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是在晚上下工之后來的，據(jù)說她原本沒有名字，是后來去金無針那兒學(xué)藝，因臘梅繡的好，才得了這名字。

既然如此，顧菀便依著她的所長，將著不少花兒都改成了梅花，或者與梅花相近的迎春，方便她去繡。

“這花樣倒是簡單，兩天就能繡一條。”臘梅在看繡樣時，就十分專業(yè)，迎著燈照了半天，然后拿著溫柔貢獻(xiàn)出的舊衣，飛快的在衣緣上繡了出來，以證明自己的技術(shù)。

看著憨憨傻傻，內(nèi)里倒是個聰明的。顧菀心中微微頷首，然后拿出了最后一張圖紙，“既然這樣，我每天多給你二十文，你去金無針那里告兩天病假，盡快把這十一塊帕子繡完。”

“這……也行。”臘梅只是猶豫了一瞬，就同意了。

她在金無針那里，每天的工錢也只有二十文，溫柔這次給每條帕子開出了二十文的高價，十一條就是二百二十文，再加上誤工費(fèi)，一共二百六十文，快抵得上她半個月的工錢了。

傻子才不干呢。

臘梅心里想著，接過了顧菀最后遞過來的一張圖紙，看了之后卻是打了個哆嗦，“這，這個不能繡。”

“怎么，你見過？”顧菀見狀，眉頭微挑，覺得更有意思了。

“不，沒有。”臘梅放下圖紙，有些糾結(jié)，“但這個……我能不能只繡前面十條，不繡后面十一條？”

“不行，這條才是最關(guān)鍵的。”顧菀將所有圖紙拿走，然后輕描淡寫的說道，“你若不愿意，我找別人干便是。我還是看在你是自己人的份上，才把價錢開這么高的。要不然我找誰不是找？”

“好吧。”臘梅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一咬牙，“這活我接了……但你得保密。”

“放心，我比你更不想事情泄露出去。”顧菀將繡樣推過去，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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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讓你妹妹去替你請假，然后你就過來做繡活。”溫柔送臘梅出去，邊走邊叮囑，“今晚回去就不要趕工了，仔細(xì)些眼睛。”

溫柔給的錢多，臘梅自然想晚上偷偷多繡點(diǎn)，好早些交差。但偏偏顧菀一顆七竅玲瓏心，看透了她的打算，把繡帕和繡樣都壓下來，讓她明日過來看。

“嗯，我曉得了。”臘梅隨溫柔出了門，走到街角時，見四下無人，忽然攥住了溫柔的手，低聲說道，“你那個表妹是個厲害角色，你，你盡量離她遠(yuǎn)點(diǎn)吧。”

“怎么說？”溫柔一愣。

臘梅是個懦弱性子，又沒見過什么世面，為何會忽出此言？

“她最后讓我繡的那張，是家徽。”臘梅吸了口氣，將秘密一語道破，“媽媽為了防止我們做活出紕漏，告訴過我們很多禁忌，尤其是各大世家的家徽，是不可輕易繡的。若是被發(fā)現(xiàn)，會，會打斷手。”

臘梅的最后一句話，隱隱有些顫音。

也是溫柔著實(shí)信得過，她才賺這筆錢，否則給再多她都不會做的。

“這么嚴(yán)重？！”

溫柔是個殺豬的，不懂得這些勞什子的家徽，但聽到打斷手，也是嚇了一跳。

感情繡個花還這么危險。

臘梅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安慰溫柔，“我看她是個有成算的，料想應(yīng)該不會出大事，不過這種人……你還是離得遠(yuǎn)些吧。”

溫柔想了良久，最后默默的拍了拍臘梅的肩膀，“我知道了……不過，我相信她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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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回去時，顧菀已經(jīng)洗漱完畢，正坐在凳子上泡腳，見她過來立刻催促，“趕緊過來，水還熱著呢。”

