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的觸感如同電流般蔓延到了周言的全身,他整個人便是剎那間僵硬,但很快又恢復過來,他能感覺到更多的老鼠從自己的腳邊穿過去,有的甚至從褲腿往腳上開始爬。
這些老鼠躥的極快,而且兇猛異常,在不停地撕扯自己的鞋帶和褲腳。
周言眼見王柏生的手機光線就快要從黑暗中徹底消失,不敢耽擱,盡管目前想不通這樓道里為什么出現這么多老鼠,但顯然再這么待下去,很有可能會被這越來越多的老鼠給淹沒,最后被啃食的尸骨無存。
他再次一腳踏出,那種把東西踩的爆裂的觸感讓他險些腳軟。
“二舅你慢點!”此刻管不了其他,周言朝著樓道叫了一聲,撒開腿就跑了起來,一腳下去就是一堆爛肉,老鼠又咬著他的褲子想往上爬,他跑兩步就甩一下腿,但是能明顯感覺到腳下老鼠的數量變得更多,后來他也不管這些吊在腿上的老鼠了,只管拼命的往前跑。
他的腿甩的很迅速,但也越來越重。
能感覺到有不下十幾只老鼠掛在自己的腿上,兩條腿都掛滿了,如果光線明亮,就能看到他的腿此刻好像穿了不下十條厚厚的黑色絨褲,看著頗為滑稽。
周言跑的急,腳下偶爾一絆,就摔倒在腳下的老鼠堆里。
他立即就感到有數不清的老鼠往自己的身上爬,嚇得他一個激靈又趕緊站起來,一邊更加瘋狂的跑,一邊將上半身掛著的老鼠給扔出去。
就這樣邊扔邊跑了大概有五十米,周言的腿酸痛的厲害,腹部以下都被一層一層的老鼠給裹住,他滿腦子胡思亂想,今晚會不會成為這堆老鼠的晚餐,然后明天早晨警方就又會發現一堆嶄新的骨架。
正當他決定是不是要和老鼠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一抬頭閃過一抹光亮,馬上就看到王柏生站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他此時正一手拿著自拍桿,一手用刀子清理掛在自己腿上的肥老鼠。
周言拖著兩條掛滿老鼠的巨腿一搖一擺的向王柏生那里跑過去,這些老鼠拼命的撕咬著他的牛仔褲,他這褲子韌性不錯,那些老鼠啃了半天也就撕開了幾條縫,但也把他疼得厲害。
王柏生背對著他,還在彎著腰把老鼠從褲子上挑飛出去。
“二……”周言心中松口氣,趕緊伸手準備去拍他肩膀。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陡然感覺到從自己的右邊,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直接就撲了下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下子就將他蓋到了地上,力氣之大令他絲毫沒有反抗之力。
周言感覺自己被狠狠地擠壓在了地面和墻的夾角處,這龐然大物便是由無數個毛茸茸的肥碩老鼠組成。它們在周言的身上爬來爬去,瘋狂的往領子和褲子里鉆,同時有一股奇特的泥土味,悄然的鉆進他的鼻子里。
王柏生也聽到了動靜,連忙轉身,就看到數不清的老鼠從四樓的樓道口撲了下來,自己那倒霉外甥在瞬間就被掩埋,只剩下一只胳膊還執著的伸在外面,徒勞的揮舞著。
“你這也真夠衰的!”王柏生嚇了一跳,把刀子收起來,然后抓住那快要被老鼠淹沒的手,往自己這邊狠狠一拉。
周言感受到手臂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外力,整個人就好像被從泥潭里拉出來似的,那些老鼠一串連著一串,咬著就不松口,他除了一只手在外面,整個人還是被老鼠包裹住,就像一個臃腫的黑色蠶繭一樣。
王柏生見狀,一腳迅速的甩在最后那一堆還連在一起的老鼠身上,如同一把利刃般將芝士拉出來的絲兒一刀切斷。
周言掉在了地上,幾只老鼠連躲都不躲,直接就被壓成了醬。
王柏生看爬在他身上的老鼠還不少,又在周言屁股上踢了一腳,這一腳踢得挺狠,頗有些報仇雪恨的味道。
周言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兩圈,他也終于恢復了本能,開始在地上扭動起來,二話不說就脫掉褲子,遠遠的扔在一邊,又把衣服脫了在地上狠狠的拍打。
有幾只老鼠還不死心,又爬了過去,被王柏生一腳揣進了遠處的老鼠堆里。
這時就能發現,從樓道口的地方好像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似的,偶爾有零星的幾只老鼠掉了過來,又馬上回歸了隊伍,朝著對面的方向洶涌而去。
周言把大腿上最后一只老鼠摔得遠遠的,又慌張的檢查身上各處,終于確定沒有老鼠之后,這才心有余悸的喘了口粗氣,此刻他的身體上全是咬痕和抓痕,傷得不重,只是看起來異常的狼狽。
“怎么這么多老鼠。”周言扭頭看著如同潮水般涌下來的老鼠,咽了口唾沫,頓時義憤填膺的說道,“樓上也太不注意衛生了。”
這樣的老鼠數量,已經遠超他平生所見,以目前所看到的,就已經能將整整一層樓都塞滿。他有點想不通,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能讓這堆老鼠如此慌不擇路。
周言琢磨一下,正準備問王柏生會不會馬上就要地震了,他知道蟑螂尾須上有許多的絲狀小毛可以預感覺地震前的輕微震動,但對于老鼠倒不是很了解。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發現王柏生臉上的表情異常古怪。
王柏生察覺到了周言的視線,連忙將神色收斂,干咳一聲指了指自己的手機,說道:“注意點,我這直播呢,里面還是有女觀眾的。”
周言一愣,然后臉變得通紅,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自己的內褲暴露在視線當中,趕緊捂著屁股跑過去,迅速的把自己的衣服和褲子穿了起來,只不過這衣服已經被老鼠咬爛的差不多了,里里外外全是破洞。
“二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言穿著自己的乞丐裝,趕緊跑到王柏生的旁邊,他一臉不敢置信的用手指指著對面那蠕動的老鼠浪潮,“今天到底是什么良辰吉日,它們為什么打算要集體搬家?”
