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風呼嘯著，空氣因為黎時的長久不作答而持續的靜默。唐起被他理出來的頭發，隨著冷風在腦后凌亂狂舞。

唐起并不著急，因為她也在心里徘徊著，之前想當面把視頻的事情跟黎時說清楚的，可真的面對面站著時，她卻又無從開口了，其實也不是因為面對面才說不出口，而是黎時今天的神情不同于往日的飽含溫柔，貫穿笑意，也沒有在她乖乖地說了到家會跟他匯報而表現出滿意或者欣慰。

眼前的他面無表情，從緊繃著的下顎線可以看出，他好像在隱忍些什么…他在生氣。

果然還是因為視頻的事情吧，唐起自嘲，其實說來說去都還是那幾句，畢竟她沒有證據，這件事情全憑他的信任了。

不過看他近期和林諾走的那么近，其實那條視頻讓他難堪了只是一部分原因吧，還有另一半是因為，妨礙到他和林諾了吧。

還有童婧琰，他們倆又是什么關系呢？自己現在這樣的處境適不適合問一下呢，以朋友的身份？該怎么問，用什么措辭？

如果是以前，唐起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后，左顧右頒，醞釀陳詞。

唐起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短短半個月，好像所有事情都悄悄瞞著自己天翻地覆了。

唐起的大腦飛速運轉，可到了最后，她也只抿了抿唇，什么都沒再說。

她覺得，反正都沒有意義了，離開就離開吧，至少自己放手的時候灑脫大氣點。

不就是主動先邁向她的他又率先轉身離開，朝另一個女孩子踏近了嘛。

自己在難過什么？明明是自己親手推開他的啊！

黎時再開口時，噪音微微喑啞，“不用了，有個男生送你回去，應該挺安全的，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晚安。”

“哦……好。”唐起一時竟不知還該說些什么，木納地應著他說的話。

她話音剛落，黎時就沖她揮了揮手，唐起看著他心情復雜，誤會還沒說清楚，可他和林諾、童婧琰之間有可能的種種，讓唐起望而卻步。

唐起最后也只是揮了揮手，就繼續順著街道朝前走了，黎時就注視著她，路邊的燈光依然明亮，人行道上的影子隨著她的走動而左右搖晃，然后……止步原地？

黎時向上抬了抬視線，唐起轉過身，定定地望著他，轉而粲然一笑，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夠傳入他耳，“黎時，晚安。”

黎時愣愣地看了很久，不知該作何回答，他揮了揮手，唐起看到后，就轉過身，和蔣沉飛并肩向家的方向行進。

他看著張開雙臂的唐起，走在路緣石上，揮舞著企圖掌握平衡。

看著那個男孩子站在路牙下，控制著腳下的速度，微微抬著手護著唐起，跟她一起往前，漸漸遠離了他。

黎時久久地站在原地，遙遙地望著他們的身影一點點融入夜色。

“喂！傻站在這兒干嘛？剛還在找你人呢，在看什么？”車南洲拍了下黎時的肩膀，順著他的視線看著空無一人的植被草坪和人行道，疑惑地看著他。

黎時望著他的神情，不由輕笑出聲，“沒什么，黎時深深呼了口空氣，他微瞇著眼睛，望著今晚姣白的月牙，“就是突然覺得……想通了。”

“什么？”聞言，跟著一起沐浴月光的車南洲收回視線，轉頭繼續認真地盯著黎時的側臉。

“你不是之前問我，我和之前表白的女孩子怎么樣了嗎？”黎時沒有看他，繼續盯著漆黑的夜空看。

車南洲沒有說話，他在等黎時說完，可黎時好像在等他先應一聲，也有可能是在組織語言，不論怎樣，車南洲覺得出于禮貌還是應該先答一句：“嗯，你不是不想多說的嗎？”

黎時勾了勾唇角苦笑了一瞬，“不是不想多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寒風刺骨，黎時裹緊了外套，就地蹲坐在路牙上，“你知道嗎？”

“我就是覺得…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黎時說這句話時，尾音打顫，車南舟下意識偏頭看了他一眼，好在他除了眼尾有些微微泛紅，一切正常，表情都很云淡風輕。車南舟坐到他旁邊，沉默地聽著。

“我一直在想，她能不能勇敢一點，明明我覺得…她對我是有好感的啊。”黎時覺得有點兒不解，還有點兒，心酸。

“算了，我覺得她應該不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我。因為其實真正喜歡的話，就會不假思索。”黎時眨了眨眼睛，撇了下嘴。

剩下的，交給她自己吧。

黎時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鐘了，他進到淋浴間洗漱完后，爬上了床，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

她跟別的男孩子走在一起時也挺開心的，反而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時候她還有時會放不開。

黎時懊惱地緊閉上雙眼又狠狠睜開，他煩躁地從枕頭旁邊摸出手機，放了首純音樂設置定時20分鐘后關閉，然后悶頭睡覺。

但這次不同于往常，音樂沒能起到安神入睡的作用，過了沒多長時間，他又開始翻來覆去，在腦子里天馬行空。

不知不覺音樂也停了，黎時妥協了，他拾起手機，重重地在鍵盤上敲擊著，刪刪減減，幾分鐘過去了，最終他一個字也沒發，認命地左滑退出了這個聊天對話框，重新點進了一個頭像，他飛速地打字，打完的下一秒就是發送：我今天八點多看見唐起和一個陌生男同學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我說要送她回去，她卻堅持要讓那個男孩子送，憑你們女生視角來看，你說……她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

那一頭回復的很快：不一定，要看具體細節，說話神態啊肢體動作等等，這些都是判斷一個女生喜不喜歡你的重要因素。

下一秒對面又彈出兩行：當然最直觀的，其實是眼神，她看你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尤其是這個年紀的，太單純了，想說什么眼睛全出賣了。

黎時腦子里浮現出唐起笑吟吟地跟那個男生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失落的垂下了眼簾。

他按下手機側身的電源鍵，拉過被子專心睡覺。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過就是……

唐起，今年冬天太冷了，我要喝保溫的熱水，穿超厚的羽絨服。

所以，外套就不能借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