“你是想趁機(jī)讓我?guī)湍愕瓜茨_水吧。”溫柔嘟囔著，走過去脫了鞋襪一起泡，發(fā)現(xiàn)水果然還是熱的。

“嘻嘻，這不是順便嘛。”顧菀仿佛心情極好，笑嘻嘻的哼著歌，看溫柔一臉?biāo)罋獬脸恋臉幼樱坏貌婚_口問，“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想撒了那么多錢出去，只有十條手帕，到底要怎么回本啊？”溫柔不想讓顧菀知道她剛才和臘梅的談話，忙轉(zhuǎn)移話題。

“天機(jī)不可泄露。”顧菀微微一笑，一副偷吃了小母雞的黃鼠狼模樣，愜意的泡著腳，“等帕子繡完，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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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梅第二日告了假來干私活，顧菀和溫柔自然不可能盯著她什么也不做，在交代好讓她在家里干活，聽到人敲門也別開門之后，便到了店鋪那邊，繼續(xù)盤點(diǎn)需要修補(bǔ)的地方和材料。

顧菀雖然沒有做過粗活，但卻管過家，顧家以前也是修繕過房子的，她按照顧家的條目來記錄，一路上還幫溫柔查漏補(bǔ)缺了不少。

“好了，一樓二樓要修的地方就這些了，等算完材料，我們就能去問價。”溫柔扯下房頂?shù)闹刖W(wǎng)，滿意的對今天的工作做了個總結(jié)。

“不急，還少了一筆。”顧菀停下筆，然后示意溫柔跟自己來，“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溫柔隨著顧菀走下了樓梯，卻見她來到院子里，然后在后院的一面墻前面停下了腳步。

“我想換個出口，把大門開在這里。”顧菀在墻上比劃著，“你尋思這得加多少材料？”

“你知道那邊的大路是什么不？”溫柔倒吸了口涼氣的反問。

“看你這么問我，那你應(yīng)該知道了。我們是做首飾生意的，沒有比這條街上的女人更能消費(fèi)金銀珠寶的。”顧菀笑了笑，不太在意，“賺錢嘛，不丟人。”

“只要你不怕名聲就行。”溫柔見狀無語，“我一個黑街出來的，倒不在乎這個。”

“那就行。”溫柔當(dāng)下?lián)嵴拼笮Γ澳阌X得門要開多寬？從這兒到這兒如何？木料要買幾方?”

“倒也不用那么麻煩，把前門拆掉的東西裝在這里就行。”溫柔的算盤打得很精，卻沒想到被顧菀否決，“不行，那邊的門也要留著。”

“為什么？”溫柔不解，“兩邊開門多累。”

“兩邊客戶不同，哪兒能混到一起接待。”顧菀搖頭，“那邊兒門也開著，到時候愿意走前門就走前門，愿意走后門就走后門，兩遍不耽擱。”

“好吧。”溫柔無奈，“反正我也沒做過生意，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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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就在瘋狂的花錢中度過，看著一堆材料運(yùn)進(jìn)來，一堆銀子花出去，雖然顧菀保證接下來肯定能夠賺到一筆錢做進(jìn)貨用，溫柔還是每天都被缺錢的噩夢嚇醒，連嘴上都起了個大燎泡。

終于等到臘梅繡完了所有手帕，溫柔不僅花掉了所有錢，還倒欠了磚行三兩銀子之后，顧菀終于開始了她的賺錢行動。

“為什么賺錢要穿成這樣?”溫柔看到顧菀去成衣鋪?zhàn)幼饬藘商缀靡路恚挥傻醚浪帷?

