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不通隨著朱伯庸匆匆走進老君堂,就見一個二十多歲、長得精明干練的道士迎了上來,口稱師尊大禮拜見,正是華山三徒華叔閑。
孫不通有些不高興的呵斥道:“老三,你們師兄弟中間數(shù)你最穩(wěn)重踏實,所以為師才派你在家中留守。這才幾日工夫,你就急三火四的跑下山,家里萬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華叔閑臉色有些微紅,惶恐道:“師尊教訓的是。徒兒執(zhí)迷于俗務而荒廢修行,導致道心不穩(wěn)行事不謹,辜負了師尊的重托,是徒兒的錯。只是連日來堂中收到傳書達數(shù)十封之多,徒兒勉力支應下來,還是有數(shù)樁不敢自專又拖延不得,只得下山請師尊定奪。”
“那你說說看,何事如此緊急?”
“第一樁,近日太子右內率、鉅鹿郡公柴慎派人趕赴河東,為其子紹求娶唐國公三女秀寧,據(jù)報唐國公雖未當場應允,但是頗為意動。”
“哦?京師里的那幫家伙難道對此無動于衷?”
“徒兒要稟報的第二樁事情便與此有關。陛下調查楊氏遺藏之事一直無果,近日有傳言說此事怕是與安家大有關聯(lián),京師中的各大家一邊秘密調查安家,一邊對柴氏求親之事冷眼旁觀,怕是起了亂中取利之心。”
“哼哼!一群逐小利而忘大義之徒真是不足為謀!還有什么事情一并報來!”
“是。一樁是蒲山郡公已經(jīng)秘密潛入東郡,不日將被迎上瓦崗;一樁是瓦崗之主翟讓的胞兄翟弘近日下腹遭到重創(chuàng),怕是不能人事,據(jù)說翟讓暴怒欲狂,蒲山郡公也頗為尷尬……”
“三師兄你說什么?哈哈哈!三師兄一到就有好消息,我最喜歡三師兄了!”
話音未落,一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少女破門而入,雀躍著撲向華叔閑。跟著她進來的還有一臉苦笑的二師兄蘇仲碌。
華叔閑一見小師妹如同見鬼,身形如同鬼魅般的一閃便竄到了幾步之外,讓小師妹一撲成空。
“你竟然敢跑?你想造反嗎?”小師妹沒有得到抱抱立刻翻臉,沖著華叔閑嬌嗔道。
“小師妹,咱們可是說好了的,我把驢子送給你,你保證一年之內不騷擾我的!”華叔閑滿臉通紅,語無倫次的嚷道。
原來小師妹在華山上稱王稱霸,欺負得眾師兄抱頭鼠竄欲逃無門,偏偏三師兄華叔閑不吃她這一套,還沒少收拾她。小師妹冥思苦想、百般觀察,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三師兄的弱點所在。那就是三師兄在異性面前很害羞,哪怕是個半老徐娘甚至是丑妞肥婆飛他一眼,他都能臉紅半天。
那為啥三師兄偏偏對如花似玉的小師妹不假辭色?須知在華山眾師兄眼中,小師妹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熟得不能再熟了,自然不能當作尋常女子論處。而且這丫頭自小就是個霸王龍般的存在,哪有個姑娘家的樣子?誰又把她當成個小姑娘看待了?小師妹想不通這點又氣不過,腦子一抽抽就決定對三師兄投懷送抱、“肉身布施”,動輒求抱抱。這下她徹底把三師兄打敗了,不惜忍痛獻上愛驢才求得一年平安,卻不知羨煞了多少無寶可獻的師兄弟……
“一年……就沒剩下幾個月啦,再四舍五入一下,這個保證就過期啦!”小師妹向來是不占理就耍賴,又開始對三師兄蠢蠢欲動。
“氣死我啦!你們當為師死了嗎?”孫不通滿腹的心事被幾個徒弟攪和得亂七八糟,氣得大叫。
朱伯庸、蘇仲碌和華叔閑趕緊向師父致歉,小師妹卻被驕縱慣了,這點小場面哪能鎮(zhèn)得住她,還把矛頭對準了孫不通的胡子。
孫不通被女徒糾纏得沒法子,左躲右閃的護住一捧長須,還欺軟怕硬的教訓起了蘇仲碌:“老二,為師在會商機要大事,你竟敢偷聽!”
蘇仲碌郁悶的翻了個白眼,無奈的拿手指了指紅通通、亮閃閃,還大了一圈的左耳。
“唉!”老君堂內的老中青眾道士均是一聲長嘆。
……
“老三,你立即回山,然后讓老四帶著老六和老七趕赴東都,看住那些東西萬萬不得出了差錯!再讓老五帶著為師的這封信去瓦崗交給蒲山郡公。”
“是!師父。”
“老大,你去收拾一下東西,明日隨我往京師走一趟。那群勢利小人幾日不敲打,說不定還會做出什么蠢事!”
“師父師父!讓徒兒跟你去京師吧,大師兄就是個空心大蘿卜,打架還是我在行!”
