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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前言

康德委托我修訂出版他為聽眾公開講授過的邏輯學,并以簡明手冊的形式將它交付讀者以來,時間已去一年有半。為此目的,我從他那里得到了他本人講課時使用的手稿,他以特別令人榮幸的信任向我表示,熟悉他體系的一般原則的我,在這里也容易進入他的思路,不致歪曲或篡改他的思想,而以必要的清晰和明確,井然有序地將它們展示出來。由于我接受了這一光榮的委托,試圖盡力之所能,不負我尊敬的老師和朋友——這位值得贊譽的哲人——的希望和期待去完成任務,講演——對思想的表達和陳述、闡明和整理——所涉及的,有一部分就按我的籌劃作了安排。這當然使我有責任向康德這部新著的讀者提供一些解釋。關于這點,此處作一說明,在別處還會有較詳細的說明。

1765年以來,康德教授先生不斷講授邏輯學,該課程以作為入門的邁埃爾教科書(選自格奧爾格·弗里德里希·邁埃爾的《理性的學說》,哈勒,1752年版)為基礎。關于這樣設課的理由,康德在一份預告他1765年講課的由他提供的提綱 [1] 中說明過。像他為同一目的使用的一切其余教科書那樣,前述講課提綱的樣本是用一些空白紙夾訂起來的。個別章節中與提綱內容密切相關的一般及較特殊的批注或說明,部分地寫在夾入的空白紙上,部分地寫在教科書頁的邊旁。散見于各處的批注和說明中的筆記,是由康德為講課而加的資料雜志綴合而成的,他隨時以新的觀念加以擴展,或者一再重新修改其中的個別內容。這些資料至少包含著邁埃爾教科書的著名評論家 [2] 時常發表的一切評論的要點,那是他在自由發揮的講演中講給邏輯學聽眾,而又認為值得記下的。

關于這一著作內容的敘述和安排,我以為最貼切地體現這位偉人的思想和原理的,莫如在整體的處理和劃分上,堅持依照了他明白的聲言。根據這種聲言,在真正的邏輯論著中,特別是在其要素論中,可容納的不外思維的三種基本主要功能——概念判斷推理——的理論。因此,一切有關一般知識及其邏輯的充分性的討論,邁埃爾教科書中概念論之前幾乎占全文篇幅一半的部分,都必須置于導論中。康德在第八章——他的作者 [3] 在這里闡述概念的學說——的開頭提到,“在這以前是關于作為邏輯入門的一般知識的討論,隨后是邏輯學本身”。

遵照這一明顯指示,我把直至第八章以前的一切內容都收入導論中,因而它的篇幅要比在其他邏輯學教科書中通常所占的多得多。由此產生的后果是,我們的現代邏輯家們在方法論領域有理由援引的許多材料,如證明的學說之類,都已在導論中討論過,作為本書另一主要部分的方法論必須相應刪減。為了使不完備的東西完備并將一切置于相應的位置,在適當的地方再次提及這些材料,這是一種多余的、不得體的重復。然而我還是在定義概念的邏輯分類學說上作了這樣的重復,后者在邁埃爾的提綱中屬于第八章,即概念的要素論,這個次序康德在講演中也依然未加改變。

此外,不言而喻,如果康德喜歡,如果他為真正哲學(真實和良知的哲學)奠定科學基礎的事業,即由他首創并且唯有以他的獨創性才能完成的這一頗為重要和艱難的事業,允許他考慮親自制訂邏輯學,那么,這位哲學特別是(關于邏輯的處理和外在形式的)理論哲學部分的改革者,就會依據其基本路線已經在《純粹理性批判》中勾畫出來的他的建構草圖制作出來。不過,這項工作他卻很可以留給他人去做,只要這些人能夠以識別力和公正無私的判斷利用他的建構思想,去真正恰如其分地、妥善地制訂和處理這門科學。這正是我們德國哲學家中多數徹底而公正的思想家們所期待的事。這種期待也沒有使康德和他的哲學朋友們失望。就整體的處理和布局而言,許多較新的邏輯教科書多少應當被視為康德邏輯思想的果實。每個人,只要他對邏輯學的特性與合法界限具有正確而明晰的概念,即使極為粗略地把舊邏輯教本與新的、根據康德原則制訂的教科書作一比較,也會確信,這門科學是真有所成就的。雖然它既未更豐富,就其內容而言也未更堅實或本身更有所建樹,但是卻變得更加純凈了,這一部分是由于清除了它的一切龐雜成分,一部分是由于去掉了一些無益的機巧和純粹的辯證游戲;它更加系統化了并在方法的一切科學嚴格性上更加簡單了。在舊的邏輯手冊中,盡管也有一些可能以方法的科學嚴格,解釋的清楚、確定和精確,及證明的簡潔明了而出色,然而它們之中的幾乎任何一本,都是在其中將不同的、在較廣范圍內屬于一般邏輯的僅僅入門的教條的技巧的純粹的經驗的領域的界限如此交錯,互相混雜,以致不能明確地將其一與其他區別開來。

