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雨是真的被嚇到了,整個人都有氣無力的窩在易子乾的懷里,任由他抱著自己。
易子乾抱著她站起身,卻不著急走,視線在四周環顧,最終鎖定在炮炮的方向。炮炮和棉花糖一直在對著草叢的一處狂吠,再看陳思雨的神情,易子乾心里已經清楚了個七七八八。
“我抱你去那邊休息?”易子乾垂首看著在自己懷里蜷縮成一團的人兒,陳思雨將臉深深的埋在易子乾的懷里,聽見他問自己卻沒有力氣回答了,只乖乖的點了點頭。
易子乾將她抱到不遠處的亭子放下,正要起身,陳思雨立馬伸手抓住了他,易子乾看著抓著自己的小手,又將目光移到陳思雨臉上,陳思雨的臉色依舊慘白,易子乾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我去看看,你在這兒乖乖等我?”
陳思雨點點頭又馬上搖搖頭:“不要,不要去。”
“沒事的。”易子乾將手覆上她冰涼的手背上,“我去去就回,很快,嗯?”
陳思雨還是搖頭:“不要,不要,我怕。”
“不怕,光天化日的有什么好怕的。我讓炮炮和棉花糖在這兒陪你。”
陳思雨還想說什么,易子乾卻已經掰開她的手,不容拒絕的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腦袋:“在這兒等我。”
易子乾獨自走回湖邊,在剛剛炮炮和棉花糖狂吠的地方停下腳步,他用腳撥了撥長長的雜草,意料之中的看見衣物,再細看有一只慘白的人腳橫在草叢中,易子乾將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更大幅度的撥開草叢,只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躺在那,他俯面倒在湖邊,偶爾拍上岸的湖水沖刷著他的身子。
易子乾先是打電話通知了唐開等人,將受驚的陳思雨和兩只狗狗安置在一家小店后,又聯系了景區的工作人員。
聯系完工作人員后,易子乾提議先送陳思雨回去休息,他留下來協助警方調查,但陳思雨說什么也不肯和他分開,無奈,易子乾只得親自先送她回去。
和陳思雨回到小區天色已經很晚了,易子乾本來還想趕回去協助唐開等人調查,但唐開卻讓他好好休息,明天再過來接他。想到今天下午陳思雨的狀態,易子乾確實也有點不放心,于是也聽從了唐開的建議,掛了電話之后,他親自將陳思雨送進了電梯,又送到了家門,確認她平安到家了又安慰了她一番自己才回家。
陳思雨的媽媽打開門看見陳思雨的時候也被嚇了一大跳,早上出門的時候還興高采烈的,怎么一回來的時候就更丟了魂似的,臉色慘白得嚇人。易子乾和陳伯母闡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陳伯母才心疼的帶著女兒進屋噓寒問暖,看到這一幕,易子乾才算真正的放心,有陳伯母的關心和照顧,陳思雨應該很快就能從今天的恐懼走出來。
易子乾從A單元出來的時候下雨了,他沒帶傘,好在A單元離C單元不是很遠,很快,他便抱著炮炮沖進了雨幕。
一條條白紫的電蛇在一聲聲驚雷中迅速蔓延毫不留情的撕裂了蒼穹,傾盆的大雨從破碎的穹頂急速墜落,狠狠的沖刷著大地試圖困住還未歸家的人,落地窗關得緊緊的,卻隔絕不了野獸般嘶吼咆哮的狂風。
轟隆隆——
又是一道驚雷,蒼穹被炸裂爆發出來的光芒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亮了昏暗的臥室,照出了躺在床上深夜未眠的少年的身影。
易子乾面對著落地窗躺在床上,外面雷雨交加的景象全都映入他晦暗不明的眼底,雷聲響起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懷里的炮炮嚇得止不住顫抖,可憐兮兮的發出低低的嗚咽。易子乾的目光沒有移動,被子下的手卻輕輕的將炮炮摟得更緊了些,輕輕的揉著它的毛發給予它一絲安慰。
只有在外流浪過,經歷過風雨的可憐毛孩才會如此恐懼雷雨夜。哪怕現在已經不會再經歷那些,可曾經遺留心里的創傷卻總會憶起。
窗外的風雨雷電不曾停歇,易子乾和炮炮也不曾入眠。將近凌晨四點的時候客廳里傳來了開門的動靜有人走了進來,緊接著傳來一男一女帶著的對話,不,或者應該是爭吵,因為沒過一會兒客廳里就傳來了乒乒乓乓的摔東西聲。
客廳傳來的動靜顯然嚇壞了炮炮,小小的身子藏在被子下面瑟瑟發抖,連嗚咽也不敢發出了,好像生怕別人發現了它。易子乾伸手撫摸著炮炮,盯著落地窗的眸子卻漸漸融合進了夜色了,好似不管外面正發生著什么狂風暴雨都激不起他眼底的波瀾。
外面的爭吵持續了半個小時,最終由暴|力的摔門聲收尾,激烈的砰響之后,客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寂靜得仿佛連人發出的呼吸聲都是噪音。易子乾仍舊維持著面對落地窗側臥的姿勢不動,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睜著的眼睛里漸漸爬滿了疲憊的紅血絲。
