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與之不語,湯榮渠反問道:“此處乃我中華城,當然按大夏律令行事。神州道王化不行,難道沒有閣下這般姑息縱容之故嗎?湯某整府衙之風氣、明朝廷之法度,閣下前翻支持,感激不盡,今日卻何以大相徑庭的說如此滅自己威風的話?張劍奸細云崖山,茲事體大,不用我明說,你自明白,不可謂不罪大惡極。昨夜他自殺,不是畏罪自殺而何?”
“張劍之過,不過數(shù)年牢獄,罪不至死,他為何自殺?”王與之反問,“閣下,你是瘋子,以為我們都是傻子不成嗎?”
湯榮渠也懶得隱藏了:“那你想怎么樣?”
王與之愕然。
“殺我?你有這個本事嗎?”
王與之道:“林紫青背景深厚,是云崖山奸細一案的主謀,我們和她已有水火之勢,今番你殺張劍,她必定有所動作。”
“有什么動作?這里是中華城,不是她玉兔城,更不是桂山!她能怎么樣?”
“閣下,休要大言不慚,今次阿格那史部大人不一定保得住你,外事宮的那些金丹期長老很可能出面。你的底牌是什么?你有底牌嗎?”
“吾有浩然正氣。”
王與之聞言窒息,深受震撼,都是七八十歲的人了,這滿腔的熱血,早就被磨的七七八八了,怎么他還有如此秉性?本以為這番氣勢該出自年方二十的李見微,沒想到卻是湯榮渠!
赤子之心,何至于此?
不發(fā)一言,王與之抱拳而去。
兩人的這番爭吵,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有些讓人覺得滑稽,因為玲瓏月宮方面除了發(fā)來要求嚴懲湯榮渠的公文之外,竟然再也沒有別的動作了。
而城主府方面,除了王與之最開始的造訪府衙之外,沒有任何下文,也沒有回復外事宮的公文。就像是從來沒接到過什么關于湯榮渠的公文一樣。
神州府衙也做如此態(tài)度,但更好理解的是,湯榮渠是府衙第一執(zhí)事,他完全有能力壓下這封要求嚴懲自己的公文,只要沒人捅到金丹期長老那里。而阿格那史部,整個府衙都知道他很注重湯榮渠,輕易不會傷害,就算是捅到他那里,也難有下文。
現(xiàn)在有一個局面是,只要外事宮不把事情上升到金丹期層面,府衙方面也一定如此,就看誰更挺得住了。
關于此事的外部重要力量,羽化院的李見微,很多人都以為他會在其中插手,以穩(wěn)定局面。但是從羽化院透露出來的消息看,他已經外出很久了,時間就是納蘭明威來找他的那個晚上算起。
別人緊張兮兮,他卻風花雪月、談情說愛!
直到外事宮的一位筑基初期弟子吳量前往羽化院拜訪李見微無果,轉而去見李謫,稟以:“李隊長,本派駐中華城筑基后期行走林慶光已經聯(lián)名林紫陽、林紫青向桂山并玉兔城各位筑基期師兄發(fā)信,請他們共會中華城,商討張劍被殺及神州府衙污蔑玲瓏月宮向云崖山派遣奸細一事。”
“本外事宮行走林慶光的意思是殺湯榮渠抵命,砸神州府衙以解恨污蔑誹謗之仇,筑基期修士的斗爭,就用筑基期修士的方式解決,誰叫師門長輩誰是孫子!”
李謫忙問:“道友乃玲瓏月宮弟子,何故報信?”
“茲事體大,吳某竊以為府衙雖有不是,但事情若是真的這樣升級,有失控之虞。在下曾與李見微有斗法之故,佩服其資質無雙,更佩服其仁義為先、大局為重,往羽化院不得見,特來告知隊長。”
“請隊長早做打算,否則事情發(fā)生,后果不堪設想。”
李謫揖手躬身:“道友深明大義,真慈悲為懷、仁義君子也。”
在北門思索許久,李謫并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吩咐下去,嚴密關注府衙莊園方面的動作,同時李見微一旦回來,立馬通報。
張劍的死形成了一陣疑云,籠罩著參與此事所有人,暴風雨正在醞釀。
然而有個重要人物,卻在此之前出城了。
當李見微給納蘭明威看那張材料單子的時候,后者收起單子說:“這中華城悶死了,我前兩天聽說土羊城出現(xiàn)了很多馭獸修士,多半是嶺南道獸尊宮的修士來了。你的單子上要這么多王階妖獸的材料,甚至還要妖丹,正好可以找他們問問看。”
見微嗤之以鼻:“嶺南道和我神州道億萬里之遙,問他們干什么?問到了我還能去嶺南道抓?再說了,王階妖獸,那可是金丹期的存在,我哪里是對手?我老師給我這張單子,是收集里面的普通材料,珍貴的他自己會想辦法的。”
“你快幫我看看,我聽人說里面很多材料是一種常見東西的別處叫法,因為時空遙遠的問題有些難以琢磨了。你濱海道來的,說不定認得。”
“不認得就是不認得,認得我也不告訴你,”明威耍性子,反問,“你去不去?你陪我去。”
見微看她,總是無限的歡喜,不忍得說她任何不是,尤其是最后那四個字,是如此的撞擊他的心。
她又說:“我們一路飛過去,不坐傳送陣,我來神州道這么久,你這個東道主就拉著我在中華城玩過幾次,太沒勁了。”
納蘭明威此舉定有深意,她撒嬌有時候只是撒嬌,有時候又是有深層次原因的撒嬌。李見微看得出來,她不想?yún)⑴c關于張劍的事情,同時也不想自己過多的參與。
便順著她。
兩人連夜離開了羽化院,走在羽化登仙大道上,人影憧憧、燈光霓虹、祥瑞千萬。李見微滿心歡喜的湊在她身邊,盡量不讓她察覺,同時又非常罵自己無恥的嗅著她的味道。
大概行了七八步才盡量的把持了距離,克制住孟浪輕佻,納蘭明威看的真切、體會得更是明白,笑著踏起輕快的腳步,哼著莫名其妙的調子:“是誰的心啊……”
堪堪及到城門口,見微才想起來:“我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中華城,可不知道去土羊城的路。”
“怕什么,脫了這個是非牢籠,去哪里不好?咱們游山玩水兩三個月,回來什么事都過去了。”她行在前面,這時候回過頭來,李見微的視線模糊了她身后、她身邊的燈火,眼里只身下她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