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了一整天。白三更醒來后已是第二天傍晚，嬌嬌去吃飯了，屋里只有他一人。
“唔……”白三更想起身，卻發現全身疲憊僵硬，抬手都難。
“嘖，”白三更放棄掙扎，躺在床上自言自語道：“大意了大意了，昨天居然忽視了小孩身體能夠負擔的運動量，沉浸在冥想狀態出不來了。”
大意可不是魔王白三更的風格。
白三更明顯感覺到重生之后自己的狀態很不對，不像詭計多端智計卓絕的魔王，更不像單純無知心思簡單的六歲小三更。這本該讓他惶恐，可他竟沒什么感覺，甚至覺得就這樣得過且過也行，不去想三年后的獸潮和魔將墓，不去想畢圖，也不想靈器變革，不想域外異族，就這樣活到哪算哪。
“唉……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身體在經過短暫休息之后不再僵硬，白三更翻身起來。
洗漱后，吃完晚飯。白三更被大長老叫到書房。
“小三更，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
“嗯？”
“召靈禮那日，你從一年沉睡中醒來，又昏過去之后，三張老去請了林家老太爺為你診治。”
林老太爺是月行山五家醫術最高明的醫者。
“嗯。然后呢？”
“林老太爺說……你腦域內靈魂之力，就是精神力，太強了。這導致你的身體會自主吸收靈力，以免精神過強身體無法承受而陷入休眠。之前你沉睡一年，就是因為精神力過強，超出身體承受范圍了。”大長老仔細斟酌著說。
“嗯，所以呢？什么意思？”白三更歪頭，不解地問。
白三更知道大長老的意思，不過還是要裝一下單純。
“意思就是……其實你身體天賦并沒有九紋那么強，強的是你的精神。林老太爺說，你的真實天賦，應該在六紋左右。”
白三更“震驚”地瞪大了眼。
“你、你是說，我、我、我其實，沒有九紋天賦？！”
“是這樣沒錯，不過你精神天賦很強的……”大長老自己都沒什么信心地道。
白三更知道為何大長老會這般表現。在小地方，精神天賦基本等于垃圾，因為他們沒有精神修煉功法，這種功法，至少也要三流勢力水平才能掌握，而好的精神功法，則至少是二流勢力。而就算是二流勢力里的精神功法，同階修士修煉出來也很難打敗普通功法修煉者。所以，在一流以下勢力中，精神天賦并不太受重視，更別提這小小月行山里的小寨子了。
或許，白家的人連精神天賦具體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林老太爺有看出精神天賦的見識在這種小地方都已是極為難得的了。
當然，對白三更來說，精神天賦可不是無用品，更別說他的精神天賦，來自活了千年的魔王。
“精神天賦是什么東西？有用嗎？”白三更有些自暴自棄地問。
“呃……”大長老不知該怎么說。畢竟這種天賦他也是聽林老太爺說的，而林老太爺也對這知之甚少。
難怪家族對他的重視程度完全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九紋天才該有的樣子，原來是早知道他天賦并沒有那么強啊。白三更想。
“小三更，你也別傷心，你的天賦已經很強了，就算只有六紋，也是我們今年最厲害的天才了。”大長老小心安慰著。
“你們騙我！”白三更氣的眼睛都紅了，怒吼著沖了出去。
“小三更！三更！”大長老無力地喊了幾聲，緩慢地嘆了口氣，道：“唉……就知道會這樣。”
門外的管家俯身道：“大長老，我已派人跟上去了。”
“今后……”大長老神色黯然，似回憶起了不好的事，“仍像以前一樣照顧他吧。”
“是。”管家應著，抬眼看了下，大長老，又道：“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走了的人就再為他傷心了。”
“嗯……你說的對。”大長老搖著頭笑起來，似乎對變得多愁善感的自己頗為無奈，“老木啊，給我泡杯茶吧。”
“是。”
……
白三更在寨子里繞了一刻鐘便甩掉了大長老派來跟著的人。從小道離開寨子入山。
白三更沒有走很深，在一處隱蔽的地方停了下來。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兒。”白三更沉聲道，眼神銳利地掃過四周樹叢。
一顆石子打中白三更的肩膀。
白三更轉過身，一身披黑袍的少年人坐在一根高高的樹枝上，眼神里是熟悉的冰冷。
“鐵真。”或者說，還未成為天星的天星。
“你怎么知道我在？”
“你這幾天不是一直跟著我嗎？”白三更抬眼，打量著這個熟悉到陌生的人。
“呵，倒是挺靈敏。”鐵真從樹上跳下，落在白三更跟前，低頭打量起這個小孩。
白三更退后幾步，減小身高對比。
“說吧，一直跟著我做什么？”
鐵真瞇著眼，玩味地笑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白三更全身僵了一瞬，立馬恢復過來，問：“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是原來的白三更。”
白三更全身氣息驟然內斂，危險的感覺襲上鐵真心頭。
白三更：原來天星這么早就能讀心了嗎？難怪四家暗殺這么久都沒能殺了他。
鐵真：這小孩果然古怪，居然能讓我感到危險，有點意思。
“鐵真，有些事不可以問，就別問。”白三更緩緩說道。
