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易子乾開口“今天的案子進展得很順利？”

唐開笑了笑“現場你也看啦，說說你的想法？”

易子乾默了一瞬，“宋英所居住的那棟民宅，年久失修，老舊破損，有不少戶人家家里都有漏水的情況，房子漏水普通人一般會怎么做？”

唐開理解易子乾的意思，但還是自然的結果他的話頭“最好的選擇當然是修葺啦，就算是不想費錢修葺的人家也應該會找個桶或買個桶來接水吧？被害人家漏水的地方還是日常生活進出頻繁的地方，卻不做任何處理，這不合情理?！睂ν庑Q初步判定為意外不過是為了讓兇手放松警惕。

易子乾點頭表示認同，他不懷疑這起案件是人為謀殺，但是心中有一個疑惑卻始終不能云開見日。

“還有一點。”

“什么？”唐開目視前方順手將方向盤打了個彎，駛入小道。

“尸體?！币鬃忧鲁鰞蓚€字。

“她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很驚恐。”

唐開看了他一眼，將話頭結過“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易子乾點頭贊同，看著在路燈下忽明忽暗的小路，陷入沉思“如果，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只忽然竄入視線的貓，普通人會有什么反應？”

“尖叫，在面對恐懼的時候人的本能反應是尖叫，但在面對這種下一秒就能看清恐懼源的害怕持續時間不會超過三十秒?！?

“再如果，你忽然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呢？”

“本能反應肯定是先回頭，也許會被嚇一跳，但這種驚嚇只是一瞬間的。”

“而死者臉上的恐懼一直到死亡也沒有消失?！?

唐開和易子乾對視一眼，看來彼此的猜測都是一致的，唐開接著說道“死者在案發前受到了持續性恐嚇。突然竄出來的小動物可沒有這個本事，如果是突然飄出來孤魂野鬼倒還有這個可能，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種生物，有的只是裝神弄鬼的人。”

“這也恰恰證明宋英心里有鬼，至于什么鬼，我想最清楚的人一定是那個給宋英帶來持續性恐嚇的人。”

唐開說出了易子乾心中所想，但有一點易子乾還是很困惑“如果這是一起預謀作案，恐嚇這一行為不是顯得太多此一舉了嗎？”畢竟導致宋英最終死亡的是不慎滑倒摔破后腦勺，雖然極有可能是人為的制造了滑倒因素，但無論怎么看，恐嚇這個步驟都是多余的。

唐開沉吟了一會兒后搖了搖頭，如易子乾所說，如果這是一起預謀殺人，設計讓被害人滑倒就好，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呢？如果不是因為看到死者臉上驚恐的表情，唐開也許就會認定這只是一起簡單的意外事故，而不會不下最終定論，準備繼續細查。

“要怎么恐嚇一個在家的人呢？通過互聯網？或者趁對方不注意潛伏到對方家里，伺機而動？還是說提前在被害人家里擺好可能讓被害人恐懼的物品，在特定的情況下再結合一些外界因素，可能會讓被害人感到極大的恐懼？”

“但以上三種猜測，無論是哪一種無疑都會大大增加施害人被暴露的風險。”

先不論施害人為什么要有這樣多此一舉的舉動，就根據唐開提出的猜疑進行搜查，卻也沒有發現被害人的手機里被傳輸過或遠程控制過播放什么恐怖視頻，案發時也沒有人打過電話給宋英，甚至在現場找到她的手機時，她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態，而宋英家也沒有置辦電視機和電腦等可以與互聯網連接的設備，因而可以排除施害人通過互聯網進行恐嚇的這一說法。

至于通過提前在被害人家擺好她恐懼的物品這一猜測似乎也不合實際，一來，警方已經嚴密搜查過案發現場，并沒有發現可疑物件，二來，如果要在被害人家擺置什么物品，施害人須得潛入她的家，被害人居住的那棟民宅，雖然沒有很好的安保設施，但居住的退休老人和拖家帶口來城里打拼的農民工比較多，一天到晚，老人小孩、買菜婦女進進出出，有點什么陌生人員出入，都很容易被人記下，但在警方詢問時，卻無一人見過有陌生人出入。當然，在這一點上也不排除是熟人作案，但眾多鄰居都表示他們小兩口從不見有朋友來往，要是忽然有一天有人登門拜訪，街坊鄰居都會因為感到新奇而特別留意的。

如果第二點也不能成立，唐開覺得更多的不成立因素是沒有發現可疑物品而不是找不到目擊證人，再則，他也不認為有什么可疑物品可以給一個人帶來那樣強烈的持續性恐懼，哪怕是內心深處十分懼怕，但如果只是一個靜態物品也不至于被嚇成那樣吧？

