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宮,一座莊重肅穆的宮殿。這里住著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蕭衍的生母——郗徽太后。
永樂宮屹立在后宮正中央之處,亦如同這座宮的主人一樣,尊貴而不嬌艷,卻又極具威嚴。
整座宮內香煙繚繞,屋里的紫金爐里常年點著名貴的香料,使人一靠近這座宮院就忍不住想多呼吸幾口空氣。
一位嬤嬤形色匆匆的走到門口,推門而入。
屋內,偌大的行宮顯得有些昏暗,吳嬤嬤每天早早的就讓那些侍奉的宮女回去休息了,因為她知道太后喜歡清凈。
郗徽閉目坐在床榻上,表情顯得十分端詳。
“太后,皇上回來了,回來了。”吳嬤嬤走到近前,興奮地說道。
郗徽兀自睜開雙眼,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笑容,踱步走到吳嬤嬤近前,雙手抓在了她的袖口上,情緒激動道,“皇兒真的回來了嗎?”
話語間,眼眶中竟泛起了盈盈的淚水。
“是的,娘娘,奴婢親眼所見,不會錯的。”吳嬤嬤安撫道。
“快……快給哀家掌燈,哀家要去看看皇兒。”思兒心切,郗徽也沒顧慮現在是什么時辰。
而此時,一群宮女模樣的女子正快步向永樂宮的方向走來。
領頭的女子身穿一襲宮廷琉裳裙,身材妖嬈,飽滿的嬌軀緊貼于衣裙之中頗有一番風韻。
此人乃是尚宮局四品司珍劉月娥,劉瑾是她的兄長,靠著這層關系在夜庭謀了個女官的職位,主要負責分送各個宮的衣物。
然而今天,她可不是送衣服來的,她送的是一碗湯藥,一碗催命的毒藥。
幾乎同一時間,吳嬤嬤剛打開門,這些人便奪門而入。
“喲,這么晚了還想去哪呀?”看著吳嬤嬤手里掌著燈,劉月娥橫著眼道。心想,不會是這老東西得到什么風聲想連夜逃走吧。
吳嬤嬤也沒料到此刻會有人前來,看了一眼來人道。
“劉司珍有什么事還明天再來吧,現在太后娘娘有些疺了,需要歇息了。”吳嬤嬤一手攔住劉月娥道,并做出了一個請回的手勢。
劉月娥似是沒聽見一樣,繞過身前的吳嬤嬤,大步走進屋內,來到郗徽近前,四目相對,郗徽眼眸中迸出的寒冷目光著實讓劉月娥打了個寒顫。
不愧是鳳儀天下的一國之母,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能讓震懾他人。不過這份恐懼也僅僅是一瞬間便消散于無形。如今時移勢易,一個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的人,自己又何懼于她。
吳嬤嬤見她置若罔聞的樣子,當下怒火中燒,一手指著劉月娥道:“好你個賤婢,竟敢私闖太后的寢宮……”
還沒等她說完,劉月娥揚手一揮。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吳嬤嬤的臉上,吳嬤嬤上了年紀,哪經得起她這么一打,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
“夠了。”郗徽呵斥道。這一刻她終于說話了,言語中帶著無盡的威嚴。
“你來找哀家到底所謂何事。”
劉月娥移步來到郗徽近前,勉強擠出一個笑臉道:“聽說太后娘娘最近身體有些不適,太尉大人特意囑咐奴婢給娘娘送來了湯藥。”
說著,手一招,身后一位婢女立即托著一碗湯藥來到郗徽面前。
郗徽當然知道堯匡不會那么好心,當下看了一眼碗中發黑的湯藥,轉過頭瞥向一側。
“太后娘娘還是自己乖乖喝了吧,免的我們這些下人動手,弄臟了娘娘您的身子。”由于是堯匡指使她來的,所以從一進門就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哈哈哈~”郗徽苦笑著,聲音中充滿了不甘心,他終究是看不到皇兒奪回朝政的那天。
但是,這些人既然來了,沒達到目的是肯定不會離開的,如果因為此事而激怒了堯匡,那他們母子這十多年所忍受的一切都白費了。
郗薇端起那碗毒藥,一口喝了下去,神情中滿是苦楚,隨即嘴角溢出了鮮血。
……
時間并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去而停止轉動。
旭日高升,紫氣東來。
像往常一樣,朝中大臣坐著各自的馬車、轎椅陸陸續續進了宮門。
玄武門外。
文官落轎,武官下馬,這是對最高統治者的尊崇。踏著第一抹朝陽,浩浩蕩蕩的向承乾殿內走去。
承乾殿。一座金碧輝煌、浩瀚雄偉的宮殿,它坐落于皇宮正中央的位置。
朝堂上大臣們整齊的站成四排,左右各兩排,中間留出一條可同時容納四輛馬車的過道。
正大光明的牌匾下,蕭衍身穿金黃色龍袍,頭戴七星珠簾冠,端坐在龍椅上,俯視著朝堂下眾臣。
而此時,后宮另一角。
嬌顏殿,一座華貴無比的宮殿。它雖不及承乾殿那般威武,不及永樂宮那般肅穆,但它絕對是整座皇宮中最為奪目耀眼的,紅墻璃瓦,猶如一枝獨秀般屹立在這后宮之中。
這里曾住著前朝最為得寵的王后,只是自南朝開朝以來,便再也沒人住進來過。
然而今天,一群宮女一大早就開始忙碌起來,只為了給一位絕色佳人梳妝打扮。
小玉坐在梳妝臺前,看著忙忙碌碌為自己裝扮的宮女,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有人為自己裝扮,有人為自己寬衣,哪個女子不曾幻想過這美好的一幕,可是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發現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承乾殿內。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此時恐怕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這個時候,各個地方的官員都會把自己管轄范圍內發生的事況秉奏。但今早,他們在進宮的路途中,就看到鎮遠大將軍樊常勝帶領著十幾萬精兵駐扎在城外。
樊常勝是堯匡的義子,此時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到,今日這南朝的天怕是要變了。
看著朝下的群臣一言不發,許久,蕭衍臉上才浮出一抹笑意:“既然眾愛卿都無事所奏,那朕今日倒是有一件事要對外宣告,承母后懿旨,為朕在渝州選得佳人一位,此女德才兼備,朕欲賜封她為貴妃,不知眾愛卿可有異意?”
