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塔尤(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
- (法)埃馬紐埃爾·勒華拉杜里
- 6246字
- 2020-11-06 11:31:53
第四章 普通牧民
我在前面考察的大部分家庭屬于傳統的定居農民。然而,我們不應僅限于了解農業社會的一面,因為它還不能代表蒙塔尤的全部現實。比利牛斯山區的這個村莊還有一些伐木工,他們的生活條件十分惡劣。除伐木以外,這些人在其他時間也從事耕種或放牧。他們絲毫未受到異端的影響,所以,他們并不是宗教裁判所關注的對象。因而我們對他們的了解也較少些。
我們了解更多的是牧民。在村里,他們的數量比較多:在蒙塔尤的8個家庭中至少有十幾個人被明確地稱作牧民,他們中有紀堯姆·佩利西耶、紀堯姆·貝洛、紀堯姆·吉拉貝爾、讓·馬爾蒂、皮埃爾·巴伊、紀堯姆·巴伊、皮埃爾·莫里、讓·莫里、紀堯姆·莫爾和吉羅·貝內 [112] 。在蒙塔尤,除嚴格意義上的農活以外,人們最常提到的職業便是牧民。
“牧民”一詞本身并不明確。在蒙塔尤或奧爾諾拉克等上阿列日山村,在某種意義上,所有人都是牧民,因為大家或多或少都養著羊。奧爾諾拉克的領地法官紀堯姆·奧斯塔茲對這種情況十分了解,他對集合在廣場大榆樹下的百姓們大聲說:“應該燒死的不是異教徒,而是富尼埃主教。因為是他向我們征羊羔稅。”(I.208—209)由于這些大不敬的話,紀堯姆·奧斯塔茲成了畜牧經營者、土地和家業所有者以及牲畜所有者們的代言人。這些牲畜所有者經常放牧自己的羊群,并讓自己的孩子做幫手。
然而,我在這一章里所關注的不是一般牧民的社會,因為我們已對他們進行了分析,也考察過他們的家。在這里,我要談的是那些居無定所,到處流動的牧人團體。 [113] 他們組成了農村中的半無產者,無家無業,過著游牧生活。然而,他們也有自己的傳統和自豪,并對山里人的自由和命運有獨特的看法。他們臨時或永久地匯入了比利牛斯山區廣泛的遷徙運動。這種遷徙運動逐漸向山下,主要是西班牙境內發展。 [114]
他們在現存權力的框架中運動。在從一村子到另一村子的流動中,他們加入到家族的網絡中,并能發現和自己投緣的關系。蒙塔尤的牧民皮埃爾·莫里走遍了加泰羅尼亞(現在的奧德)。他至少和克萊格集團保持著某種關系,甚至處在他們的保護之下(II.176)。另外,由于西班牙一側不斷發生領主間的家族戰爭,山上牧民的活計變得很艱難。和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一樣,比利牛斯山區的小貴族們總是像兀鷲一樣相互撕咬。在附近山里轉場放牧的牧民如果不被迫“賠償”兩強沖突造成的損失就算是幸運了。例如,卡斯泰爾當的領主紀堯姆·當唐薩和另一個領主(除了他的名字叫納爾泰斯或埃納爾泰斯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交兵打仗,莫里兄弟只好把羊群趕出了卡斯泰爾當的地面(II.479;III.195)。