王柏生反倒是一臉莫名其妙:“老鼠而已,你又不是沒見過。”
“何止是沒見過,我簡直是聞所未聞。”周言吸了口氣緩和此刻的心情,但仍舊瞪著眼睛,舉起自己的兩只手,然后握成拳頭并在一起搖了搖,“這么大一只,這么大一群!這是打算要揭竿造反吧!”
王柏生白了他一眼,懶得解釋,緩緩的往那充滿了老鼠的樓道口靠過去。
周言還想追問,卻發現他根本就不理會,只用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群老鼠,此刻還有數不清的老鼠像一條河流般從四樓的樓道口涌出來,感覺永遠都流不完似的。
他觀察了一下,有種感覺,這些老鼠就仿佛一只軍隊,急促但是有序,而且并沒有盲目的向四周擴散,否則以如此多的數量,周言這一側的走廊也會被瞬間覆蓋掉。
它們此刻給人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吸引或者命令,瘋狂的往樓底下鉆。
王柏生聚精會神的盯著它們,像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一旁的周言觀察他的神情,也不敢去打擾,朝四周看了看,抬頭時便正好發現王柏生的手機屏幕上,稀稀拉拉的幾個彈幕在畫面上飄過。
“鼠沖水,大道既然堵了,那就走鼠道。”
這一句和之前周言看到的“室詭多陰,窗斗放陽”有些相似,都讓他有些看不懂,但能明顯體會到其中的意思,這是在給王柏生指點子。
周言覺得這應該是個高人。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句彈幕就正常多了。
“大哥666”
這是很直白的贊揚,其余還有兩三句也是大致相同的意思,看起來他們同樣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奇怪的景象,畢竟如此多的老鼠同時出現在眼前,其壯觀程度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這次周言仔細看了一下觀看人數,還是只有十幾個人,不過發彈幕的卻寥寥幾個,他估計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僵尸粉,由此可見王柏生的人氣簡直低到令人發指。
同時經過這一番折騰,周言稍加聯想,就明白王柏生是在做什么了,那堆設備也有的解釋。
很有可能就和那些稀奇古怪的戶外直播一樣,進入深山老林打點野,或者半夜鬼宅探個險之類的。不過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就以現在這場面,放到網上去那也是絕對的頭條,可是觀看人數竟然只有區區十幾人,很不合理。
周言心想自己這二舅估計是被哪個不知名的直播平臺給坑了,剛打算給他參考參考,正在這時,就見一直靠在樓道口的王柏生不知什么時候拿出了那把軍刀,閃電般的插進了老鼠堆里,動作極快,周言眼睛都沒眨,卻只感覺眼前一晃連影子都看不清,就見那刀子挑著一只大老鼠回來了。
王柏生把大老鼠往旁邊一甩,說:“找到了。”
周言對老鼠是有些敏感的,連忙退一步到王柏生的旁邊,低頭打量著這個東西,這老鼠體型的確很大,但不是那種肥,而是在保持這種大體型的同時,其肌肉更是健碩,黑色的毛皮都發著亮。
周言簡單推斷,這應該是一只健身鼠。
那老鼠在地上翻了個身,身體更是迅速,幾乎就是王柏生把它扔到地上的同時,它就又朝著那鼠群竄了過去。
只是王柏生守株待兔了這么久,當然不可能讓它得逞,似乎早就料到了似的,突然一腳飛出,速度之快讓那老鼠居然根本就躲不過去,發出了一聲慘叫,像個黑色的皮球般拋了個弧線,啪的一聲就落到了地上。
那老鼠生命力頑強,根本沒有受什么傷,落地就往反方向跑。
“跟上。”王柏生收起刀,舉著自拍桿立即跟了上去。
周言不敢怠慢,生怕和之前一樣,晚了一步差點就讓這老鼠給活埋了。于是緊緊的跟在王柏生的屁股后面,拼命的跑了起來。
不過有一點被他不經意的忽視掉了,自從上了大學之后就疏于運動,平日里也極為懶散,往前才只跑了幾十米就已經氣喘吁吁,眼見王柏生越來越遠,周言感覺自己又要孤身一人置身這黑暗之中,突如其來的恐懼之下,心一橫,加快了速度。
在昏暗中跑了不知道多遠的距離,以他心理的估計,完全覺得足夠將這層樓繞完三圈,可居然還是沒見到盡頭,肺部的承受力似乎已經要到了極限,正打算找個地方歇一會,一轉個角就遠遠看見王柏生停在了一扇門前。
周言心里不禁一松,心說終于不用跑了,頓時一步三晃的跟過去,他彎腰根本說不出話,靠在墻上,捂著胸口喘氣,喉嚨就像是抽風箱似的,看得出來已經是拼盡全力,兩腿還在直打晃。
緩了好一會,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這才來得及觀察,發現這門是普通的防盜門,門沒關。似乎那老鼠就是從這門縫鉆進去了。
周言看著王柏生將門拉開,側頭往里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從門里面散了出來。
他皺了皺眉,視線轉了一圈,正準備問王柏生,就突然發現,那手機微弱的光照在王柏生的臉上,可以看到他此刻的表情,竟然極其的詭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