話音剛落,大臣們紛紛議論起來,渝州選妃一事之前鬧得沸沸揚揚,只是很多人都沒能親眼所見,都向身邊的大臣詢問此女是出自哪家的千金。
就在這時,殿外一太監嘶聲道。
“太尉大人到。”
頓時,朝堂上又安靜了下來,大臣紛紛整服齊帽,似乎在準備迎接什么人的到來。
堯匡早朝來的晚是常有的事,有時候個把月都見不到他。
此時堯匡身穿盔甲戰袍,腰間懸掛著一柄大刀,一步一步朝承乾殿內走來。按照朝廷率律,朝臣在承乾殿和御書房等地面見君王,均需穿朝服,更不可攜帶任何兵刃。
“在外面就聽到里面一片喧嘩,不知所謂何事呀?”堯匡大步走進朝堂,沒有直接下跪叩拜行禮,而是詢問眾臣,絲毫未將朝堂之上的天子放在眼里。
大臣均帶著恭敬的神情低下了頭,堯匡所散發出來的氣勢令他們折服。
其實在他們心中更多的是來自那份惶恐、畏懼。
看到群臣一言不發,堯匡這才轉過頭凝視著蕭衍。蕭衍也毫不示弱,迎向了他那道炙熱的目光,四目相對,戰意一觸即發。
本以為蕭衍不會出現在皇宮之中,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眼前,沒想到那幫廢物還是沒能擋住他。
不過,堯匡并不會因為蕭衍的出現而改變任何計劃,在進宮之前他就下定了決心,今日無論如何自己也要登上皇位的寶座。
兩人的目光對視了幾息。這時,承乾殿外又傳來一聲廝喊。
“貴妃娘娘駕到~”
緊接著,一位頭戴金雀釵,身穿大紅錦袍的女子徑直向承乾殿內走來。
女子一踏入殿門,堂下的群臣又是一片嘩然,像炸開了鍋一樣竊竊私語起來。
只見這女子膚色勝雪,手如柔荑,頸如蝤蠐,螓首蛾眉,一席烏黑亮麗的直發緊貼于后背之上,此人正是小玉。
眾人皆是一驚,世間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女子。
鳳冠霞披,長長的裙拖宛如一把大扇子,小玉漫步走過群臣,與堯匡并肩而過。
堯匡和眾人一樣,已經把目光移到了這位佳人身上。堯匡臉上依舊操持著一慣的笑意,他完全當做是在看一場戲,等到戲終人散,也就是蕭衍人頭落地之時。
小玉一步一步踏上了臺階,來到了蕭衍身前。
見小玉入定,蕭衍身邊的太監廝聲道。
“百官行禮,跪!”
此時,文武百官應向這位新晉的貴妃娘娘行冊封禮,這乃是歷朝歷代的規矩。
然而,臺下又是一片嘩然,群臣面面相窺,如果堯匡不在朝堂,或許這些大臣會對這位加冕的娘娘行禮。但此時堯匡也在朝堂上,就意味著跪了就等同默許了蕭衍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堯匡看看朝堂眾臣,看哪一個敢先跪下,他倒想看看在這朝堂上還有哪個不是他的人。
果然,在堯匡的威壓之下無一人敢叩拜行禮。
蕭衍也總算看出來了,滿朝的文武大臣,竟沒有一個是忠于自己的。
只見此時,小玉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她雙手負于胸前,身體前傾跪了下去,對著眾人行了一禮。
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時,小玉緩緩站起身來,廣袖一揮,霸氣地立于朝堂正中道。
“諸位都是我朝的有功之臣,為南朝的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馬功勞,這一禮,應當由汝行于諸位。”
聽到她這么一說,大臣們心中慚愧不已,畢竟君臣有別,如此當眾違逆君王,實在有失臣子的行徑。
小玉漫步走下階梯,面對著朝臣,絲毫不愜怯,繼續道。
“天下大同,于禮行,于德行,德行兼備方能長久治國,我朝歷代也正是以德治國,以禮安邦。汝只不過是一介草莽,若平白無故受了諸位大人行的禮,豈不遭天下人笑話。”
聽到這里,眾臣緩緩舒了一口氣,心里的那塊石頭才得以放下。
小玉不經意間已經走到堯匡近前,嘴角微揚,低聲說道:“太尉大人,你以為呢?”
這表面上還是在說剛才禮儀之事,實際上卻是特意說給堯匡聽的。
當然,這些話也一字一句的聽進了堯匡心里,自己等了這么久無非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讓自己明正言順登上皇位的機會。她說的不錯,就算今日自己強行登上皇位,也只會留下一個謀逆之名,以后還指不定會有多少人會以此之名起兵造反。
“娘娘說的是,臣定當為南朝江山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緊接著,堯匡雙手抱拳,單膝跪了下來,朗聲道:
“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文武百官頓時煞白了臉,紛紛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承乾殿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城門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