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不知是不是長期被海水浸泡的緣故,同樣出奇的白凈細膩、纖細如寶、精致奪目。
她的確不是鯉魚村的百姓。
因為他自小在這兒長大,村里誰家多添一只阿黃好像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既然不是這兒的百姓。
她又為什么只身一人,生死不明被骯臟的海水沖來躺在這兒?
愣神之際,悄咪咪回頭四下環顧。
見周圍鄰居百姓一個個都痛苦掙扎,好像誰也沒心思刻意駐足留意時,小小的身子突然蹲了下去。
來不及細細查探鼻息,也不管這個陌生的女人是不是已經回天乏術。
一雙臟兮兮的細細小手瞅準她肩頭的凌亂衣衫狠狠拽著,每一下都格外的吃力,每后退挪動一次都格外艱辛。
即便如此,濕漉漉的海岸邊緣還是留下一條長長的拖拽痕跡。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可算將人拖回他方才藏身的地方。
近距離瞧著白白凈凈的純潔酮體,又看著早已凌亂不堪無法遮體的零碎衣物。
微微蹙了蹙眉,只得一聲不響扯來周圍的稻草蓋在她身上。
恰逢天災人禍,否則鯉魚村不問世事多年,向來自給自足又豈會救不了一個外鄉人。
可惜今日的鯉魚村早已今非昔比,她被海水浸泡那么久,倘若已經死了,客死異鄉恐怕連一件體面衣裳都不會有。
“嘔。”
不知是不是聽到他的聲音。
那個本該浸泡致死的陌生女人,竟莫名傳來一聲虛弱干嘔,艱難蹙緊眉目。
下一刻大量骯臟泥水爭先恐后從她嘴巴里跑出來。
而本該緊緊合攏的寂靜眼眸,輕輕蠕動、痛苦蹙起、終于勉勉強強撐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渾濁的視線盡頭,就著有些昏暗的陰沉視線迷迷糊糊好像坐著一個人。
不像父妃那般柔和擔憂。
也不似阿九那般心急如焚。
當然更不像四妹妹長發飄飄。
“誰!”
低低喚了一句,還沒來得及掙扎著爬坐起來,無窮無盡的黑暗疲憊又一次當頭炸下。
勉勉強強撐開的小小縫隙,也終于又一次寂靜合攏。
“……”
越來越近的夜色好像有一點不同。
以往都是他孤零零一個人躲在這兒勉強度日,可是今夜這個小小的避風港內,注定迎來一位出乎預料的伴侶寒風瑟瑟。
洪水走了,可它留下的泥濘依然尚在。
癆癥愈發猖狂,回蕩鯉魚村的夜色也越來越痛苦,難熬,隨處可見都是人們痛苦掙扎、放聲搥泣的聲音。
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在意一個順著水流飄下來的外鄉人。
當然也沒心思留意,鯉魚村有一個小小的少年,因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意外眼尖救回一個嶄新的黎明。
有些溫暖的晨光像極了羞澀男兒頂著紅紅的溫度悄悄爬了上來。
才剛剛翻起魚肚皮,還沒等真正烈陽當空。
昨夜疲憊至極的女人,昏昏欲睡終于又一次睜開渾濁迷離的小小縫隙。
刺眼的亮光停滯許久格外不適應。
下意識抽手遮擋,恍惚間,她好像又看到了天空,一如既往的萬里無云、晴朗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