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祥賭場在當地很出名,龍吟風順著方向找了過來,果然好找。剛一進門,龍吟風便見到賭場中央吊著一人,身上被鞭的皮開肉綻,下面一群人依舊賭的不亦說乎,完全不理會吊著那人。龍吟風仔細一瞧,那被吊著的竟是黃阿三,身上的血點滴在地,人早已昏迷過去。龍吟風拔出蛇皮腰帶上的精鋼軟劍,一躍而上,輕輕抱著黃阿三,又斬斷了那條麻繩,兩人下到地來。賭場瞬間靜了下來,眾人齊睛盯著龍吟風。終于一個看場子的小頭目開了口,惡聲道:“把這人給我抓起來。”看場子的手下們從桌下抄起家伙,一躍而上,團團包住了龍吟風,圍的水泄不通。那頭目走過來,道:“這是周老爺的地頭,哪里來的犯渾小子敢鬧事,不想活了是嗎?”龍吟風收起精鋼軟劍,道:“我只不過是來找人,并不是鬧事。找到他我便走。”對方人多,最好是先把黃阿三帶走醫治再做其他打算,龍吟風心想。那頭目道:“要走可以,總得留下點東西吧。”龍吟風道:“你們要什么。”頭目道:“看你也沒什么,每人留條胳膊吧,長點記性。”說完便揮手示意眾人齊上。“慢著。”忽然廳內傳來一喝聲,眾人認得是二爺的聲音,都望向廳內,龍吟風不知來者何人,莫不是那周樹仁,也抬頭望向廳內。廳內簾子被掀了開來,走出三人,左邊那人衣不蔽體,衣上打著幾個補丁,一副勞碌像,但咧著嘴,身材圓滾,倒像生活無憂之人。右邊那人面無表情,雙眼陰鷙,短命鬼般,身材高瘦,雙手藏在袖中。中間那人衣著華麗,頂上那顆珍珠閃閃發亮,年齡約摸四十來歲,手上抓著兩顆銀蛋,開口問那小頭目道:“周松,怎么回事,上門是客,你這不是在趕客嗎。沒有這些衣食父母,誰養你哈。”那叫周松的小頭目點頭哈腰,忙回道:“二爺,這人是來砸場子的。”二爺“嗯”了一聲,表示不信,問道:“這怎么回事。”龍吟風也想知道黃阿三為什么會被人吊起來,便默不作聲,站在一旁聽他們對話。周松道:“二爺,今天下午的時候,老爺來賭場巡視,但是突然跑出個黃阿三,手中拿著利器要刺殺老爺,幸好眾兄弟眼明手快,大老爺武功高強,身強力壯,一下子把那黃阿三給制住。大老爺便要我們把他吊在賭場,以示眾人。誰不知剛剛又來了個混小子,要帶走黃阿三。”二爺聽到這里,手中銀蛋摩擦的嗦嗦響,向龍吟風怒罵道:“小鱉崽子,你和他什么關系,莫不是一伙的。當我們天祥賭場是什么地方,來去自如嗎,我還怎么開賭場。”龍吟風頂著右邊來的兩道精光,心想那瘦高個武功不低,還有那矮胖子不露聲色,龍吟風第一次與人應戰,未免有些緊張,可是受黃大娘之托,黃阿三一定得帶走,不能失信于人,只得見招拆招,張開問道:“我只是受人所托帶走他,你便是周樹仁?”周松叫道:“這是我們周守仁二爺,你狗眼瞎了是嗎。”龍吟風聽那人不是周樹仁,留在此地更無用處,只想早早脫身,為黃阿三醫治,免得再生變端,害他有性命之憂,道:“黃阿三已經被你們打成這樣,也算是還了你們。今天我只想帶走黃阿三,請各位老爺讓下路。”周松開口正要罵,那邊周二爺先開了口:“你想要帶走人是吧,行,我們也只想求財,不收爛命。先把帳算清楚了再走吧。鐵先生,有勞了。”周二爺轉頭對左邊那矮圓胖子禮貌道。那矮胖子從懷著摸出了個鐵算盤,笑著說:“好說,好說。我鐵算盤算賬一清二楚。傷人得用上好雪蓮,人參,枸杞,熊膽,鹿丸等醫治,算三百兩,請大夫一百兩,大老爺驚嚇費三百兩,眾兄弟勞力費一百兩,而我就收八十兩,總共八百八十兩銀子,好意頭,不過分吧。”