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右手放在眉毛上，對著斜對面另外一座樓上的一個模糊身影，似乎在敬禮，也似乎在致意。

然后快速將狙擊槍拆解，放入挎包，下樓而去。

斜對面樓上一個人將眼睛離開狙擊槍的瞄準鏡，冷笑道：“算你識相！”

體育館中大亂，觀眾奪門而出，剎那間臺下就剩下程曉璐一人。樓上包廂內的人則緩緩退走，他們的心理素質顯然要高一些，楊老被兩個勤務員扶著走了，楊洋被一對中年夫婦攬著拽走，因為她還在不住回頭觀望。

陸無忌一看安德魯竟然被狙擊，自己也沒地方賺錢了，氣得要命，一把抓住要逃跑的黑人，罵道：“你媽的給錢!”

“錢會給你的，我們與體育館有合約，跑不了的，這是我的名片，你拿著！”黑人渾身發抖，剛才的一槍有可能也會打在他頭上。他后怕得要命。

陸無忌接過名片一看，上面的文字英漢對照：米國雷神公司駐華特別聯絡員杰克.桑巴。

“尼瑪的一張名片就想打發我，沒門，你不掏錢，今天就別走了！”

“你不相信我，那應該相信他吧？”

黑人桑巴望著陸無忌身后。陸無忌回頭一看，一個肥豬樣子的家伙正向他走過來，驚悚地看著地上安德魯的尸體，拿手帕擦擦汗，對陸無忌說道：“我、我是館長葛天明，我可以擔保給你這筆錢，你們快到大廳坐一下，等一會兒配合警察錄一下口供就行了，小伙子你放心，這筆錢就著落在我身上，他們不給，我給，你看我這么胖也跑不了是不？并且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館長以及體育館重要工作人員的照片在大廳有張貼，這個胖子葛天明是館長無疑，陸無忌料定他作為一館之長，在攝像頭之下不敢信口開河，于是放開黑人桑巴，與嚇得小臉發白的程曉璐一起進了體育館大廳。

本來以為命案重大，他們作為當事人肯定會被仔細詢問，要耽擱很長時間，不料只是一個女警過來隨便問了幾句就讓他們走了，甚至都沒有讓陸無忌摘下眼鏡。

陸無忌與程曉璐都感到驚奇，并且他們還看出來，詢問他們的女警比他們更驚奇，因為她看著陸無忌的眼神，充滿不解、好奇甚至還有膜拜。

程曉璐好幾次都認為她要開口說：“你能把眼鏡取下來讓我看看嗎？”但終究忍著沒有說，看來上頭對此有專門指令，不讓她對被詢問者提出這個要求。

程曉璐很是替她難受，真想附耳告訴她：“這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同學，才十六歲啊，年輕吧？英雄吧？”但她也只敢這樣想一下而已。

臨走時館長葛天明告訴陸無忌，四百萬不是個小數目，他們需要走程序，請陸無忌留下賬號，很快就給他轉過去。

陸無忌沒有多說，正如葛天明所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將自己的銀行卡號寫下來交給他，與程曉璐攜手走了。

這已是下午一點鐘左右，程曉璐揉著肚子叫餓，陸無忌也是餓得不行，問程曉璐想吃什么。

“當然是澳洲龍蝦，雙頭鮑魚，魚子醬蘸鵝肝，再來一瓶82年的……雪碧？”

“打住！陸無忌攔住她話頭，你這是想吃窮我啊！”

“你現在是幾百萬富翁了啊，這點東西對你來說簡直是小依稀的啦！”程曉璐又學港人說話。

“好吧，咱坐車去一品鮮，不過順便要帶上我妹妹！”陸無忌想起李清芬與阿恒還在公安家屬院等他。昨晚一夜未歸，自己的電話又丟了，她們不知道擔心成啥樣。

程曉璐頓時不悅：“什么妹妹？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我給你開玩笑的，咱吃個麻辣燙就好啦！不用找你妹妹了吧！”

陸無忌沒有回答，只是笑笑。他覺得不能讓程曉璐對自己過于依賴，必須讓她明白，自己不能成為她的禁臠。不然按照她的性格，一有女生接近她就會使性子發脾氣。

這怎么可以慣呢？但這個時候對她講這些，太傷心了，畢竟人家對他才表示過完全的臣服姿態，而自己也接受了啊！還是讓她與李清芬以及阿恒先認識一下，讓她自己思考怎樣合理地安排自己的位置。

陸無忌想讓她明白的是：她要進入的是一個廣闊的世界，這個世界不是她一個女孩子可以獨自占領。

“真是我的妹妹，她不會說話，才十三歲！我昨晚沒回去，她肯定在擔心我，所以現在我必須要帶上她。”陸無忌對她解釋。

程曉璐一聽，妹妹很小還是個啞巴，釋然了，立即表現出她富有同情心的一面：“那必須得帶上，不過你真的要去一品鮮啊！”