“女娃兒乖,師父去京師不打架、只吵架。論打架老大不如你,論起來吵架咱們華山上還就你大師兄能搬得上臺面。”(大師兄無語問蒼天中……)
“那我多無聊啊,三師兄我陪你回華山玩吧!”(三師兄怨念滿大地中……)
“乖女娃兒,聽師父的話,跟你二師兄護送安家小郎君走一趟河東。”(二師兄生無可戀中……)
“什么?讓我護送那個惡徒、淫賊、白癡、商賈子?那我還不如去自殺!咦?我自殺干什么?我現(xiàn)在就去一劍砍死他!”
“哎哎——快攔住她!乖徒兒啊,你對安家小郎君多有誤會。凡事眼見未必是實,此人不但家世清白,背景更是深不可測,只是為師當前不便明言,不過你們兩家可是世交哦!還有世人皆云唐國公三女乃是女中豪杰、巾幗不讓須眉,你不是一直不服氣嗎?這次去河東,你盡管去跟她打一架,打破她的臉蛋都不要緊,為師給你撐腰!為師處理好京師之事后便去與你們會合,為師保證,到時候一定解決好你父親的那些事,讓他再也不來煩你!”
“這樣啊,那我倒不妨捏著鼻子走這么一趟。不過,師父你一定要說話算數(shù)哦!”
“算數(shù)算數(shù),為師就算為了這把胡須,也不敢說話不算數(shù)啊!”
……
片刻后,安霖所在的靜室。
孫不通與安霖對坐,安壽在自己郎君的身后侍立。
“安賢侄,老道本打算請賢侄在此盤桓休憩幾日,不想事情有變,不得不請賢侄明日便動身,往河東走一趟。”
“道長,您能跟晚輩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安家會被官府通緝、為什么我會被追殺、為什么中間有這么多古怪,現(xiàn)在您又讓晚輩去河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賢侄莫急,事情的前因后果老道會交代我那二徒講給你聽,就算有些事情不方便說的,等賢侄到了河東一切也會真相大白。好了,咱們還是先說說河東之事。賢侄的這趟河東之行,并不是老道之意,而是受令尊所托。賢侄可還記得,當你尚在襁褓之時,令尊就給你定下了一門婚事?”
“啊……娃娃親……還有這事?安壽?”
“回稟郎君,確有此事。孫道長,我家郎君因傷失憶,以前的事情大都記不得了。”
“呵呵,無妨無妨。本來呢,賢侄三年前就應該成親了,只是因為一些小變故才一直拖延至今。你的那位丈人最近不知怎么的發(fā)了急,來信催促婚事,又趕上安家遭了難,總不能把人家新娘子迎進門然后跟你一起逃難吧?所以還是你去一趟比較好。你丈人一家現(xiàn)在暫居晉陽,所以令尊才委托老道送你北上河東。”
“道長,不知家父如今何在、身體是否安好?”
“呵呵,令尊安然無恙,只是不方便露面,賢侄盡管放心。”
“既然如此,晚輩明天就出發(fā)去河東吧。”
“如此甚好。這是婚書,賢侄一定要收好,切莫私拆,直接交給你丈人就好。至于行程之事,老道那二徒和女徒將一路護送賢侄前往,待老道處理完一些私事,也將趕赴晉陽,喝賢侄的一杯喜酒。”
“啊!她也去啊?那我還有活路嗎?她可是刺殺過我三回啦!”
“賢侄放心,小徒頑劣呃,老道已經(jīng)……嗯,已經(jīng)教訓過她,她必不會再與賢侄為難。”
……
孫不通一走,安霖就抓住安壽,詢問娃娃親的事情。
安壽想了半天,才答道:“這是郎君兩歲的時候定下的婚事。那年阿郎在外經(jīng)商,無意間救下了一個落難貴人的性命。當時這位貴人的娘子正在懷胎待產(chǎn),為了報答阿郎的救命之恩,便與阿郎指腹為約,生男則與郎君結為兄弟,生女則為夫妻。結果這位貴人的娘子生下了一個閨女……”
“呃,我這位娘子的樣貌品性如何?還有我的老丈人是誰?”
安霖對娃娃親這種不靠譜的事情很不以為然。不過在這個年代這種事他也說了不算,所以還是很關心他這位未來的正室夫人的底細。
安壽答道:“三年前小的隨阿郎和郎君在東都見過這位小娘子。那時候小娘子年不過十二,不過也能看出是麗質天生、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不過似乎跟郎君有些性情不和,您二位一見面就吵,吵完開打,您被撓了滿臉花,小娘子被您推了一個跟頭。再見面又打……最后郎君被打跑……郎君您是憐香惜玉,沒跟她一般見識罷了,不過兩位阿郎就很是尷尬了,本來兩家見面是準備擇期成親的,結果鬧了個不歡而散。之后這場婚事就一直拖著,年初聽阿郎說今年一定要把婚事辦了。哦,對了,小娘子家姓李,看樣子應該是個官宦世家。不過他們家和咱家一樣行事很低調,小的也不清楚他們的家世底細。”
河東郡、晉陽、姓李、官宦世家,這到底是誰家的閨女啊?跟晉陽沾邊還姓李的安霖只記得李淵他們家。不過現(xiàn)在是大業(yè)九年,他記得這陣子李淵還跟著楊廣東征、蹲在懷遠鎮(zhèn)看糧庫呢,之后好像還要鎮(zhèn)守弘化,擔任晉陽留守那是幾年之后的事了。
安霖心中忐忑,想偷看下婚書,猶豫了好久又改變了主意。轉世以來的日子他過得步步驚心,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能不多事還是少給自己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