鐵算盤算的頭頭是道。周守仁笑著捋須道:“不過分,不過分,應該的,應該的。嘿,那小子,我看你現在身上也沒錢,記的明天把錢拿到這里,你們跑不掉的,跑了我把他們黃家的祖墓都掀起來。看你能帶走幾個人。”龍吟風默不作聲,帶著黃阿三離開了天祥賭場。周守仁大聲道:“各位老板,請繼續下賭,現在沒事了。”龍吟風抱著黃阿三回到黃家,黃大娘看到黃阿三被打的已命去七分,半只腳踏入黃土。哇的一聲抱著黃阿三就哭。龍吟風把黃阿三放在床上,有黃大娘守在一旁,自是放心,幸好回來之時發現城東有家回春堂。龍吟風施展輕功三兩下到了,回春堂大夫卻如何都不肯去黃家醫病。龍吟風不解,再三詢問。大夫才緩緩開口道:“這位兄弟,你是不知,現在整個蘇州城都知道黃阿三得罪了周老爺,這誰敢幫黃家,那便是得罪了周老爺,而且,這診金他們也給不起。”龍吟風道:“大夫,醫者父母心,你難道放著病人不管嗎?你放心,我明天便給周老爺送錢過去,他們兩家的仇恨自然解開,牽扯不到你。至于診金,我幫他們給。”龍吟風摸遍全身也只有那當鋪得來的幾文錢,這哪夠診金。突然覺得懷中有異,龍吟風往懷中一掏,原來是三叔留下的那塊玉佩,那個藏著寶藏的玉佩,可龍吟風至今都沒有參透其中玄機。事到如今,只好把它抵在回春堂,屆時再來取回。龍吟風拿著玉佩道:“大夫,這玉佩價值不菲,是我家中傳家之物,今天我把他抵給你當診金,你可要好生保管,莫要丟了。過兩天我便來贖回,先跟我出診吧。”大夫接過玉佩,看著也能當點錢,收拾下東西兩人便出門去了。到得第二天,黃阿三從昏迷中醒來,發覺竟是在家中,身邊還有一衣著樸素的少年人。龍吟風昨晚替黃大娘守在黃阿三身邊,照顧他,寸步不離。第二天黃阿三醒過來,龍吟風急忙叫來黃大娘,黃大娘見黃阿三醒轉過來,開心的眼淚下流,抱著就哭,話都哽在喉嚨。黃阿三見到他娘額頭上的大膿包,是昨天他用靈牌打的,心中自是難受萬分,猶如蟻蝕。可見有外人在場,只道是周家人派來監控他的,昨天他刺殺周樹仁不成功,以后怕是在劫難逃,只能繼續裝瘋賣傻,與他娘撇開關系,這樣周樹仁也不會找她麻煩。黃阿三一把推開黃大娘,惡聲道:“你這哭天喊地的,怪不得我天天輸,趕快離我遠遠的。”黃大娘一臉茫然,望著黃阿三,他怎么變成了這樣,到如今都不知悔改,又望向龍吟風,只盼龍吟風能教化他。龍吟風道:“阿三兄弟,他是你娘親啊,你怎么這樣對他。”龍吟風突然心中有所感觸,他一出生就沒有了爹娘,連撫養他的三叔三嬸,照顧他的清風哥哥都走了,只剩他一人。黃阿三喊道:“算了吧,我沒有這種只會哭的母親。”龍吟風幽道:“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母親,你感覺怎么樣?”黃阿三啊的一聲,聽這少年語氣不像是周樹仁派來的,莫非自己猜錯了,低聲問道:“你是誰?”“我只不過是個過路人。”龍吟風道。黃大娘接著道:“是昨天這位小兄弟救你回來的,你忘了嗎?”黃阿三昨天已被人打的昏死過去,哪記得被救之事,但知母親所言不虛,這才松了口氣,起身要像龍吟風磕頭道謝,龍吟風趕忙止住,黃阿三道:“恩人,這里的事你莫要再理會了,我得罪了周守仁,他心胸狹隘,為人狠毒,知道是你救我,必定會來加害你,你還是趕忙逃命吧。你放心,我之前是裝瘋賣傻來接近周樹仁。”黃阿三這時方肯吐露真情,與黃大娘相抱一起。黃大娘得知兒子原來沒事,高興不已,對黃阿三的話連連點頭。