誠然,雅柯布先生在他的邏輯學第一版前言中提到:“沃爾夫卓越地把握了一般邏輯的思想。如果這位偉人喜歡完全專一地講述純粹邏輯,那他一定會以其有條理的頭腦給我們提供一部杰作,它將使這方面的一切未來工作成為無用。”但是沃爾夫從未闡述過這種思想,他的后繼者中也沒有一個人這樣做過,雖說此處,圍繞真正邏輯的東西,沃爾夫派在我們哲學知識中形式的完備性方面作出的貢獻,畢竟是巨大而有根基的。

通過純粹的、單純形式的東西與經驗的、實在的或形而上學的命題的必要分離,外形上完善的邏輯也還會出現,并且必定出現。除此而外,如果把對邏輯學內容的評論和規定看作科學,那么康德關于這點的判斷就是不容懷疑的。對此,他多次堅定而明確地聲明:邏輯被認為是一種抽象的、獨立的、在自身中建立的科學,它從發生和由亞里士多德首創以來,直到我們的時代,在科學論證方面,實際上無所增益。依照這一斷言,康德既不想通過一條更高原則來論證同一和矛盾邏輯規律,也不想演繹判斷的邏輯形式。他之承認和討論矛盾律原理,是將它作為一個具有自明性,無須從更高原理導出那樣的命題。不過在使用方面,他對這一原則的有效性作了限制,由于他將矛盾律從形而上學領域(在該領域中,獨斷主義要維護其地位)逐出,因而將其限制在單純邏輯的理性使用(僅對于這種使用才唯一有效)上。

但是,邏輯的同一命題和矛盾命題實際上是否本身絕對不能、也無須繼續演繹,這當然是另一個問題。它引導出含有多種意義的問題:一般說來,是否有一切知識和科學的絕對第一原理?這樣一種原理是否可能及能否找到?

知識學相信,〔它〕在純粹的、絕對的我中發現了這一原理,從而全部哲學知識不僅就形式,而且就內容而言,也完全有了基礎。因此,當知識學不把同一和矛盾邏輯原理(A=A和-A=-A)看作無條件的,而只稱之為從屬原理(這些從屬原理只有且必須通過知識學及其最高原理——我在——才能證明和確定)的時候,它的探討是完全一貫地在絕對一致和無條件原理的可能性和必然有效性這一前提下進行的(參看《知識學基礎》,1794年版,第13頁等等)。由于邏輯學一般只能通過對確定命題的抽象,并且——只要它以科學的方式產生,就——只能通過對知識的最高原理的抽象才能產生,從而知識的最高原理及隨之產生的原理已經以知識學本身為前提,所以謝林在他的《先驗唯心論體系》中,也以同樣一貫的方式對作為無條件的,亦即不能從更高原理引導出來的邏輯原理的前提作了說明。但是另一方面,因為被視為原理的知識的最高原理,同樣必然已經以邏輯形式為前提,所以恰恰從這里產生了那樣的循環,該循環雖然是科學所不能解決的,卻是可以解釋的——通過確認形式和內容都根據(形式和質料的)哲學第一原理來解釋,在這一原理中,形式和內容雙方互為條件、互為根據。于是原理中便會存在這樣一點,在這點上,主觀的和客觀的、同一的和綜合的知識是一個而且是同一的東西。

