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
小小的人兒微微顫抖著一雙手,突然瞧見陌生人,黑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眨了又眨。
瘦瘦的黝黑小腿兒也有些膽泄不前,可靜靜瞧清大姐姐白白凈凈的和善臉頰,咧了咧嘴,掛著最難得的期待淺笑、跌跌撞撞近在眼前。
“小家伙。”
宇文泠鳶又一次看在眼里,瞧在心里,尤其是瞧見小家伙臟兮兮的纖細胳膊腿不停瑟瑟發抖,對懷里嶄新的暖和衣物至始至終都不曾停留半分垂憐之色。
五顏六色的復雜因素又一次七上八下。
“可以告訴大姐姐,這兒為什么只有女孩子么?”
緩緩蹲下身,目光撇過不遠處擠在一起互相發抖的一眾女孩兒最終停留在面前這個小家伙身上。
鯉魚村有男有女,外面苦苦掙扎的人們也有男有女。
怎么偏偏護在山洞里的這些孩子,獨獨只有大小不一的女孩子呢?
“我……”
小家伙許是沒料到這位陌生的漂亮大姐姐會突然蹲下問這樣的話。
頓了頓,試探性的回頭小心翼翼瞧著何潤歆的方向。
“母親說弟弟不值錢。”
小小的人兒嫩嫩的嗓音,見何潤歆只是微微蹙眉并未面露不悅,小家伙倒是難得將自己親耳聽來的話如實拖出。
這話倒也不假。
在柾國百姓眼中,再康健好養的男兒,永遠不如一個繼承香火的女孩子來的重要。
外面如此,鯉魚村的規矩自然也是如此。
大洪水沖進來的一剎那,人們第一反應都是心急如焚的營救可繼承家族香火的女兒。
誰還會有多余的心思管那些賠錢貨的死活。
就算有人破天荒寶貝他們,可等救出女兒再回頭,那里哪里還有活人的痕跡。
屋子沖散了,里面來不及逃走的人大多都是沖刷洗禮,一命嗚呼。
其實不止那些男孩子,有些家主飼養在后院的數房男侍,最后究竟有沒有都活著被救出去也是一個未知數。
“你說什么?”
宇文泠鳶的耳朵嗡嗡的,一雙眼睛也恍恍惚惚突然倒影徘徊著好幾個小家伙的模糊影子。
她說男孩子被落下了?
大洪水沖進家門的一剎那,他們都被落下了?
身為母親,非但不心急他們的死活,反而當著女兒的面親自直言他們不值錢?
不值錢?
這又是什么話?
柾國不是向來人人平等,你情我愿、相敬如賓么?
怎么今兒,偏偏就有人只要女兒不要兒子,只惦記家族未來香火不要同樣血脈相連的寶貝兒子?
宇文泠髯又騙了她?
她的二姐姐是不是又騙了她?
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繁榮富強,一點也沒有她口中那般繁花似錦。
不為人知的角落充斥著天災人禍,甚至就連柾國百姓也根本不知人人平等、相敬如賓?
女兒不論大小,是不是從出生落地那一刻,便從骨子里覺得男孩子就該是隨時遺棄的犧牲品?
如此這般,這兒接連倒下的尸骸何其默默無聞。
母親為救女兒遺棄兒子,繁花似錦的說辭下隱藏著餓骨凍尸。
二姐姐啊,整整十四年,你當真將三妹妹騙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