其實白三更完全打不過鐵真，但是論裝逼，白三更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
鐵真臉色凝重，最終似下了決心般道：“我天生擁有讀心的能力……”
白三更微抬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我可以看到每個人內心的樣子，也能看到你的。”
“我內心的樣子與別人不同。”白三更沒有疑惑，這是當然的。只是天星的讀心術居然天生就有，這著實驚到他了。要知道，前世天星這讀心術可是無人能防！就算是魔王白三更，也要通過特殊的方法瞞過才行。
“你的心，”鐵真說著，撿起了地上的一段枯枝，“就像這個。”
心如枯木嗎？白三更笑了笑，并不意外。
白三更的心在前世便已停止跳動，這世上早已沒有他。今生重活一世，就算是很重要的妹妹和白帆，也不是他完成這一生的理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要去做的事。
這一生，白三更其實并未活過來。
但，其實他也在期待，能讓自己活過來的某個人，某件事。期待枯木重生。
“不止。”鐵真冰冷的嗓音打斷了白三更。
一簇火焰憑空出現，點燃了鐵真手里的枯枝。
黑色的灰燼紛紛揚揚，灑落在肥沃的泥土上。
心如死灰。
白三更沉默。
“我看到的人心中都有色彩，暴躁的人心中火一般紅，溫柔的人水一般藍，善良的人樹一般綠，堅定的人有金子般的光芒，樸實的人如泥土棕黃。可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沒有色彩的人，你的心是空的。為什么？”鐵真冰冷的眼中現在滿是好奇。
“因為死人是不會有色彩的。”白三更望向鐵真，眼神空洞得可怕。
“你又不是死人。”鐵真面對來自白三更的精神威壓絲毫不懼。
“心死了。”
“為什么？我從未見過心死的人。”鐵真一改高冷人設，好奇追問。
白三更淡笑。
你要是在近千年的人生里時時活在致命危機中，堅持活著的所有理由都不在了，也會心死的。
“與你無關。”
鐵真不依不饒，繼續道：“我想知道。這樣吧，你告訴我為什么，我教你我的功法！”
“你的功法？”白三更疑惑。
這個時間點，天星還沒自創極道天星功法吧？
“哼～”鐵真驕傲地從鼻子里出聲，道：“我的功法可不是鐵家那些沒用的廢物給我的，是我自創的哦！”
白三更：……
就算知道鐵真再天才也不可能此時創出半神級功法，白三更還是很無語。原來命運可以如此不公嗎？有人水深火熱渴望生機，有人前程無憂不屑一顧。
“不需要。”白三更冷冷回絕。
“咦，你又有顏色了！”鐵真突然笑瞇瞇地道。
“嗯？”
“據我這幾日的觀察你心里的核心處是沒有顏色的，但外圍有時會有很淺的顏色。比如，你現在是生氣和悲傷的顏色；而跟你妹妹在一起，會有溫柔的藍色；跟那個白帆一起，會有尊重的深藍色；跟你們白家大長老一起，會有憐憫的白色……而且你心里淺層劃過的這些顏色跟別人很不一樣，有……很久的感覺，比林家最老的那個還老的多……”
白三更看著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的鐵真，眸光浮浮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鐵真還在說著。
“……你為什么有這樣的內心？這不是一個六歲小孩會有的。你是不是用了傳說中的奪舍？怎么奪舍的？感覺怎么樣……”
“好了，”白三更聽不下去了，“別說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么？我可以幫你呀，我可是月行山有史以來天賦最高的人！欸，你不想奪舍我嗎？”
白三更翻了個白眼，想：奪舍nm，你只是想滿足你自己的好奇心。就你這種上天眷顧的命格，誰會不要命了奪舍你？腦子被煮了嗎？
“你現在的顏色是灰藍色，無奈、鄙視還有點的顏色，哈哈。”鐵真有點開心。
“得了，你除了來解剖我，還有什么目的？”白三更無奈道。
“交個朋友。”
“啊？”白三更驚愕地抬頭。
眼前的少年人雖一身低沉的黑，卻有著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盛著真誠的光芒。
倒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天星。白三更心里微微活躍起來。
白三更沒有天星的讀心能力，但千年經驗也不是蓋的，看得出鐵真是發自內心的想要與他結交，雖然結交的目的貌似是搞清楚他是個什么東西。
“我來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你是我見過最特殊的人！我看到你心里有興趣的顏色了，你愿意與我結交的吧？”鐵真再次請求。
白三更搖頭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問是很難交到朋友的。”
“你這是同意的意思嗎？”
“當然。”
“哈哈，那么，朋友，讓我看看你的靈脈！”鐵真恬不知恥地得寸進尺。
白三更：“……”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