“那當然，今天咱賺了嘛，等肥豬將四百萬送到，咱倆坐地分贓！”陸無忌笑道

“不要啦！都說了和你開玩笑！”程曉璐鼓鼓嘴說道。

“不，我說到做到，一言既出那個馬難追！”

陸無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朝公安局家屬院馳去。路上轉念一想，不能暴露自己現在住的位置。

周光明雖然破產，卻不知道他會不會瘋狂報復，他不死總是一個麻煩。

所以他直接讓出租車去一品鮮，用程曉璐的手機打電話給李清芬，讓她帶阿恒一起來，

李清芬很聰明也很沉著，聽陸無忌聲音有異，并且用的是別人手機，也沒有多問，只是嗯嗯答應。盡管她昨晚一夜沒睡，非常擔心。

半路上陸無忌又讓程曉璐在服裝店買了一身休閑裝，墨鏡與遮陽帽也立即扔掉。

體育館這么一稿，墨鏡遮陽帽形象估計在陽城也有了高關注度，必須換裝。買衣服的錢都是程曉璐的，姑娘第一次為男孩買衣服，挑的非常細心體貼，連內衣都買了。程曉璐的眼光不差，挑的衣服無論款式還是顏色都很適合陸無忌

陸無忌換上新衣后，她又是抻衣袖，又是拽下擺，左右端詳，還退開幾步換角度觀察，皺眉蹙額，嫌這嫌那，標準一個小妻子形象。

當目光從衣服上轉到陸無忌臉上時，才綻顏歡笑。這一身衣服花了她一千多塊，但是她卻覺得從來沒有這么高興過。

一品鮮在西區，那可是陽城首屈一指的高消費之處，陽城地處內陸，海鮮之類比沿海城市貴了一倍不止，因為運輸、保鮮與冷藏都需要成本，而有些海鮮必須要活殺，還要預約與定制，那就需要飛機當天運到，一般市民是消費不起的。

所以來這兒的人非富即貴，當然，有些藍領或學生也有可能湊份子到這兒饕餮一頓，但那都是偶爾，不會改變大勢。

到了地方，看著一品鮮高聳入云的大樓，程曉璐又打退堂鼓，道：“我就說著高興，你還當真了，咱沒必要這么鋪張吧！走，換個地方！”

“你是不是怕我現在還沒拿到體育館承諾的錢，沒法付賬，將你押這兒？放心吧，吃一頓海鮮還不至于賣血的，走！上去，聽說頂樓臨窗位置風光好，可以俯瞰整個陽城，咱今天就在那兒吃。”

程曉璐只好同意。

兩人在服務臺預定了頂樓的位置，陸無忌刷卡消費，這里面還有二十多萬呢，一品鮮消費再怎么豪奢，一頓飯也吃不完吧。

沒有等多久李清芬與阿恒就到了。李清芬走近了就用眼睛逼視他，想問陸無忌昨晚跑哪去了，陸無忌向她使個眼色，她便不吭聲了，知道陸無忌的意思是晚上回去再說。

四人乘電梯到頂樓，坐在臨窗的一個包廂內。

往下一看，整個陽城就在腳底，寬闊的街道如同一線，將城市分隔成一個個方格，車如瓢蟲，人似螻蟻，無數高矮錯落的樓群向遠方綿延。

登樓遠眺，極目天際，令人胸襟一爽。此時此刻，阿恒站在陸無忌左手邊，程曉璐緊挨著陸無忌在右邊，李清芬在程曉璐旁邊。

四人臨窗俯瞰，一時無言，片刻之后，三個女孩的目光都轉向陸無忌。只見他眼神深邃，遙望遠方，神情肅然。

程曉璐與李清芬忽然感到這個男孩變得有些陌生，距離她們有點遙遠，只有阿恒微微一笑，昂首歸座。

陸無忌出神半天，朗朗一笑，道：“芬姐，曉璐，你們坐，想吃什么隨便點，哥今天發財啦！”

李清芬美目流盼，看了一眼程曉璐，抿著嘴，嚴肅地說道：“在我面前稱哥，你皮癢了吧！”

陸無忌微笑不語。四人落座，程曉璐仍然要緊挨著陸無忌，阿恒忽然指了一下對面，意謂那才是你的位置，然后拉著李清芬的手，將她按在陸無忌右邊，自己則坐在陸無忌左邊。

程曉璐有些懵，這啥情況？有點排大小的意思啊，自己這個位置無論從哪邊數都是小三啊！

“我不要！”程曉璐心中怒吼。愛情的獨占性讓她排斥陸無忌身邊的所有女孩。但是愛的若是不顧一切，那愛情又會生出不可思議的包容性，這看似矛盾，其實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