這些到處跑的牧民有一些是蒙塔尤人,我們了解他們中的幾個。他們是被懷疑的對象,或者只是居無定所者。同別人發生爭執或械斗后,他們便從大路或“羊腸小道” [115] 逃走,或是消失在叢林中。一個叫讓·莫里的牧民介入了一樁打斗事件,他直截了當地說明了此事如何加強了他固有的“旅行癖”:“我和拉澤斯的幾個牧人打了一架,我還受了傷。一個叫維齊安的在打斗中站在我一邊。當時他在蒙塔尤的雷蒙·利齊耶家干活。我把自己受傷的事向富瓦伯爵在蒙塔尤的領地法官貝爾納·克萊格作了申訴,并向蒙塔尤的城堡主告了狀。但城堡主不愿為我被拉澤斯牧民打傷的事主持公道。由于受到不公的對待,我離開了蒙塔尤,來到了普伊格塞爾達,在女領主布呂尼桑德·德·塞爾維羅家受雇放羊。我和這位女領主及她的羊群呆了4年零兩個半月……”(II.476)紀堯姆·貝利巴斯特在參加了一場激烈的毆斗后也逃之夭夭。他是兇手,在毆斗中殺死了一個牧民。他被迫放棄了富足的產業和在居比埃爾的老家,先是做起了牧羊人, [116] 后來又成為異端派教長……最后,作為阿爾比教派一個小群體的預言家,他定居在加泰羅尼亞。在那里,他放棄了牧民的職業,當起了篾匠或造毛梳的工匠。
貝爾納·貝內也是一樣,他以另一方式成為家道中落的犧牲品。 [117] 他出身于蒙塔尤一個富有的農牧業主家庭。但是,宗教裁判所毀了這個家。貝內家的土地被沒收后歸了富瓦伯爵。它實際上是由領地法官貝爾納·克萊格經管。此事最顯著的結果是:克萊格家從貝內家的破產中獲益匪淺(這兩家原來有間接的聯姻關系)。至于貝爾納·貝內,他一下子淪落為牧民無產者,其物質和精神條件都不佳:在受宗教裁判法官追究時,他只能靠放羊為生。在蒙塔尤,他還受到兩個集團的夾擊。克萊格集團想使可憐的貝內向卡爾卡松宗教裁判所做偽證;和克萊格集團敵對的阿澤馬集團則逼他撤回這一證詞。依照其兄弟本堂神甫的主意,貝爾納·克萊格向貝爾納·貝內許諾,只要他肯合作就把沒收的草場還給他。皮埃爾·阿澤馬主要是使用大棒而不是胡蘿卜:他扣下了貝爾納·貝內最后的財富,即寶貴的羊群,以便從反方向影響他。最后,貝爾納·貝內遭到逮捕,但他不久便從被軟禁的馬圣安托南鎮逃了出去(I.408)。在塞爾達尼躲了一段時間后,他在阿克斯累太姆又被捉拿住了:阿克斯累太姆的皮埃爾·魯塞爾及其妻子阿利桑德告發了他。這個阿利桑德不是別人,她是加亞爾德·貝內的妹妹。加亞爾德是皮埃爾·貝內的妻子,而這個皮埃爾·貝內又是貝爾納的兄弟。所以,貝爾納是被他兄弟的小姨子出賣的。這可真不夠情意,但也事出有因:阿利桑德和加亞爾德倆姐妹在不同時期都當過本堂神甫皮埃爾·克萊格的情婦。她們背叛了與貝內家的合法聯系,完全成了為克萊格家效力的人,并從情婦演變成密探。皮埃爾·克萊格的情婦們便是以這種方式促進克萊格家繁榮的。貝爾納·貝內的命運則每況愈下:這個本來可以繼承父業、成為產業主的青年人,最終淪為一個受堂區各個集團任意擺布的普通牧民。在這種條件下,他能從宗教裁判法官的利爪下逃脫就應謝天謝地了。 [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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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和貝爾納·貝內類似的牧羊人命運更慘,他就是紀堯姆·莫爾。他也出身于蒙塔尤的殷實農家,宗教裁判所使他家破人亡。在這件事上,克萊格家也起了作用。紀堯姆·莫爾的父親和兄弟均遭逮捕。他母親芒加德冒失地說起了克萊格家人年輕時的異端傾向,從而把克萊格家得罪了:他們真地割掉了她的舌頭。 [119] 紀堯姆·莫爾躲過了監禁和刑訊。逃跑后,他在富瓦伯爵領地與加泰羅尼亞之間的崇山峻嶺中游蕩。他心中保留的與其說是異端信仰,不如說是報仇的誓言。(他對異端派教長紀堯姆·貝利巴斯特說的氣話表明他缺少純潔派的熱情:“我寧愿吃羊肚也不愿加入你們的團體。”(II.187))這并不令人奇怪:四處游蕩的紀堯姆·莫爾一心要殺死克萊格一家以報仇雪恨。他從內心里蔑視阿爾比教派的命運:正是由于他們,宗教裁判所才監禁了他的全家。紀堯姆·莫爾不情愿地成了牧羊人,他不斷追憶著已消退的家族光輝。實際上,他的家族本不太顯赫,只是由于銷聲匿跡,其形象才得以在追憶中更顯輝煌。在轉場放牧中,紀堯姆·莫爾有機會在許多地方接觸到山區牧人制作奶酪的團體。他的結局很不幸:他最后在普伊格塞爾達被捕,馬霍卡頭人的副本堂神甫派人把他押送回富尼埃主教的監獄。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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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貝利巴斯特、莫爾、貝內提供了社會地位下降的縮影。他們命運的價值超越了個人的和蒙塔尤的范圍。在蒙塔尤之外,我們還看到朱納克的牧民貝爾納·馬爾蒂曲折、感人和悲慘的一生(III.253—259)。貝爾納·馬爾蒂出生于伐木工家庭。他的家境原來比較富裕,但后來也被宗教裁判所及其打手搞得家破人亡。貝爾納·馬爾蒂只好去給人家放羊。他東奔西跑,時常找不到活干。
然而也有些人甘愿做一輩子牧羊人,(因為是幼子或家境貧苦)身處農村世界的最底層并不使他們感到難為情。這些人較善于適應自己的命運,其中幾個典型或眾所周知的人甚至以當牧民為榮幸。我們熟悉的讓·佩利西耶和皮埃爾·莫里便是如此。
蒙塔尤的讓·佩利西耶是貝爾納·佩利西耶的兒子,他從12歲或14歲起便成為職業牧民。(確實,過去農家的孩子從12歲就開始放羊。這里涉及農村兒童教育的“長時段”問題。)最初進入這一職業時,小佩利西耶的父母把他送到遠離家鄉的圖爾農去學藝。 [121] 他學藝的第一位東家是個婦人,名叫托馬西亞,她可能是個寡婦。
這種生活剛開始時,小佩利西耶還不是個行家里手。他的同事皮埃爾·莫里是個思維敏捷的牧羊人。和他在一起時,小佩利西耶顯得很平庸。他處于舊制度的文化的底層:他說不出第一個女東家姓什么, [122] 只知道她叫托馬西亞。他甚至連自己第一次學藝時的確切年齡也說不清。當有人問他這次學藝的時間時,他的回答同樣很不確切:“我在托馬西亞家待了五六年。”
18歲時,讓·佩利西耶成為公認的牧羊人后便回到家鄉。在那里,他與母親阿拉扎依和兄弟雷蒙、紀堯姆、貝爾納、皮埃爾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在此期間,除了他自己的家外,他只同4個鄰居或親戚家有些交往。他在強調自己社交的封閉性時說:“我在這些人家從沒遇到過外人和異教徒。”
年輕牧民的交往有限,但他們的“旅行癖”卻根深蒂固。讓·佩利西耶后來再次離家,先是到尼奧爾 [123] 給紀堯姆·卡斯泰蘭家放了兩年羊,然后又到蒙普萊給雷蒙·讓家放了一年羊(III.75及以下各頁)。他受雇的時間都很短:在奧克西坦尼農村,雇主和雇工之間往往訂立短期雇傭合同,他們在一起時間不長就分手。 [124] 這種情況和農奴制截然不同。