又是花錢！

“這是必不可少的包裝。”顧菀自己換好衣服，梳了個復(fù)雜的雙髻之后，將溫柔推倒了鏡子前，“現(xiàn)在該你了。”

“我也要去？”溫柔吃驚，但看在掙錢的份上，還是坐下來任顧菀捯飭。

“是。你等下演我的丫鬟。”顧菀一邊給她梳頭，一邊吩咐道。

“那你呢？”溫柔覺得她的打扮也不像大小姐啊。

“丫鬟。”顧菀手腳利落的給她撲粉，“我知道多的你也記不住，所以少說話多瞪人，一言不合就盯人就行。”

“為什么我覺得你給我安排的角色像個憨憨？”溫柔有些微詞。

“作為丫鬟的丫鬟，你覺得腦子能靈光到哪兒去？做端正了，這衣服可是要還的，萬一粉落在上面就還不了！”顧菀出言威脅道。

果然一聽到這話，溫柔立刻挺直了腰桿，仿佛一顆精神的水蔥。

***

“為什么不去當(dāng)鋪？”打扮好的溫柔跟著顧菀穿街走巷，離開平民所住的西城，到了滿街朱紫的東城，見著一家當(dāng)鋪，當(dāng)下腿肚子都有點(diǎn)軟。

按照她原先所想的，繡花的帕子肯定能比不繡花的多當(dāng)幾文錢。而達(dá)官顯貴們的地方，又比窮人聚集的鋪?zhàn)映龅闷饍r錢些。所以冒險來這兒，已經(jīng)是很厲害了。

但看樣子，顧菀卻不僅如此。

“當(dāng)鋪的朝奉雖然識貨，卻也壓價的厲害，即便我假裝是從達(dá)官顯貴家中偷出來的臟貨，十分值錢，他們也不會多給錢的。”顧菀熟練的帶她穿越大街小巷，然后停在一家頗為華麗的成衣鋪面前，“那才能賺幾個錢。”

“這，這里？”溫柔看著店小二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生平所未見過的華貴，有些心虛。

“打氣精神來，記住我說的，緊張了就瞪人。”顧菀拂了拂身上的灰塵，似開玩笑的說道，“我們能賣多少錢，就看你眼睛能睜多大了。”

原本還緊張的溫柔，一聽到這個，立刻化緊張為動力，當(dāng)下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隨著顧菀走進(jìn)了店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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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來賣繡帕的？”比顧菀叫出來的掌柜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壓都壓不住的輕慢之色。

不過在這種鋪?zhàn)永镒鍪碌恼乒瘢瑲舛缺纫话闳撕玫亩啵幢闶强床黄穑删芙^人的話也說的格外好聽，“姑娘肯來咱們家賣東西是看得起咱們家，在下榮幸至極。只是咱們是江南來的蘇繡鋪?zhàn)樱屡列m都由最好的繡娘所制，京城這邊的，風(fēng)格怕是不太相配，勞你白跑一趟了。”

他說完這話，覺得姿態(tài)已經(jīng)做足，正想要喊人送客，卻沒想到抬頭就對上顧菀身后的溫柔，被那銅鈴般的眼睛嚇了一跳。

這小丫頭兇狠的樣子，難道他說錯了什么話？

“你說的是，既然這里不合適，那我就只能另找一家店了。”顧菀卻是和和氣氣的，笑著起身行完禮就告辭了，只是在轉(zhuǎn)身時，“不小心”將手中的帕子落下。

“姑娘等等，你的帕子掉了。”店主心中正在疑惑，見著這招，生怕被賴上，趕緊撿起來還給顧菀，卻不料在看到顧菀手帕上的圖案時愣住。

“你……你是那位府上的人？”店主起身，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連顧菀抽走了手帕都來不及反應(yīng)。

“你在說什么呢，我可聽不懂。”顧菀笑著眨眨眼，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店主見狀，忽然大叫一聲，伸手挽留，“姑娘請留步，我剛才想了想，我們店里只有江南風(fēng)格，未免有些單調(diào)，若是加些北地元素，想必也是極好的。”

“哦？”顧菀轉(zhuǎn)身，笑的意味深長，卻是一副不急于做生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