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妮絲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高坡之上，她手里的匕首已插回了皮靴，手中卻拿著奧斯特的那把黑色的軍刺。

“頭，能再見到你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菲力朝著那慢慢走過來的帕妮絲問候了一句，很明智地沒有提及那并未回來的獨腿男人。

帕妮絲一頭柔順的波浪卷遮住了她的大半邊臉，剩余的半邊臉上充滿著憤怒和濃濃的不甘。

“那個……我去將這些腐狼的尸體處理一下！”

菲力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便站起身拉起布萊茲的尸體走向了遠處。

威廉的尸體他沒有動，為伙伴收尸，是雇傭兵隊長的責任和權利。

洛仍低頭坐在那里，喝下去的烈酒早已被他有意地轉化為一股股酒氣呼了出來。那毛毯籠罩著的瘦小身體，猶如一個浸泡進酒缸多日的標本，散發著濃濃的酒精味。

對一個喝多了的人來說，有些失誤應該是可以原諒的吧。

“你辱沒了雇傭兵的榮譽，你在一對一的決斗中開了槍，你……”

帕妮絲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并未給這個新加入的伙伴講起雇傭兵的行事規則。

至于殺了奧斯特所導致的后果，帕妮絲并不怪這個男孩。

就算洛沒有殺奧斯特，暗夜照樣會滅亡，現在的結果，只是將暗夜送入地獄的角色轉換了一下而已。

但她現在就是想揍這殺了人還若無其事坐在這里的小子一頓，而洛那滿身的酒氣，恰恰給了帕妮絲動手的理由。

“這么小就敢喝酒！你怎么帶孩子！我讓你喝！……”

洛面對著帕妮絲，這次是徹底失算了。

那本來想少挨一頓揍的忽發奇想，竟變成了帕妮絲壓著自己猛揍的最好借口。

但如憤怒的母雞一般的帕妮絲，那揮起的拳頭卻有意避開了男孩的后背位置。

她知道什么是男孩可以承受的懲罰，什么是自己不可跨越的鴻溝。

這次暴揍，是男孩唯一的一次，竟沒想出任何還手理由的慘痛經歷。也正是這次慘痛的經歷，讓這最終站在了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從此再也沒有沾過任何一滴酒。

帕妮絲直等到再也抬不起胳膊的時候，才趴在男孩那布滿污漬的毛毯之上，放聲痛哭了起來。

“我在他扒下你的褲子之前，開了槍。”

洛有點猜不透面前的這個女人。

為了避免她受到更多的傷害，自己已經提前動手了。按照洛曾經的想法，他本打算再靠近一些，那樣會更有把握。而且再等上片刻，奧斯特的警惕性會降到最低。

帕妮絲抬起頭，透過婆娑的淚眼望著這陷入死寂一般的荒野，望著身下男孩那如星辰般深邃的黑色眼眸，忽然站起身，抓住男孩的脖領，粗魯地將他拉進了自己的帳篷內。

“把她解下來，然后滾出去清理戰場，十分鐘后我們帶威廉一起離開！如果敢遺漏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或者留下任何可能被追蹤到的痕跡，我就再揍你一頓！”

男孩很想告訴面前這個女人，如果赤手肉搏的話，她是斗不過自己的，但這次他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菲力是清理戰場的大師，洛更是消除痕跡的行家，在將包括那潮濕的洞穴在內的所有暗夜雇傭小隊成員出現過的地方徹底清理了一遍之后，暗夜雇傭小隊便遠遠地離開了這個已滯留了很久的山坳。

威廉的尸體也被帶走了，帕妮絲堅絕不同意將威廉葬在荒野之上。那無盡的變異生物，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深埋在地底的一切有營養價值的東西挖出來啃個精光。

帕妮絲對洛的這頓揍，竟將她跟男孩之間的感情莫名地拉近了不少，但洛依然固執地將嬰孩系在了背后，他并非不相信帕妮絲的為人，而是不相信她的能力。

H913聚集地的那次大爆炸，將那雄偉的斗獸場變為了廢墟，但對整個聚集地其他的建筑破壞并不大。帕妮絲決定占據H913基地，一是為了給已逐漸散發出臭味的威廉盡快進行葬禮，二是讓暗夜獲得短暫的殘喘機會，以爭取在后續的逃亡中獲得一線生機。

至于居民？荒野聚集地是從來不會缺乏居民的。荒野之上有著足夠多的流民，在死掉之前想找到接納自己的集聚地。

荒野流民和荒野暴民不同，荒野流民身體并沒有攜帶那象征死亡的瘟疫。當然，在荒野之上待久了的流民，如果在身體徹底變異腐爛之前，仍沒有找到躲避輻射的所在，最終也會變成暴民。

居民，流民，暴民，是一個身體不斷腐爛的完整鏈條。

洛并沒有將H913水源的事情告訴帕妮絲，他覺得自己與暗夜小隊還處于磨合階段，還沒有到完全信任的程度。

每時每刻都在殺戮著的荒野，因為巨大的利益，從親密伙伴變成生死敵人的劇情，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著。

洛并沒有參加帕妮絲為威廉舉辦的火葬，他跟那個手握狙擊步槍，卻最終未能開上一槍的清瘦男子不熟。

帕妮絲對管理一個聚集地并不擅長，但她有著自己的辦法。

洛一夜之間拜訪了聚集地內所有敢對帕妮絲露出覬覦之態，又有著異能的男人，并將幾十顆頭顱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了聚集地中央的旗桿之下。

至此，聚集地再也沒有敢于挑戰帕妮絲話語人身份的異能者出現。

相比那憤怒的咆哮，恐懼往往更有說服力。

“我們暫時先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等菲力的傷好上一些，再收納一些異能者，就離開這里。”

帕妮絲的決定菲力是從來不會反駁的。而暗夜的另一名新成員，洛心中所想的只有那叫做依的女嬰。聚集地明顯比荒野更適合她的成長。

在帕妮絲的堅持下，洛背后的那個女嬰，被帕妮絲取名叫“依”。女嬰依賴的對象，明顯只有那才十歲的洛。

令洛頗為無奈的是，帕妮絲教依說的第一個詞，竟然是“父親”。

徹底確認了聚集地再無任何能威脅帕妮絲和依的存在之后，洛便再次進入了荒原。

這次他并沒有帶著依一起，他隱隱覺得，自己不可能永遠將依系在背上，她也需要成長。

至少目前為止，他還沒給依找到比帕妮絲更合適的啟蒙老師。

洛猶如一只孤狼，在H913聚集地的周圍游蕩著，凡是靠近聚集地一定范圍之內的變異生物，都被他屠戮殆盡，當然也包括那散播瘟疫的荒野暴民。

這是帕妮絲交給洛的任務。

暗夜雇傭兵小隊現在的分工很明確，洛負責清理聚集地外圍潛在的那些威脅，菲力負責打理聚集地內的日常事務。

而帕妮絲，她只負責教那已開始牙牙學語的依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