至于剩下的第三點，施害人提前潛伏然后伺機恐嚇，唐開認為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畢竟這里的安保設施不好，保不齊施害人是三更半夜從窗口潛入的呢？天黑巷子暗，只要沒弄出太大聲響，不被人發現這也完全說的過去。況在現場的時候，唐開就觀察過，在相鄰的兩棟民宅只見有一陰暗狹窄的巷子，兩手撐墻還是比較容易攀爬的，而這種比較老舊的民宅連防盜網都沒有，想要進入，并不是什么難事。

但唐開現在卻想到了一個難題。

“被害人居住的地方，使用的是廉價建筑材料，隔音效果十分差，但被害人出事的當晚，周圍的鄰居卻沒有一個察覺出異樣?！币鬃忧鏌o表情的說出了唐開心中所想。

“人在面對恐懼時，出自本能會尖叫和求救，但在案發當晚，鄰居表示被害人家黑燈瞎火的又安靜，還以為沒人在家，還表示這算是他們家最安靜的一次了，平時小兩口還有經常會有點小吵小鬧的，有時候左鄰右舍聽不下去了還會過來勸架。”

唐開點頭贊同“小兩口經常發生口角，不排除有負情緒積壓過多爆發而動殺心的可能，雖然宋英的男朋友陳喆有不在場證據，但不排除有作案動機。要調查這些倒不是什么難事，我只是對施害人將行動做到悄無聲息表示震驚?！?

雙雙沉默了一會兒。

已經看到貝佳樂餐廳的招牌了，唐開順勢打了個方向盤，嘆了口氣道“接著調查吧，真相總會水落石出的，嗯？”

“嗯?！?

吃完飯，唐開又將易子乾送到了家門口才驅車離開。

易子乾在自家門口站定，還沒掏出鑰匙，里面就傳來了迫不及待的狗吠聲和小爪子撓門的聲音，心里頭不由一暖，不論你多晚回家，家里總有一個小家伙在等著你歸家。

易子乾家一共五口人，爸爸媽媽、易子乾和他的雙胞胎弟弟易子坤還有一個奶奶。弟弟因為先天性智力發育不全，很小的時候就交給了奶奶帶，一直到現在都在鄉下養身體。而易子乾是到了初中才被父母接到身邊來繼續讀書的，但爸媽工作一直都很忙，從初一一直到現在高一，四年的時間了，除了易子乾剛被接過來的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吃過晚飯，之后就再沒有過這樣的機會。甚至到后來，同住一個屋檐下易子乾連他們的面也幾乎見不到，一個下班回來晚過一個，起初易子乾還會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后來攢夠了失望也就不等了。

炮炮是易子乾初二時在路邊撿到的一條流浪狗，帶回家一直養到今天也差不多兩年了。

門一開，炮炮就竄了出來，各種圍著褲腿轉圈圈和嚶嚶嚶，沒人在家，屋里自然也沒開燈，可想而知炮炮在這空蕩蕩黑漆漆的房子里經歷了怎樣漫長的煎熬等待。體會過這種煎熬的易子乾自然十分愛憐炮炮，蹲下身摸摸頭將它安撫了一會兒，又走進屋里拿遛狗繩才帶炮炮下樓遛彎。

英俊的少年牽著可愛的狗狗走在小區蜿蜒的甬道上無疑是一道很養眼的風景，至少陳思雨是這么認為的。

此時陳思雨正抱著一只博美犬蹲在易子乾正前方的一處草叢后，看見易子乾牽著狗走過來，陳思雨趕忙將事先準備好的礦泉水擰開，倒了一些在手心上隨意往臉上抹，叮囑過博美犬棉花糖要注意配合后，草草收起裝備，悄咪咪的躬著身體往后撤退了幾步，在一個易子乾看不見牽著博美犬棉花糖起跑。

在陳思雨的意料之中，剛跑到甬道的拐彎處就和易子乾正面撞了個著。唯一有點遺憾的是，易子乾反應十分迅速的伸手擋了一下，避免了陳思雨直接撲到他的身上。

陳思雨抬起頭，四目相對，易子乾冷淡淡平靜靜的眼眸總讓人莫名心虛，但好在陳思雨心里素質強應變能力也強，花一樣的咧開嘴角，發出一串串的驚嘆。

“呀呀呀，是你啊，易子乾，好巧啊?！?

陳思雨，年齡十五，易子乾的同班同學兼小區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