“你把你自己的命賭在有沒有人愿意關心我的命？”

“十七公主冰雪聰明。”

他的聲音、表情、動作都不像是在說謊。白繁相信了。但這讓她在憤怒之余看低了灰使徒。

灰使徒毫不介意的說，“有道是君子坦蕩蕩。反正我是想賭在你身上了。現在我想要活命，你想要真相，大家各求所需，互相利用。”

就這還君子呢？白繁擔心自己受騙上當，“你先告訴我我再和你去參加使徒之戰。”

“不行，現在告訴你只會徒增變數。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多等兩年又有什么要緊。”少年端正坐姿，不退不讓。

少女氣憤的進行威脅，“我可以不和你去賭。”

“呵呵，昨天我沒說清楚嗎？使徒之戰既是賭使徒的命也是在賭你們這些前任白王家屬的命！不要厚著臉皮說，這事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說完灰使徒一把抓過了枕頭又抱在了懷里。“哼！”

最后還是少女妥協了，她問，“那你什么時候能告訴我？”

“局勢明朗之前，或者你我有一人將死之際。”灰使徒哼出冷氣，“你可以期盼著進行使徒之戰的第一天我就被其他使徒打至重傷。”然后他的聲音軟了一些，“我死之后你跟他們投降就好了，他們應該不會殺你。其他使徒應該覺得你是只被我拖下水的無辜羊羔，你只要放棄白王候選的身份，他們應該都不會為難你的。畢竟這屆使徒里面沒什么心狠手黑的人。”

少女的關注點并不在這，少女問，“除了父親這邊，我母親那邊還有家人活著？”

“對。”灰使徒知道少女正在說服自己參加使徒之戰，誰的命都只有一條，所以玩命是需要理由的。目前少女明顯傾向于參戰，灰使徒不想讓她有時間繼續猶豫，所以回答得很快也很簡潔。

少女有些緊張，“我主動回去他們會要我嗎？”她覺得自己確實需要一個歸宿。但如果那個歸宿不肯要自己的話，自己也沒必要死皮賴臉的纏著他們。就像現在的白王家。

“你以為世界上有多少靈動境？更何況是又年輕又漂亮的靈動境。如果不是在皇宮里，你這樣的可是搶手貨。大把宗師愿意收你做弟子，大把山門愿意請你做供奉。”

聽到贊美，少女有些臉紅，她同樣覺得灰使徒長得不錯。就事論事的說，灰使徒確實年輕有為。身為白國的御前使徒可說是位極人臣，同時他還是貨真價實的黑王獨生子，身份尊貴無比。當初大陣師不同意處決他恐怕就是怕黑王絕后之后整個黑國集體發瘋吧。

經過一日的相處，白繁覺得他還是個不錯的人。在她讀過的話本中，這樣的人要么是驚天動地的大英雄，要么是善于偽裝的負心漢。不過她沒想過這樣的人會和自己扯上關系。

白繁想了想，不跟他走自己又能去哪呢？十七公主府已經空無一物，難道自己要像守陵的孤魂野鬼一樣待在那？父親即將退位，自己這個公主的身份又能保留多久？失去了公主身份的自己又能在公主府待多久呢？被人趕出去還不如自己走吧。

白繁知道自己的內心極度渴求一個安身之處，也渴求一些東西將自己的心填滿，所以她答應了。答應陪另一個人去玩命。她還有些疑慮，“可是你要是死得太快，來不及和我說怎么辦？”

灰使徒沒想到白繁已經想了那么遠，無奈的說，“是你贏了。我留封書信給萬書樓的樓主，如果我早死，你就跟樓主要，他會把有真相的書信給你的。還有問題嗎？”

問題？少女想了一會，“我們一定要去密江。”

20

“我的公主大人啊。從這到蜜江少說要半個月，而且我們最早也要五六天后才能出發，你那個罐子就先放我這吧。你這段時間可以也得住在這附近，隔壁有的是房間。如果你要回去拿東西最好一次拿完。”灰使徒邊說邊起身，然后掀開床板。床板下有很多東西，但都出奇的干凈而且擺放有序。其中大多是彈弓木劍之類的兒童玩具。散碎的銀子和銀票被放在一個沒有蓋子的大盒子里，除此之外比較矚目的是一把十分精致的白石劍。這把劍的大小跟普通劍的大小相似，但從造型和質地上看，白繁懷疑這個也歸在玩具類里，因為它實在是漂亮得過頭了。

灰使徒因為背對著她所以沒看到她的表情。灰使徒問，“你的東西和我的積蓄放在一起沒問題吧？”

