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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風靈

“對,就這樣,前一塊木板和后一塊木板之間的距離要一樣,”風靈擼起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指點奴隸把木板嵌進卡槽里,“干得不錯。”

被表揚的奴隸抬起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多謝風靈姑娘贊揚。”

風靈在奴隸中間穿梭著,“好好干,干得好就給你們土地耕種。”在森多,表現良好的奴隸可以被分配到偏遠地區開墾荒地,耕種后的收成大部分上交,而且還有結婚生子的權利,盡管改變不了奴隸的身份,但對于奴隸們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恩典。正是有了這樣的恩典,森多的奴隸極少逃跑。

盡管這些奴隸不知道風靈姑娘要做什么,但他們卻很清楚,風靈姑娘是森多頭領盤果最疼愛的小女兒,只要風靈想要,哪怕是天上的星星,盤果頭領都能想辦法摘下來。既然風靈答應分給他們土地,那十有八九會實現。十幾個奴隸干得更加賣勁,恨不得自己多長出幾只手幾只手腳來,

雖然已經入秋,正午的太陽依舊火辣,奴隸們的汗水像線一樣往下流,風靈一頭烏黑的頭發在陽光下更加油亮,她遺傳了阿爸盤果的大眼睛,阿媽水仙的櫻桃嘴,是森多大寨最美麗的姑娘。作為森多頭領盤果最小的女兒,風靈在家族中,以及整個大寨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或許正是這種特殊的身份,以及父母的疼愛,她并不像森多大寨里其他貴族家庭里的姑娘一樣,熱衷于在白布上描繪飛翔的鳳凰,飄逸的白云等等美麗的圖案,并把它們經過蠟染制作成穿在身上的衣衫。風靈也不熱衷于在趕集的時候邀約幾個閨中密友去和其他地方趕到烏東來的帥小伙談情說愛。她的愛好和大多數貴族姑娘不同,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墊著腳趴在圈養牲畜的欄桿上,試圖和關在里面的馬兒溝通,稍大一點就跟在大哥安武和二哥祖平屁股后頭,上山去打獵。后來發現狩獵這件事實在無趣,而且太殘忍,她的興趣轉移到了森多廣袤的田野里,春天她喜歡看著蜜蜂在金黃的油菜花上面飛舞,秋天喜歡站在田埂上觀看一波又一波的麥浪翻滾,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中,更喜歡把鞋一脫,光著腳丫踩進稻田里,去捉那些只有巴掌大小的魚兒。最后帶著抓到的幾條小魚回家,讓仆人們用清水煮魚,魚湯是這個世界上最好聞的香味,魚肉是所有菜肴里最美味的食物。總之,田野是風靈最大的游樂場。她不安分的頭腦里總會想出不少關于田野,關于耕種的新奇點子,就像現在,她從二哥祖平那里借來了十幾個奴隸,要完成一項改進舂米技術的偉大工程。

奴隸們按照風靈的要求從山上砍來木材,有的切割成一塊塊長條木板,有的制作成巨大的車軸,奴隸們猜想,風靈姑娘是要做一輛巨大的馬車。

“我告訴你們,我要做的是天車。”風景背著手,昂著頭,站在白水河邊。滾滾的河水從森多大寨外的田野里穿過,一年四季奔流不息。

奴隸們從來沒聽說過天車這樣的東西,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做一個巨大的輪子,把它放進河里。”風靈指著河水,“讓河水帶動天車轉動,天車帶動車軸,車軸帶動石錘,石錘砸到石臼里,這樣就能替代人工,把谷殼錘開,明白了嗎?”

風靈沒把做天車的想法告訴阿爸盤果和阿媽水仙,她不想聽他們念叨,阿爸要是知道肯定會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她,“你又要弄什么奇怪的東西?”仿佛她只是個會搗蛋的小姑娘。阿媽水仙更別提,她一定會板著臉數落,“身為頭領的女兒,你就不能有一點貴族姑娘應該有的樣子嗎?你應該去學學刺繡,蠟染,不要像個男孩子一樣整天往外面跑,讓其他家族的人笑話我們沒有教養。”

風靈在跟祖平借奴隸的時候把她的想法說過一次,忙于籌措進貢祭祀大典物品的祖平沒聽完就不耐煩地打斷她,“我聽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要奴隸嗎,拿走就是,不要來煩我。”

不僅二哥祖平不明白,耐心聽完風靈說明的大哥安武也沒弄明白,他只是拍拍風靈的肩膀,很誠懇地說,“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什么需要大哥幫忙的就直說。”

所以,身為森多頭領的女兒只能自己靠自己實現自己的想法,她除了吃飯睡覺都呆在白水河邊,指揮奴隸們干活,讓夢想中的天車一天天逐漸成型。

巨大的天車今天終于完工,風靈讓奴隸們用幾根圓木墊在天車的底下,采用木船下水同樣的方法,準備把天車推進白水河里。

“你們幾個,用繩索拉住天車,你們幾個推動天車。”風靈站在高處大聲指揮。

奴隸看著奔騰的河水放下了手中的活,“風靈姑娘,我們不敢。”

“不敢?”風靈插著腰,很不理解。

“山上有山神,河里有河神,放這么大一個車輪子到河里面,肯定會驚動河神,還是請大摩師來做了法以后再放吧。”奴隸很誠懇地請求。

“大摩師?”風靈抬眼往遠處的山腳下望去,那里有一片竹林,森多大摩師尼楚就住在里面。風靈眼前浮現出尼楚的樣子來,那個杵著法杖走路顫巍巍的老太婆,據說已經有三百多歲。每次見到尼楚大摩師風靈就會忍不住打一個冷戰,尼楚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畏懼的邪氣。風靈立刻打消了去請尼楚大摩師來做法的想法,“我從小就在河邊長大,河里沒有什么河神,不用請大摩師,聽我的,推!”

