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

老者的話音落下，廣場的其他地方也開始逐漸扭曲起來，一道道身影在廣場之上憑空出現(xiàn)。

這些身影剛一出現(xiàn)便紛紛向著老者的方向躬下了身子，仔細看去，這些人影的目光此時竟有些閃躲，身子也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

“說吧！”

老者看也不看這些人，淡漠的開口說道。

“遵命。”

新出現(xiàn)的人影之中，一個人跨步而出，再次躬身行禮之后，開口說道：

“稟閣老，之前有一個新晉內門弟子進閣選取秘術，弟子檢查過他的命牌，并無任何問題。”

聽聲音，正是之前忘凡憂聽過的那道聲音。

“哦？”老者此時已經(jīng)收回目光，轉頭看向了那道身影。

直到現(xiàn)在，老者的面貌才清晰地映在了眾人的眼簾之中，他方才放出光亮的雙目此時看去竟然月白色的，赫然看不到黑色的眼珠，他，是盲的。

“弟子絕不敢欺瞞，確是一內門弟子入內，除此之外再無旁人進入。”

感受著老者轉頭看過來，本就躬著身子的男子不由得將身子壓得更低了，似乎身前的老者是什么噬人的怪物一般。

只不過這一次老者沒有回答他，男子也沒有怨言，只是一言不發(fā)的彎腰站在那里。

廣場上，老者看了男子一眼，本想說些什么，可就在張口的那一瞬間，廣場上的月色似乎波動了一下，老者的耳朵隨著波動也略微的顫動了一下。

而這一切的發(fā)生在場上眾人眼中卻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

許久之后，回過頭，再一次看了藏經(jīng)閣一眼之后，轉身向著之前的雕像處走去，隨著他步伐的邁出，他的身影再次扭曲起來，漸漸地消散在了廣場之上。

“都散去吧，今日之事，不準再提。”

在老者身影消散的那一瞬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在了眾人耳邊。

“恭送閣老。”

廣場上，眾人彎下身子，齊聲說道，在他們的語氣之中，隱隱可以感覺到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

藏經(jīng)閣內，那處奇異的世界之中。

忘凡憂感覺到心中的郁悶已經(jīng)消散了許多，停下了踢打石碑的動作。

歇了一會之后，才繼續(xù)看起了石碑上剩下的文字。

“天造萬物以賜靈，然天有更始，萬物有生滅……”

‘萬…化…碑’下方，第一行字就這樣寫道，看到這第一行字的一瞬間，忘凡憂的第一反應就是荒謬，接下來的反應就是驚悚。

接觸到修仙界才知道，修者不妄言天地之事，縱然在世俗中有著“逆天而行”“人定勝天”的說法，可是在修者的眼中，天地是時間最神圣的存在，世間萬物皆是依托于天地而存在的，天地浩然長存，是永生的。

而所有的修者修行的目標就是無限接近天地，擁有天地一般的近乎永生的壽命。

即便忘凡憂已經(jīng)知道這個世界很大，不僅僅只有他們這一番天地，可在他的心中，天地依舊是不可褻瀆的。

可是，在這里，他竟然看到了這般言論，而且是在天朝的“官方”宗門之中。

忘凡憂此時的心中就像是有著無數(shù)的驚濤駭浪在不斷地拍擊著，他的腦海之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他不要繼續(xù)看下去了，這會引起大禍。

可是，忘凡憂的目光已經(jīng)不受自己控制的繼續(xù)往下看去，這塊之前被他嫌棄的石碑此時像是擁有了無窮的魔力一般，吸引著他的目光。

“…生滅有道，更始有則，萬靈萬物皆在輪回之中，縱有不愿，亦不能違…”

字跡到這里再次斷掉，像是被什么東西抹掉一般，忘凡憂察覺到了這一點，恨不能再狠狠地踢上兩腳，他沒有發(fā)現(xiàn)，與之前相比，此時的他狀態(tài)似乎有些不對勁。

“…世人皆道長生，然何謂長生，與天同壽？天亦有盡時。以法托之？法乃天賜。世人所求長生，亦不過鏡中花水中月，求來求去，終難逃更始之禍…”

看到這里，忘凡憂突然間感覺到一股冰寒包裹了全身，進而是一陣深深地絕望，是啊，若修仙到了盡頭還是逃不過更始破滅，那么還修行做什么，還不如就此與凡人一般早早地化作一抔黃土的好。

在石碑的字里行間，忘凡憂好像看到了一位堅毅挺拔的身影站在世間最高的山峰之上，俯瞰著世間萬物，只不過他的身上有著一股深深地遲暮之感。

強忍著這股絕望，忘凡憂繼續(xù)往下看去。

“吾，求天道，踏仙途，臨萬物之巔，觀天地滅而吾身長存，觀天地生而吾身常在，然，終是難逃輪回之劫，感萬載之后，吾身不存于世間，故欲破輪回而避之…“

“天有盡而萬物無盡，死常隨而生長存，吾觀萬物生而悟道，世人所求不過一生字而已，既如此，吾創(chuàng)生以長存如何，如此生機不絕，則吾身不滅，則輪回不存…”

“然萬物皆以天地寄生，吾身亦是，何以離天地以創(chuàng)生？天地寄何物而生…”

字跡到了這里，再一次斷去，似乎有什么東西抹去了這一段話，不想讓它出現(xiàn)在世間。

忘凡憂看到這里時，已經(jīng)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動作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他寧愿相信這是哪個無聊之人開的玩笑也不愿意相信這些是真的。

可是，在這些自己里他又分明可以感受到刻下石碑的人的存在，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自己在刻寫這塊石碑一般。

絕望，希望，激動，迷茫…

種種情緒交替涌現(xiàn)在忘凡憂的心頭，長生，多么誘人的字眼，多少人畢生所求的不就是這個嗎？

現(xiàn)在“他”有希望真正觸摸到長生，可是……

忘凡憂迫不及待的向下看去。

“…神…”

略過一大片空白，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個字。

“轟”的一聲，突然之間，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忘凡憂的腦海中炸開一般，他的身子噔噔噔的向后跌坐而去，雙目猛然間睜大，血絲瞬間布滿了他的眼球。

“噗嗤”

忘凡憂跌坐在地上，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他的腦海之中，金色的識海在不斷地翻滾著，甚至有些部分在不斷地湮滅著。

而這一切的原因，竟然只是看到了那個字。

痛！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沒有給他絲毫的準備，他的手掌死死地扣住地面，腦海之中傳來的疼痛已然讓他不知道該做什么了，只能這么做來緩解自己的痛感。

過了許久，就到忘凡憂已經(jīng)有些習慣這種疼痛的時候，他再一次抬起頭，向著石碑看去，之前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見，可是當他將目光再次略向那一片空白下面時，又一次的，他的識海劇烈的波動起來，那種湮滅的力量越來越強。

“我就不信了。”

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之后，忘凡憂雙目通紅，強忍著劇痛向著石碑再次看去。

結果，依舊如此。

忘凡憂不甘心，可是腦海之中的痛感以及那已經(jīng)湮滅許多的識海讓他感覺到了深深地無力。

一直以來，他對于修仙都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除了找到小霸王這件事支持著他之外，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動力，可是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他對于石碑上記載的事情近乎到了一種癡魔的狀態(tài)，而這種狀態(tài)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似乎，若是看不到后面的事情，那么他就會失去生的意義。

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又感覺石碑上的事情不是真的。

在這樣的矛盾之中，忘凡憂再一次移動目光，向著石碑慢慢看去。

“吒”

就在他的目光快要再一次接觸到那個字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驚雷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