驚雷轟隆炸響,看來他今夜是等不到這雨停了。狂怒的風依舊再撲打著落地窗,易子乾卻從這吵鬧的風聲中聽見了一絲嗚咽,女人悲嗆又極致壓抑的嗚咽。
咔嚓——
聽見開門聲,原本坐在沙發上捂著臉發泄情緒的職業高干打扮的時髦婦女被驚了一跳,慌忙抬手擦了擦眼淚,又整理整理了衣服才回頭,一回頭就看見穿著睡衣的易子乾正從房間里出來。
張芝蘭馬上扯出一個笑得比哭還難看又僵硬又尷尬的表情,對易子乾說:“哎呀,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易子乾目光直視著她,雖然在極力掩飾,但還是很容易讓人看出她剛剛哭過,畢竟她的眼睛都是浮腫的,易子乾別開眼睛,走到廚房邊打開消毒碗柜從里面取出一個玻璃杯倒了杯熱水端回客廳,在張芝蘭的注視下走到她面前將水遞給她:“喝點水。”
“謝謝。”張芝蘭雙手接過,又喝了一口才側首看向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兒子,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這么多年一直在忙工作,不知不覺中和兒子的關系竟覺得生疏了,還莫名其妙的有一種隔閡和尷尬,母子之間更是連交談的話題都找不到半點。像現在和易子乾這樣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個地方倒是從來沒有的,張芝蘭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于是催促道:“你明天不用上學嗎這么晚還不睡,快回屋睡覺吧。”
易子乾視線盯著一處,聽見張芝蘭開口的第一句話,他沉默了,隔了好一會兒才不喜不怒不含任何情緒的說:“明天是周末。”
“啊,哦,是周末啊,呵呵,瞧媽媽這記性,一天天的忙東忙西,都不記得這一天天的過得都是星期幾了。”張芝蘭尷尬的干笑起來。
易子乾卻忽然將視線看向她,張芝蘭被看得既尷尬又不自在,正想發話讓易子乾回去休息,易子乾卻似乎知道她要說什么,在她開口前先她一步開口了同時起身回房背對著她道:“我回房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
張芝蘭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用那雙略顯渾濁而又十分疲憊的眼睛神色復雜的目送著易子乾回房、關門。
客廳里又恢復了安靜,張芝蘭卻累得不想動了,手里還捧著那杯易子乾倒的水,從始至終她和易子乾之間的對話不超過五句,而今晚的見面卻是這兩個月來,母子的第一次見面。
易子乾徹夜未眠,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而張芝蘭顯然比他更早,因為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他看見客廳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空蕩。握著門把骨節分明的手明顯沉了一下,但又或許是習慣了,少年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失落或難過,他還是像往常一樣進行著他每日的生活。
帶上臥室的門,走到廚房從角落的大塑料箱里勺出狗糧將狗盆盛得滿滿當當,又給狗狗換了飲用水,囑咐過炮炮在家要乖乖的才背著他的書包出門。
路過A單元的時候,易子乾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陳思雨家所住的樓層,陳思雨的房間還拉著窗簾,顯然是還沒睡醒。想到昨天陳思雨被嚇壞的模樣,易子乾不禁皺了皺眉,也不知她現在的狀態怎么樣。
抬手看了下腕表,七點剛過,唐開說七點半會有車來小區門口接他,顯然他出來得有點早了。
邁步走到A單元地下的一刻大榕樹下,將書包放到圍池上面,又找了塊干凈的位置坐下。干等的時間無疑無聊,他微抬起視線,目光落在那還垂著少女粉窗簾的窗戶上。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但易子乾似乎是個很能專注的人,只要目光落在一處就不會再移到第二處,晨風吹過他的劉海,少年的眼底倒映著窗戶折射出來的光,卻晦暗淡漠得不見任何波瀾。
和昨天到黃花菜村的時間差不多,唐開的車駛進景區的時候剛過上午十點。
易子乾透過車窗注視著窗外的景色,和昨天不同,今天的游人少了很多,而且多了一群穿著制服的人在東奔西走的走訪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