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狐村環山繞嶺,位處平谷。尋常去其他村落要半天功夫,去市集要一天腳程,往來孤塞,樂得自在。雖談不上與世隔絕,倒也遠離塵囂,世上什么時事怎般趣聞,少有傳來這里的。同樣,對于外面的世界,這里見之少聞之難,顯得遙不可及。
時光經傳,孩子漸漸長大。此時正是他們情感滋長的時候,整個故事拉開序幕,也許故事從千百年前已經開始,但從他們這里說起,再到他們結束,一切皆可了然見之。
這天,倆孩子相處一起。胡雙英拉著易解羽說道:“我爹跟我說,讓我去學點治病的法術,要去拜道人山。說是老朋友跟他介紹的,能治我白頭發病,還能把母親治好。你也知道,長這么大了,吃了多少草精,可頭發還是會變白,像鬼一樣,這讓我以后怎么嫁人。”
易解羽看著胡雙英,疑問:“娘說修道是要出家的。你這是要去出家?”
胡雙英解釋道:“不是出家,爹說了,去山上學幾年,把病治好就回來。”
兩人不再說話,互相不知想著什么。
后來門路斷了,胡雙英學法的事情就半找半擱著。時間又過去大半年,正是當年深冬隆雪時候,有兩三山門的道人來到村子,為的正是招納胡雙英。
他們帶著山門信物,還有信人陪同。這信人算是介紹人,和胡家沾著老遠的熟悉,一同過來做個見證。隔著胡雙英粗布襖子,道人鑒定了根子骨,確定所來值得與否。再仔細詢問她出生時候的異象,有信人提前打招呼,胡家人把并蒂巾幗紅吹了一遍。道人如獲奇珍,肯定地說胡雙英是個好料子,修仙問道能得大成。胡雙英父母見可成,拉著胡雙英磕頭,滿口答應。
道人們不做停留,當日便要返程。臨走時候,胡雙英去找易解羽,可惜滿村子找不著,只得收拾衣物隨道人去了。
要說易解羽在哪,這得從前兩年一次偶然說起。
話說有一日易解羽在家,正和白狐玩耍。突然白狐往外竄去,舉動莽撞,但易解羽對此深有體會,那是白狐發現草精的樣子,所以易解羽跟了上去。一直到山腳,正見一只草精在草叢里瞎鉆,草精見到生人,趕忙朝山上逃。這草精機靈得很,白狐好幾下都沒逮著,雙雙在叢林里闖,易解羽就跟著在山路上追。易解羽不顧左右陌生的環境,在一條從未走過的灌木小路里跟著,不一會兒到了后山。
當易解羽走出灌木,看到的是巖石土丘,上面滿是草精。這下易解羽高興壞了,沖過去就是一通抓,可這些草精都很機警,一炷香下來易解羽毫無收獲。眼看草精要跑光了,易解羽心里燒急,瞅準一只好貨逮上。
該草精沒幾下,跑進一個草木遮掩下的山洞。如果不是易解羽死死跟著,永遠不會注意到,在這里還會有一個山洞。一進去里面沒幾步,就見有隱隱光亮從里面散出,再往里面只見山洞壁上的土是發光的,塵土也散發著弱光,抓下一把在手里卻暗了。
再往里去,已經不見草精蹤跡。到處是咿咿呀呀像小蟲子爬動的聲音,孩子都被大人用鬼怪嚇過,易解羽把各種鬼怪的巢穴都浮想了一遍,偏好奇心的驅使,小步往里走。
盡頭是個不大小空間,周邊再沒有通路。最先看到的是穴內有一個池泉,還冒著氣絲,像是溫泉的樣子。在溫泉洞頂發光的土還會動,有規律的轉著,看著并無特別之處,倒是溫泉吸引了易解羽。
泉水很通透,能看到泉底的漿石。泉水摸起來清涼舒服,還有晶瑩光珠,雖然和聽聞的溫泉不一樣是溫熱的,但易解羽還是想進去試試。幾下脫干凈衣服,認真的把大半個身體浸在里面,頓時感覺涼爽沁入心脾,全身上下都酥了似的。
不一會兒,白狐嘴里叼著草精進來。它看見易解羽在池泉里泡著,一個撲跳落入泉中,濺起丈高的水花。一人一獸遂在池里嬉戲起來,久了就發覺全身軟綿綿的,腦子也在被放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就在睡著的時候,池泉水液仿若蟲子。鉆進來易解羽和白狐的身體里面,在四肢百骨中游走,最后被骨骼和肌肉吸收。
