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窗簾的遮光性并不是很好,第二天辛星醒來,屋外的光亮穿過窗簾打進屋內,使屋內蒙上了一層灰色的亮。借著這點微弱的光,辛星一眼就望見了躺在沙發躺椅上的沈流川。他雙目緊閉,微微蹙著眉,呼吸沉穩而有力道——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辛星在床上轉了個身,抱著被子靜靜地看他,仿佛欣賞一幅畫、聆聽一首曲子。
昨晚的事斷斷續續,只在腦海里殘留了一些片段。依稀只記得自己喝多了,說多了,然后沈流川把她抱了回來……
過了一會兒,沈流川似乎感受到了辛星的目光,動了動睫毛有了要醒來的趨勢。也不知是出于何種心態,辛星趕緊閉上了眼睛裝睡。而后便聽到了沈流川從沙發椅上起來、走近她的腳步聲。
沈流川坐到床沿上,輕輕捋了捋她的頭發,便起身出了房間。
聽到關門聲,辛星睜開眼。看了看時間,才早上七點多。也不知沈流川,昨晚被折騰到了幾點……一想到這,辛星便滿心羞愧。
辛星翻身找到了手機,發了條微信過去:沈流川……
過了一分鐘不到,辛星房間便響起了門鈴聲。
“醒了?”
“嗯……昨晚,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什么?是我抱你回來這件事,還是你酒后跟我說的那番話?”
“啊?”
“如果是為前者,你一點兒也不重,抱你回來沒費多大的勁兒,所以不必道歉;如果是為后者,更不用道歉,我只當是自己離你更近了一步。”
“沈流川……”
“今天還有力氣出去走嗎?要是累的話就在酒店休息吧?”
“我……我還行,你呢?”
“我也還行……”沈流川看了看表,繼而說道:“那我先去洗個澡,半小時后來叫你?”
“嗯……”
隱形眼鏡戴了一宿,加上昨晚眼淚流的多,眼睛便酸澀得很。辛星起身去廁所摘隱形眼鏡,只覺頭還是暈乎乎的。這么多年沒喝酒,酒量都退化了……
摘了隱形眼鏡,辛星洗了個澡,照了照鏡子,只見鏡中的自己頂著一張宿醉臉,兩只眼睛隱隱有些腫。她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畫了個淡妝,換了副金絲邊的框架眼鏡,鏡框是多邊形的那種,大大的,文藝中帶著點清純。
沈流川敲開門第一眼見辛星的時候,晃了晃神。這是他第一次見辛星戴框架眼鏡,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出現了幻覺,覺得這該是多少年后二人老夫老妻時的場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酒店是提供早餐的,沈流川帶著辛星去了酒店的餐廳。餐廳不大,是舊時老宅院的式樣。好在酒店房間數量有限,即使入住者都差不多時間過來,也不會顯得擁擠。早餐很精致,只是辛星沒什么胃口,只喝了點清粥,吃了片面包。
沈流川見狀扯了幾張紙巾把一個帶殼的雞蛋包起來放進了口袋里,連同一杯酸奶。
“帶著等你餓的時候吃……”
有人說,要是考慮跟一個人交往,就該跟他一起去旅行。旅行,是認識一個人習性與品行的最好方式。沈流川是什么樣的人,辛星心中早已有了定論。如果說先前是一個大的輪廓,而今沈流川的人設,便更加具象化了。
沈流川已經提前訂了美齡宮和中山陵的票,可到了鐘山風景區才恍然大悟,他分明是小覷了這元旦小長假的出行量!景區門口簡直就是人從眾的場景毫不夸張。上山的方式有兩種:坐觀光車或是步行。而觀光車的隊伍已經繞了好幾個彎排到了“千里之外”。
辛星查了一下手機導航,建議步行:“走上去吧,排隊的時間走走都到了。”
沈流川也看了看,導航顯示到美齡宮才一公里不到,便說好。
從入口往上,是一條有坡度的柏油馬路。路的一邊設有木質步行通道,兩邊植被覆蓋,雖是寒冬,卻絲毫不減其盎然綠意。道路兩旁是辛星喜愛的梧桐——比煙雨江南門前的那兩排更高大、更有氣勢。在樹下行走,仿佛走進了一場詩情畫意。
南京是一座有著厚重歷史的城市,辛星問:“沈流川,你說我們現在像不像是走在歷史里?”
沈流川笑了笑,答道:“像……”
“生命的長度與歷史相比起來,真的就如滄海一粟了……”
“嗯,萬事幾時足,日月自西東,無窮宇宙,人是一粟太倉中……”
“什么?”
辛星沒聽過這句,想了半天,估摸著該是沈流川將她剛才的話用古語闡述了一遍。
“辛棄疾的詞,《水調歌頭·題永豐楊少游提點一枝堂》,跟你剛才所說的意思差不多。”
辛星喜歡沈流川,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為人品性,還有他的學識。于辛星而言,沈流川就像一座礦藏,里面藏著辛星所鐘愛和追求的近乎全部的東西。他誘惑著她,勾引著她……
辛星覺得真正的愛情,應該是發自內心,表于行動的。而沈流川恰巧就兼具了兩者,而自己與他相比起來,或許就沒有他那么勇敢……
到了美齡宮,又是長長的一排隊伍,隊伍一來一回,從門口遠遠地排到了停車場,然后繞了個圈又折了回去。
“這人也太多了吧!”辛星不禁感嘆道。
沈流川也無語,平時不怎么旅游,外出也都是公差,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山人海。來之前他單做了攻略,卻忘了往人數方面去考慮……
“算了,我們還是不進去了吧?這么多人,再好的風景都無濟于事了……要不我們就沿著這路一直往前走吧?這條路上的風景,我覺得該比這里面的擁擠美得多……”
辛星道出了沈流川心中所想,于是二人便沿著路,一路往上。
越往上,路上的行人便少了起來,往來的觀光車倒是愈發出現得頻繁。最高處是中山陵,辛星和沈流川走著走著便到了。
可到了中山陵,又是排長隊的情形。沈流川詢問辛星的意見,是否進去。辛星想了想,說:“進去吧,總得到此一游吧?”
進中山陵是有時間批次的,好在沈流川提前做了預約。下一個開放時間還未到,辛星拉著沈流川到一邊的石階上坐下,兀自揉起了腿。
“腿酸了?”沈流川問她,而后蹲在她面前,伸手替她在小腿上輕輕地摩挲。
“有沒有好一點?”沈流川又問。
辛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任由沈流川的手在她的小腿上來回按摩。這是一種神奇的觸感,敏感的神經末梢將這種信息傳達至大腦,于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在渾身的血液里燃起了絢麗的煙花。
“沈流川,你真好……”
這是辛星第二次發出這樣的感嘆,上一次,是沈流川問她要不要夜游秦淮的時候。
“嗯,是不錯。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嫁給我?”
像是玩笑話,沈流川手中的動作并未停止。這是試探,也是明示。
辛星收起腿,把沈流川拉回到自己身邊坐下。
“我有點餓了,你早上拿的雞蛋還在嗎?”
辛星擺明了是轉移話題,可沈流川似乎并不在意,從口袋中取出雞蛋,剝了大半,只剩下面手托的位置還留了一片。
辛星接過雞蛋咬了一口,還是溫的。一想到這或許是沈流川的體溫,一種莫名的情緒便又襲上了心頭。
沈流川見她突然紅了臉,似春日里桃花帶雨胭脂透,不明所以,問:怎么了?
辛星將臉別向他處,只淡淡地回了句: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