在蒙普萊的雷蒙·讓家結束受雇后,讓·佩利西耶再次回到蒙塔尤(這成了他的習慣)。這一次,他又被貝爾納·莫爾家雇傭,開始為他家放羊(III.75,76)。他和莫爾家有一點親戚關系。由于莫爾嬸嬸不停的灌輸,讓·佩利西耶最終接受了純潔派的思想。這表明,雇主和雇工之間在社會和家庭方面的距離并不很大。
宗教裁判所的迅雷劈到了莫爾家頭上。家里雇的牧羊人也被嚇呆了。讓·佩利西耶講道:“我的東家貝爾納·莫爾和他母親紀耶邁特 [125] 一起因異端罪被抓進了監獄。他的兄弟和鄰居皮埃爾·莫爾以及另一個皮埃爾·莫爾(前一個皮埃爾·莫爾的兒子)在卡爾卡松被監禁了一段時間。老皮埃爾·莫爾其他兩個兒子,即貝爾納和紀堯姆 [126] 也因異端罪被關進了卡爾卡松的監獄。在宗教裁判所對當地異端的清剿后,貝爾納·莫爾的兒子,即另一個皮埃爾·莫爾逃出了蒙塔尤(1308年),并在加泰羅尼亞住下來。兩年前(1321年),他回到蒙塔尤,為的是娶紀堯姆·奧蒂埃的一個女兒為妻(紀堯姆·奧蒂埃此時正因異端罪被關在卡爾卡松)。這個皮埃爾·莫爾在村里一直呆到今年初冬,不久前才回到了加泰羅尼亞。我一直小心地避免和他說話。”莫爾家遭到了逮捕和迫害(芒加德·莫爾的舌頭還被割掉了),其成員有的被關,有的出逃,因而其社會地位一落千丈,未來前景更令人絕望。莫爾家的牧工佩利西耶的敘述,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了1305—1320年間籠罩在蒙塔尤上空的痛苦和無聲慘劇。讓·佩利西耶在目睹了其雇主家的親屬被宗教裁判所趕盡抓絕的經過。因此,依照牧羊人的稟性,他決定一走了之。他又到埃榮的普拉德當了牧工。在這個離蒙塔尤1古里的村子里,異端的影響幾乎同樣嚴重。他說:“離開貝爾納·莫爾家后,我到了埃榮的普拉德村,在貝爾納·馬萊以及他的兒子貝爾納、雷蒙和安德烈家當牧工。”(III.76)然而不幸的是:“我在老貝爾納·馬萊家受雇兩個月后,他也受到卡爾卡松宗教裁判所的傳訊,接著便被投入了監獄。這個貝爾納可能死在牢里了。”雇主再次遭難后(繼莫爾家之后又輪到了馬萊家),讓·佩利西耶只能尋求自我安慰了。他向雅克·富尼埃指出,無論怎樣,“老貝爾納·馬萊的三個兒子從未因信仰異端而受到威脅”。
多么可憐的補償!在讓·佩利西耶離開蒙塔尤到埃榮的普拉德時,他實際上從未脫離莫爾、克萊格和馬萊等家族的親屬和純潔派網絡。盡管有可怕的內部糾紛,這種網絡在村落間形成了異端和家族的同謀關系:普拉德的老貝爾納·馬萊(讓·佩利西耶的雇主,被監禁)的兒子小貝爾納·馬萊娶了本堂神甫皮埃爾·克萊格的一個侄女為妻。于是,本堂神甫就成了這對年輕夫婦的保護人(III.77)。在埃榮地區,所有的路,甚至包括牧民流動打工的路都會和本堂神甫克萊格的路發生交叉……
在外游蕩多年后,讓·佩利西耶終于回到家鄉蒙塔尤不走了。從此,他融入到村里的生活中,在那里建起了自己的家。有時他病倒了,人們看到他躺在家門口(III.79):體弱多病的他正在陽光下休息。 [127]