龍吟風道:“阿三兄弟,你把你娘瞞的好苦。”黃阿三道:“為了保仇,我只好這樣做。”龍吟風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里你待不了了,不如暫時遠走他方,照顧老母親頤養天年,以盡孝道。待日后再回來報仇雪恨。”黃阿三恨恨道:“可是他設計害死我爹,打死我兩個哥哥,奪我家田,害我家破人亡,這仇我時刻不能忍。”龍吟風問道:“你說設計,這是怎一回事。”黃阿三道:“當年我爹被家中老牛所傷,大家一時驚慌,沒有意識到,這老牛馴良,怎會無故傷人。后來我在牛蹄上發現一枚鐵釘,嵌在牛蹄上,才致使牛發了狂傷人。我初時只當它是意外,直到周樹仁派人打死我兩兄長,又侵占了我家農田。鄰家葛叔看我們可憐,才把他那天所見告與我知。他親眼見天祥賭場的周松到過我家田地里頭,偷偷摸摸的。我又到地里去看一遍,發現地里還留有幾枚釘子,才知是有人設計。后來,我四處打聽,原來周樹仁不僅奪了我們一家田地,他四處侵占,收購,已經有蘇州一半的農田。我便猜他從一開始就已經設計好我家,害死我爹和兩個兄長,我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報仇,可是他也知做的虧心事多了,便躲在家中不出或者出門幾個隨從保護,根本下不了手。為了報仇之事不殃及我娘親和找到更好機會,我故意裝瘋賣傻,出入天祥賭場,昨天終于等到了,可是他終究命大。”龍吟風常年熟讀道家經典,一心向理,以心問道。周樹仁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卻享受清福,不是有悖天理嗎?然世人多變,蒼穹永恒,過得百年后終究黃土,世上有幾人明白。周樹仁不懂,拿的再多,奪得再多,百年之后,終究帶不走,放不下,而后人卻一世背負罵名,貪圖一時之樂害了一世后人。龍吟風道:“這周樹仁實在是地方惡霸,殺人搶田,官府不抓拿他歸案嗎?”黃阿三冷笑道:“知縣大人與他是親家,貪污腐敗,蛇鼠一窩,臭味相投就是這理。”龍吟風道:“這些人傷天害理,無法無天,阿三兄弟,既然如此,這里你更呆不得,明天待傷勢好些便走,免遭人迫害,白白丟了性命。”黃阿三望著老母親思考會道:“恩公說的在理,這仇來日再報不遲,只是到外頭無依無靠,家中也無盤纏,怕走不到十里亭便餓死。”龍吟風道:“好兒郎有手有腳便是依靠,至于盤纏我明兒給你,你們放心走就是了。”黃阿三看龍吟風衣裳樸素,不像身懷銀兩之人,道:“明天?”龍吟風笑道:“對,就是明天,你們收拾好,明天我給你們盤纏便走。”第二天午時未到,龍吟風便獨自一人到天祥賭場,一入門便見周守仁端坐中央細品茗茶,旁邊兩人正是矮圓胖子鐵算盤和那短命鬼瘦高個。今天賭客人多,擠滿了賭場,周松在旁看賭場,見龍吟風進來,便去示意周守仁。周守仁正坐中間,早瞧見龍吟風身影,不等周松過來稟報,便放下茶杯,開口笑道:“就那待著,銀子帶來了沒有。”龍吟風就地站住,道:“沒有。”周松怒道:“沒有銀子你還敢來,準備好棺材了沒有。”周守仁臉色頓時陰沉,喝道:“你是不把我的話當真,來消遣我嗎?”眾賭客因這一大喝都停下了手,望向這邊。龍吟風道:“大爺莫急,我哪敢消遣你。銀兩已叫人送過來了,在路上。”周守仁臉色緩過來道:“那好說。”龍吟風站了會,又道:“這錢還沒送過來,我先在這里賭幾把,可以嗎,周老爺?”