在池泉中泡過之后,易解羽整個人神清氣爽。比之前精力更充沛,身體更有力量,就連一些舊傷新痛都好了,就像吃了神湯妙藥。
話說這池泉正是當初仙人留下,精純靈力化作而成。千百年來在陣法的加持下不斷積聚,這才有了如今盈沛的現況,白狐享用不盡,如今還便宜了易解羽。
自有第一次之后,易解羽經常往后山跑。易解羽還跟著學了白狐嘴臉,生吃后山的草精,這些事情也成了和白狐的秘密。
哪怕到冬天,山洞里面也是不冷不寒。若是身體著病,在池泉里面一泡就能全好,易解羽于是更喜歡待在這。所以當胡雙英去找他的時候,他在后山,自然滿村子找不到人。而當易解羽回村后,胡雙英已經離去,沒能送別,這使得易解羽心里總有個結。
如此到了第二年開春。易解羽自己都數不清,去過多少次后山池泉里,吃過多少草精。現在十三四歲,皮膚通透白皙,細膩光滑,五臟六腑被靈氣清洗浸滋養,生機活化。身子骨伸展開來,更加結實強勁,特別是腦海之中,神識開闊而強韌。
山洞之中,靈力充沛。大多物樣常年在靈力滋養之下,獲得精氣活力,具備了行動的能力。這天易解羽到山洞時,就見一架骸骨從土地里爬出來,頓時嚇昏過去。
昏厥之中,易解羽瞧見自己住在村中。他想不起山上的事,也害怕上山,但總覺得山上有什么東西。如此過去十來年,他自己長大了,時常會想起胡雙英,而胡雙英卻從未回來。在一種莫名不直覺的感覺中,自己與父母常說的遠親表妹結親,風雨長情,生兒育女。在自己一生操勞后,變得蒼老,還是一事無成。
突然環境轉變,有一伙惡徒來到村子,他們殺人放火。易解羽仔細看他們的長相,易解羽見過,那是別村的村民,他們就是仗著自己村里人多,兇殘桀驁的很。他們張揚著來搶草精,還要抓村子人進山,不從的都要被殺。那一刀刀下去,是一條條人命,血紅了黃土,摧毀了村子。眼看著爹娘妻子也在被殺了,只剩易解羽自己,他既恐慌又嫉恨,想要逃想要拼命。
就在自己差點被一刀剁頭的時候,一女子如神仙而至。她揮手間天崩地裂,不知使的什么本事,惡徒們一下子全死了。易解羽依稀看見那是胡雙英的模樣,紅裙藕袖,上面沾染地血跡像朵朵梅花。再仔細看胡雙英容顏,還是眼朗唇明肌膚生水,還是青春年少模樣。正錯愕間,胡雙英啟口言道:“你為何不隨我一起學法呢?”
為什么不去,不一起去,一起去學法,這話久久在易解羽心里盤旋,深思難忘。
等到易解羽醒來,太陽已經近山。出洞穴一看,想來再晚就看不到路,趕緊往山下跑。白狐跟了出來,前面帶路似的,領著易解羽下山。此時的易解羽,眉秀眼明,像遠山連巒,像黑棋白子。面額飽滿,身形健廓,似有天人之力隱而不發,只是常人看不出來。
過了不久,有一道人來到村子。虎目游須,體態豐碩,自稱是賁龐道人。他在村中走動,給村民便宜,除蟲毒物害,順便打聽山上之事。期間這道人多次試探上山,卻總被迷陣困住,本事用盡也破不開,只得逗留在村中,尋找破解辦法。
一日偶然見到易解羽。賁龐道人心驚易解羽體內靈力驚人,他自己都有不足,便上前問道:“你年少深修,可是有什么法門?”
易解羽不懂他的意思,搖頭不知。賁龐道人打量易解羽裝扮,是此間村民無疑,想來若是大能返老還童,也不是不會有。賁龐道人又追問法道,見易解羽依然搖頭,賁龐以為這是易解羽試探,就一路跟著。
賁龐道人一連數日,都在問詢易解羽種種。總結之下,才確信易解羽不通法門,只是有機緣得來一身靈力。即便如此,賁龐道人還是暗手一試,不輕不重也不失禮。但這一試,試出易解羽體內靈力抵觸,自己都感覺到懼怕。
賁龐道人又是心怕又是好奇又是垂涎,越發對易解羽關注。眼看賁龐道人日夜不離,易解羽不往后山去,每日下地干活上山砍柴,如他人一般勞作,不露絲毫異處。
時間一久,賁龐道人失去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