無論是在草場禁牧前的春天還是牧草收割后的夏天,他一般都能正常活動(III.84)。作為“富裕”牧民,他開始有了自己的羊。但是,他可憐的成功受到的直接局限是,他只能到別人的草場放牧自己的羊群。一天,讓·佩利西耶在牧場上放羊。這是人們在蒙塔尤看到的一個典型場景,它既表現了牧羊人銳利的目光,也反映出他們朦朧的時間概念。他的敘述依然以不確切的時間開始(III.84):“可能是卡爾卡松宗教裁判所把蒙塔尤人都抓走的那年(1308年),或許是在這前一年?我記不太清楚了。事情好像發生在夏天割完牧草后,又像是在春天禁牧前。那是在一個叫孔勃戴爾加澤爾的地方,我當時正在紀堯姆·福爾(紀堯姆·福爾于1321年以重新墮入異端罪被處以火刑 [128] )和他兄弟的草場上放我的羊。那兒有一條通往蒙塔尤的山路,我就在路左邊的草場上放牧。在路右邊有蒙塔尤的雷蒙·巴伊的兒子皮埃爾·巴伊。這個皮埃爾·巴伊在貝爾納·馬爾蒂(人稱‘老山羊’)的草場上放羊。那邊還有蒙塔尤的讓·馬爾蒂,他放羊的草場是自己的,和雷蒙·馬爾蒂的草場相毗鄰。大約在中午前后,阿爾諾·維塔爾沿著那條路從蒙塔尤方向走來。他的長內衣外面套著一件藍外衣,肩上扛著一把斧子,斧柄另一端是一捆山毛櫸,正好保持兩邊的平衡。和他在一起的有兩個人,他們里邊穿藍色或綠色的衣服,外面罩著帶風帽的棕色大衣,肩上也扛著斧子。阿爾諾和他的同伴們穿過貝洛的草場,逐漸走近了。他們看到我和跟我一塊放羊的伙計皮埃爾·巴伊和讓·馬爾蒂。阿爾諾來到皮埃爾·巴伊面前,向他打了個招呼。皮埃爾·巴伊對他做了回應……因為阿爾諾此時在蒙塔尤負責看青,所以他訓斥了皮埃爾·巴伊和讓·馬爾蒂幾句:他們讓羊群在撒過種的地里亂跑。為了開個玩笑,讓對阿爾諾說:‘這兩位伐木工是從拉弗拉內來的嗎?’……”這一場景描述得很細致,這一參與者的見證再現了14世紀蒙塔尤的牧民小社會:他們經營著各自的草場,定期進行收割和放牧。這些草場處于堂區耕地和遠處牧區山地之間。他們中形成了不同的社會階層:一種牧民在別人的草場上放牧自己的(和別人的)羊群;另一種牧民是經營畜牧的地產主,他們在完全屬于自家的草場上放牧。 [129] 然而,這種隱約的差別并不妨礙不同階層的牧民共同組成非正式的互助或合作組織。在這種小規模基層組合之上,還有涉及全村的集體勞役:通過禁牧期來調節待割草場的放牧;由村里的兼職看青人負責看護播種后的田地。這個看青人本是個修鞋匠,他還時常追逐年輕姑娘。 [130] 在這個山村天地里,時間的流動是漂浮的,對它的劃分很不準確。宗教裁判所制造的災難或各種放牧活計往往成為時間的節奏:牧羊人讓·佩利西耶把1308年的大搜捕、禁牧期和牧草收割期作為時間標志,這些標志顯然缺乏準確性。 [131] 這個牧民的視野中還出現了我們不熟悉的、扛著斧頭和柴捆的伐木工。然而,從此往下便都是編造了。因為他所說的那兩個人不是名副其實的伐木工:他們是異端派教長!書中的場面正是他們在貝洛家秘密小住后返回山林的時刻。他們一個是普拉德·塔弗涅,人們時常在通往埃榮的路拐彎處看到他。另一個就是阿克斯累太姆著名和勇敢的公證人紀堯姆·奧蒂埃,是婚姻關系把他和蒙塔尤直接聯系起來。他的妻子加亞爾德是蒙塔尤人阿爾諾·貝內的女兒,阿爾諾·貝內本人則是貝內集團的中堅分子。
由此可見,小牧羊人讓·佩利西耶的職業生涯完全封閉在本村各家族當中。相反,牧羊人皮埃爾·莫里的職業生涯則與四處流動結合在一起,其中充滿冒險、短暫的愛情,尤其是友誼。下面有必要詳細介紹一下皮埃爾·莫里的生活。實際上,他一生的所有活動都和當時比利牛斯山的經濟基礎——大規模轉場放牧——密不可分。 [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