奴隸們集體猶豫了。

風靈使出了殺手锏,“你們到底想不想擁有土地?”

奴隸們最后一點猶豫被打消了,他們使出全身力氣,把天車往河里推。隨著圓木滾動,圓木上有一座木屋般大小的天車一點點靠近河岸。先是一小半,然后一大半,最后天車轟隆一聲被推到了河里。

“抓緊繩子!”風靈扯著嗓子大聲喊。

奴隸們拉緊了捆綁在天車上的麻繩,不讓天車沉到河底。幾個水性好的奴隸一個猛子扎進河里,把早已準備好的兩根木樁栽到河底。

風靈緊張又激動地看著下水的奴隸沉下去一會,又冒出河面換氣,然后再沉下去,斜插在河里的木樁逐漸豎直。快了,快了,一旦木樁栽好,再把天車架到兩根木樁之間,就能隨著水流轉動。

一人粗的兩根木樁終于筆直地聳立在河岸邊,潛入水底的奴隸紛紛冒出頭來,一個奴隸興奮地在河里揮手,“風靈姑娘,木樁栽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讓阿爸分給你土地。”風靈高興地對著奴隸們說。

“多謝風靈姑娘,我叫……。”奴隸話還沒說完,突然大叫一聲,就沉到了水里,只看到河水在翻騰,奴隸忽然又冒出水面,一雙手在空中揮舞,但立刻又沉到水里,仿佛水里有什么東西在把他往下拽。很快,奴隸沉下去的河水冒起了血水。

“快跑啊!”還呆在河里的幾個奴隸慌不迭地往岸上游,游得快的奴隸已經爬上了岸,最后一個奴隸運氣沒那么好,雙手剛把上半身從水里撐起來,下半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哇哇亂叫著努力往上撐,其他拉著捆綁天車繩子的奴隸也松開了繩索,急忙跑過來抓住他的雙手,死命往岸上拖。隨著一聲慘叫,奴隸們拖上來半截流血的身體。死不瞑目的奴隸瞪大的雙眼告訴所有人,這極短的時間里,他遭受了怎樣的痛苦和恐懼。

風靈被眼前發生的一幕徹底驚嚇到,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兩只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死去的奴隸,再看看順水漂流逐漸遠去的天車,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我就說了,這會惹怒河神。”

“不是河神,是兇惡的水怪,我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家伙,滿嘴的尖牙。”

“總之是邪惡的東西。”

奴隸們仿佛受驚的兔子聚到一塊小聲議論,他們雖然懼怕河里神秘的東西,但卻沒有一個逃跑,因為在森多,對奴隸除了有分配土地的恩典以外,對待逃跑奴隸的手段一點也不比烏東或者其他部族差,甚至更加嚴酷和殘忍。

風靈呆坐在地上,眼眶里的淚水終于無聲地流淌下來,她既為奴隸的慘死感到悲痛,也為天車的夭折感到傷心。她忽然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眉毛倒立,眼睛圓睜。她三兩步走到河岸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河水叫罵起來,“你給我出來,有本事你給本姑娘出來,躲在水里吃人算什么本事。”風靈一邊罵,一邊撿起腳邊的石頭往河里扔,“你給我滾出來,見不得人的東西。”

奴隸們被風靈的舉動給嚇壞了,但出于身份的原因,他們不敢過來拉風靈,只好全都朝風靈跪了下來,“風靈姑娘,求你停手吧,不要再激怒河神了。”

風靈哪里肯聽,仍舊不住地把石頭往河里扔,撿起一個個水花,但河里再也沒有動靜。在她憤怒發狂的時候,一支運鹽的兩腳馬隊伍已經站到了她身后不遠處。隊伍最面一個青衣男子端坐在棗紅馬上,滿面春風地看著風靈的一舉一動。

“風靈妹子,誰惹你我幫你教訓他。”棗紅馬上的申加長子朗聲說道。

聽到聲音,風靈扔石頭的手停在半空,她轉過身來,黑珍珠般的眼珠盯著申加,“關你什么事,走遠點。”

申加不僅沒生氣,反而下了馬,一搖三晃地走過來,目光掃向跪著的奴隸們,“風靈表妹,誰惹你生氣,我幫你擰下他的腦袋。”

風靈冷笑著,“好啊,惹我的是這條河里的妖怪,你去幫我把它抓出來。”

申加一怔,表情變得很不自然,“妖怪?我不是大摩師,不會抓妖怪,”他的小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轉,“但是,我的奴隸隊伍里有個邑人上師,說不定能幫你。”

申加長子轉過身一招手,一個奴隸被隨從納關從兩腳馬隊伍里抓出來,“見一見我兩腳馬隊伍里的克吉崗巴上師。”

風靈斜著眼看著眼前的這個結實的光頭奴隸,皮膚被曬得呈現一種棕黑色,臉上棱角分明,若不是瞎了一只眼睛或許樣貌還算說得過去,但不管怎么看也不像一個會法術的上師樣子,“他會抓妖怪?”

“不相信可以試一試。”還沒等風靈同意,申加長子一個眼神,納關一把把克吉崗巴推下了河。

“你這樣是讓他去送死。”風靈怒視著申加。

“我的兩腳馬很多,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申加似笑非笑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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