所以,在這樣一種威嚴——它使這種原理不容懷疑——的前提下,邏輯學如同其他每門科學一樣,必須從屬于知識學及其原理。

但是,無論在什么情形下,有一件事總是確定了的,即:邏輯學在它的范圍內,其本質的東西總是保持不變的。邏輯原理是否能夠并且需要從更高的絕對原理中引導出來?這個先驗問題對于邏輯本身及其規律的有效性和明顯性并不能有什么影響,正如對于純粹數學(就其科學內含而言)的那個先驗課題——數學中的先天綜合判斷是怎樣可能的?——也沒有什么影響一樣。作為邏輯學家的邏輯學家也像作為數學家的數學家那樣,在其科學的范圍內,在解釋和證明方面,可以安詳地向前走自己的路,而無須擔心處于它領域之外的先驗哲學家和知識學家的先驗問題,即:作為科學的純粹數學或純粹邏輯學是怎樣可能的?

在這種對一般邏輯的正確性的普遍贊許中,懷疑論者與獨斷論者之間關于哲學知識最后根據的爭論,從來沒有被引入邏輯——其規則的有效性每個懷疑論者和獨斷論者都承認——領域,但這一爭論卻隨時被引入形而上學領域。難道情況還能是別種樣子嗎?真正哲學的最高任務絕不涉及主觀的知識,而涉及客觀的知識;它與同一的知識無關,而與綜合的知識有關。就此而言,邏輯自己完全是置身于局外的。無論是批判哲學或知識學,還是任何懂得明確地把先驗的觀點同單純邏輯觀點區別開來的哲學,都絕不會想到要在單純邏輯領域內去尋找實在的、哲學知識的最后根據,絕不會想到從一條單純被視為邏輯命題的命題,便能推出一個實在的客體

誰確實注目于作為單純形式的科學——被視為思維的單純思維的科學——的真正(一般)邏輯,與先驗哲學——這種一致于質料的或實在的純粹理性科學、真正知識的科學——之間的天壤之別,而不再忽視這一區別,他就容易判斷現代的嘗試,如巴爾迪里先生(在他的《第一邏輯綱要》中)新近從事的〔工作〕,即從邏輯本身構成其在先者,期待在這樣的研究道路上發現,“一個實在客體或者由它(單純的邏輯)設定,或者無從設定;或者由它提供自然本質的鑰匙,或者哪里都不可能有邏輯學和哲學”。然而實在看不出,以哪種可能方式,巴爾迪里先生從他提出的邏輯的在先者、思維的絕對可能性原理——根據該原理,我們能夠無限次地重復作為(非雜多)中之一同一個——出發,能夠尋出實在客體。顯然,這個誤以為新發現的邏輯的在先者,不多不少正是老早就被確認的、內在于邏輯領域并被置于邏輯學極頂的同一性原理:我思維著我在思維的東西,并且,我能夠無止境地重復思維的,正是這東西而不是別的什么。在知性邏輯的同一律中想到雜多(ein Mannigfaltiges)而不是想到單純的多(ein blo?es Vieles),這當然不是也不能通過別的,而只能通過一個和同一個思維的純粹重復——一種A=A=A的反復設定,如此進行,以致無窮——才發生。因此,遵循巴爾迪里先生采取的途徑,按照他利用的同一種發現新知識的方法,可能不易找到哲學理性在其研究中能夠由以出發的起點,及所復歸的終點之所在。也許,巴爾迪里先生對于康德及其哲學論究方法的最主要、最有意義的責難所針對的,與其說是邏輯學家康德,倒不如說是先驗哲學家形而上學家康德。所以,我們可以把這些責難全部安放到它該放的地方。

最后,在這里我還想說明一點:康德的形而上學手稿也已在我手頭,一有閑暇,我就將以同一方式修訂出版。

奧得河畔法蘭克福學會會員 哥尼斯堡大學

哲學博士和講師 戈特勞布·本亞明·耶舍

1800年9月20日于哥尼斯堡


[1] 參看新近出版的《1765—1766年冬季學術講演題安排的報告》,第一卷。——邁埃爾原注

[2] 此評論家指康德。——譯者

[3] 作者指邁埃爾。——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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