周守仁笑道:“我們開賭場的,專收五湖四海,我管你皇帝老兒,還是破爛臭乞丐,來這里賭的都是客,歡迎之致。”龍吟風掏出懷中僅有的三文錢,一齊下注。過了刻鐘,龍吟風手上已抓著大把銀子,周守仁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周松覺得有異,走過去對周守仁稟報:“二爺,這小子有點問題。”周守仁低聲罵道:“蠢材,都什么時候了才發現。去問問他銀子什么時候到,到了趕快滾人。”周松得令走到龍吟風身旁,拍拍他,道:“二爺問你,銀子什么時候到。”龍吟風笑道:“這人都在路上了,一時半會就來也說不定,反正我在這里又跑不了。”周松又低聲道:“你贏的銀子夠多了,見好就收,否則沒命花。”龍吟風也收低聲音,道:“我給了你們八百八十兩,如今贏點錢還不行嗎?”周松正要發火,“你你你”三下卻吐不出其它字來,龍吟風搶過口來大聲道:“周二爺,這人贏了錢,還能再賭不能。”眾賭客感覺有好戲看,紛紛停下手來,抬頭望向周守仁。周守仁見眾人望著他,不便發怒,只好笑著道:“當然可以,開賭場的就怕別人不來賭錢。鐵先生,麻煩你了,到那邊幫忙搖下骰子。”鐵算盤笑道:“好說,好說。”一躍已到龍吟風身旁,道:“小兄弟,下注可得悠著點。”龍吟風心道,該來的終究是來了,今日來天祥賭場,早已做好面對周守仁身旁兩大高手的準備,只是自己初次與人交手,對頭武功招數又不清楚,未免有點緊張。夏爺爺說過太白劍法攻守兼備,即使不敵,憑著守字決也能自保。想到這層,龍吟風放松下來,自己又會小拂花指聽聲辨物,聽物辨位,聽骰子點數若如眼見,勝算更大。鐵算盤推開原先搖骰子之人,自己露兩手,在周家人面前立下威,以后在周家地位更鞏固。龍吟風耳聽的是一三四小,便下了注,買了手中一半錢小。鐵算盤露出右臂,青筋暴露如虬根般遍布,手掌握著骰盅,喝道:“還有誰下注的,快快買。”其余賭客被他這大喝嚇破了膽,哪還敢下注,都縮在一旁,不敢參與。鐵算盤見無人再下,開口道:“開了,三四五大,通殺。”龍吟風嗯了一聲,鐵算盤開骰盅之時,骰子微微動了下,聲音雖小,卻躲不過龍吟風雙耳,龍吟風猜是鐵算盤用內力震了骰子。周守仁在旁看著,見到此處已然胸有成竹,開賭場的沒點本事不如開善堂。鐵算盤心中道:“這人有點來頭,早點解決為妙。”對龍吟風道:“還繼續嗎?”龍吟風道:“當然。”龍吟風這次聽的骰子為二四五大,便把手中銀子全下,押在了大邊。鐵算盤見龍吟風下光手中銀子,心中竊喜,兩關解決便最好。“好,開了,二四五大。”鐵算盤咦的一聲,不知為何這下失了手,心中暗道難道手中勁力不足?只怪自己半路逃出師門,沒學好本門功夫,這下失了手,莫要被周二爺知道了。只好裝模作樣,故弄玄虛,笑道:“嗯,好說,好說。”龍吟風抬起桌上雙手,攤開笑道:“好說,好說,二十兩。”龍吟風心道:這人虛有其表,一身橫肉,原來內力不足,是個庸才。周守仁在一旁只道鐵算盤憐惜對頭,不悅道:“鐵先生,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莫要憐惜對手,害了自身。”鐵算盤笑道:“好說,好說。”其實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偶爾失手一次竟被周守仁當場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