猶豫了一下，白繁還是把懷中的瓷罐放在了空曠的床底角落，灰使徒隨之將床板放下。灰使徒領著白繁出門，拜托隔壁萬書樓樓主家的侍女給白繁找了個洗澡的地方，然后自己也去做些準備。

再相遇時兩人都打理干凈了。

灰使徒沒有特殊的癖好，他只是覺得干凈的十七公主比渾身酒味的十七公主可愛。至于穿著借來的侍女服的十七公主……很可愛啊，一點問題都沒有。侍女服一般收腰提胸勾勒身材，一個從小吃御膳長大的少女斷然不會發生營養不良這種事情，不得不說少女十分的玲瓏有致，灰使徒一時間不知道該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哪。

“那個？你吃飯了嗎？”灰使徒低著頭問。“沒吃的話我先帶你去吃飯，昨天那家酒樓就不錯，我記得你吃的挺開心的。”

“我不記得。”少女揉了揉頭，“醉酒的頭疼究竟要持續到什么時候？吃完飯我們做什么？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

“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然后去觀星閣登記，觀星閣就在隔壁。順序換過來也行。”

渾身的疼痛讓少女絲毫沒有胃口，“先登記吧，我怕再等一會我就后悔了。話說為什么要登記？方便記入史冊？”

灰使徒確實餓得不行了，為了早些吃飯，灰使徒領著她出門，一刻都沒停留，早些弄完早些吃飯嘛。他邊走邊說，“你說的確實是愿因之一，另一方面是為了照顧法律。使徒之戰肯定會死人的，而且死很多。這打破了國家原有的法律制度。為了將混亂降到最低，使徒和白王候選會暫時變成特殊的身份。我們在使徒之戰期間殺人是不犯法的。無意義的大面積屠殺平民除外哦。當然我們殺人不犯法，所以別人殺我們也不犯法了。簽完字我們就不在受帝國法律的保護了。”

在御花園進行人選的時候使徒之爭就已經開始了。觀星閣正式代替御前使徒接管國家權力，原本空蕩蕩的觀星閣重新煥發活力。觀星閣主雖然年老但是中氣十足隔著老遠就能聽見他發號施令的聲音，只不過此刻的觀星閣還在收拾整理那些空房間的階段。

觀星閣確實很大，里面有山有湖，有樓宇有樹林，它的規模雖然只有皇宮的四分之一，但在都城能有這樣的面積真的十分駭人。

觀星閣里的一草一木灰使徒都是熟悉的。他曾和師姐在湖面泛舟釣魚，在無人居住的塔樓望遠，在茂密的林間捉迷藏，石坪和草地是他和師姐切磋武藝的地方，還有他最熟悉的觀星大殿，他在那里聆聽觀星閣主的教誨。

灰使徒住在萬書樓，而萬秋樓是觀星閣的一部分。觀星閣可以說是灰使徒在白國的家。

今天他家門口十分熱鬧，如果是因為觀星閣開始運作而熱鬧那也沒什么。只是閣前這堆密密麻麻的的官員是怎么回事？灰使徒沒耐心去數，但是總人數應該在二百以上，原本寬敞的空地已經被他們徹底堵死了。灰使徒回憶起剛剛街道旁阻礙交通的數十輛馬車，莫非也是他們的東西？

灰使徒不由得冒火，心情不好自然語氣不好，灰使徒責問似的說，“嘿嘿嘿，你們堵在這干什么？要進去趕緊進去，不進去趕緊走。前面的讓開點，我要過去。”

隨著灰使徒的喊叫聲，那些官員煩悶著亂晃的官員開始注意到這一男一女的存在。灰使徒不常露面，若非逢年大祭，六位使徒一齊出現，不然官員們都不知道還有這么位御前使徒。就算有人當時留了個心眼，過去了那么些日子，也早就忘了這茬。灰使徒沒什么存在感，十七公主更是穿著絲毫顯示不出地位的侍女服裝。

擁擠和等待產生的焦躁情緒更降低了官員們的判斷力。他們絲毫沒有把這兩人跟即將開始的使徒之戰扯上關系，只以為是蹦出來鬧事的跳梁小丑。于是有焦急到近乎憤怒的官員嘲笑道，“喲，多大了，不拉著侍女姐姐的手都不敢出門嗎？”

“就是，就是。小孩子別來這湊熱鬧，站在這的可都是朝中大員。”有人應和道。

“哦？朝中大員？我還是御前使徒呢。”灰使徒笑得相當輕蔑，爆發出如雷般的怒吼，“三品以上的官員給都本使徒過來，三品以下的站到一邊去！”

之后發生了一場極為短暫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