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龍嘀咕了一聲：“找老子有啥好事兒？莫不是...”轉身回了屋子，得趕緊做好飯等母親程紅菊回來吃。

一天時間，就在忙碌中匆匆走過，黑夜降臨，炙熱的氣息減弱了幾分。吃過晚飯后陸成龍借口納涼，出了家門，一頭扎進路邊的竹林里，準備等葛婷婷過來找他的時候嚇她一嚇。

沒過多久，一個黑影在夜色中摸了過來。早已等候多時，適應了黑暗的陸成龍看得清楚，來的正是葛婷婷。待得她堪堪走過藏身的地方，陸成龍一下子跳出來，拖著尾音扮鬼：“還我命來...”

葛婷婷果然被嚇得不輕，啊了一聲，急忙轉身，連連后退幾步。

“要死啊你，想嚇死我嗎？”葛婷婷嬌聲喝罵。

“嚇是嚇不死你的，但是...”陸成龍話說一半，上下打量著葛婷婷。但是想到葛婷婷來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于是改口問：“你大半夜的跑過來，找我到底啥事？”

“哦，那個...我中考估計沒考好，要是考不上好學校的話，我爸就要給我安排嫁人了。可是我不想嫁人，我想再玩幾年。你不是有個伯父在富貴中學當老師嗎？能不能幫我找他說說，讓我去富貴中學讀高中啊？”

陸成龍聞言，好一陣失望，原本還以為葛婷婷來找自己有啥好事兒，結果是這樣的破事。

見陸成龍不說話，葛婷婷走道陸成龍身邊，吐氣如蘭幽幽的問：“成龍，姐好看嗎？”

“好看！”陸成龍一愣之后如實回答。

“那這樣，你只要讓你伯父答應錄取我到富貴中學讀高中，我就...”

陸成龍眼睛一亮：“就怎么樣？”

葛婷婷要要嘴唇，把心一橫說：“你想怎樣就怎樣...”

這個誘惑對陸成龍來說，不可謂不大，但是權衡許久，陸成龍還是拒絕了：“這個我幫不到你，我家的家庭情況你應該也知道，人見人躲的。更別說求人辦事了。”

葛婷婷聞言，有些失望的說：“陸成龍，你不是好人！”

“我咋啦？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你忘了你還摸過我，這個忙都不幫...”

“要這么說的話，你還是別把我當好人，我做個壞人就行，反正禍害遺千年，那樣我還可以活久一點。”

話說到這個份上，多說無益。葛婷婷躊躇片刻后消失在了夜色里。陸成龍也興意闌珊的回了家。

秋去冬來，大雪滿山，一片銀裝素裹。五年級的第二學期也快結束了，但是寒冷的日子才剛剛開始。不論男女老幼，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看著同學們都有新棉襖，皮夾克，幾年沒添置過新衣的陸成龍也想要。于是他鼓起勇氣向母親程紅菊說：“媽，我的同學們都有新棉襖，新皮夾克穿，我也想要皮夾克！”

程紅菊正在洗紅薯，聞言停下手中的活，怔怔的看著陸成龍。沉吟良久才下定決心，說了個“好！”

陸成龍聞言，笑逐顏開，拉著弟弟陸有權出門去上學。剛剛跨出門檻，陸有權回頭喊道：“媽，我也要皮夾克。”陸成龍擔心陸有權也要，會增加負擔，最后導致連自己都得不到，趕緊拉著他就走。身后傳來母親程紅菊的聲音：“好，都有！”兄弟倆興高采烈的上學去了。

早上第一節課就是陸成龍最不喜歡的數學課，教數學的也是他最不喜歡的老師馬臨滄。鈴聲響過，40多歲的馬臨滄瞇著一雙小眼睛，抱著教案書，亦步亦趨進了教室。

放眼望去，他穿一件黑色老舊中山裝，藍色條狀西褲，一雙皺巴巴的皮鞋，衣服褲子上明顯可見大片油漬。

因為馬臨滄是從外地調來村小的老師，也是學校唯一的外來戶。由于離家遠所以吃住在學校，通常要自己做飯，久而久之便濺得一身油污。

馬臨滄有個愛家訪的習慣，通常會待到半夜，直到在學生家里吃了夜宵才回學校休息的，學生們私下都叫他馬臉長。

每到數學課，陸成龍總是興意闌珊，昏昏欲睡。馬臨滄一如往常，拿起粉筆開始奮筆疾書，在黑板上寫下10道測試題，再抽學生作答。

不得不說這個方法還是非常不錯的。大部分老師通常是照本宣科的講解，而馬臨滄不同。他總是先讓學生預習、思考，然后出列題讓學生先做答，再進行講解。

講解過程中再指出哪些地方對和錯，一方面可以及時知道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另一方面還能加深學生對題目的記憶和領悟能力。

板書完成，馬臨滄抖了抖身上的粉筆灰，像凱旋而歸的將軍掃視了一圈講臺下的學生們，然后開始點名答題。學生回答之后，他也不馬上指正學生答題正確還是錯誤，接著叫下一個。

終于輪到陸成龍了。

陸成龍你來回答這一題，馬臨滄側身指著黑板上的題目說：“在長方形操場四周栽銀杏樹，操場長80米，寬60米，每隔5米栽一棵，四個角上都栽，一共可以栽多少棵？”。

陸成龍站起身看了看試題問：“馬老師，為什么要栽銀杏樹？栽蘋果樹不可以嗎？”全班同學哄然大笑，接著又被馬臨滄滿含殺氣的眼神制止。

“栽蘋果樹你們回去偷吃，吃了亂扔果核影響環境！”

“那馬老師，為什么要間隔5米那么寬呢？”同學們掩嘴偷笑。

“隔寬一點可以綁一根鐵絲晾衣服！”

“哦...這樣啊！你等一下，我算一算。”陸成龍說著拿過草稿開始計算，也不管老師馬臨滄是什么表情、態度！片刻后才又直起身來回答：“馬老師，我算了一下，不是55棵就是56棵。”教室里再次響起陣陣哄笑聲。

馬臨滄鐵青著臉，不好發作。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陸成龍一直就是這么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年紀不大，鬼心眼不少，但學習成績還是很不錯的。

又因他是外來的老師，真要懲罰了這些小祖宗，不知道又要鬧出什么亂子。被他替換走的前一個老師據說就是因為體罰學生，被一幫學生家長暴打了一頓之后，還聯名告到上級教育部門，最后才被調走平息事態。

說了句:“行了，你坐下吧！不要影響其他同學答題。”之后，馬臨滄繼續叫別的學生答題，待所有學生都回答完成后再開始講解。

好不容易熬過去一節課，陸成龍走到黑板旁邊的課程表一看，下一節還是數學課，陸成龍一臉苦色的說：“不是吧！又是數學課！”，這話瞬間引起共鳴，這是陸成龍幾年來難得一次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

“不行我們整整他。”陸成龍提議。

“怎么整？”馬上有人出聲問詢，顯然也有同樣的心思。陸成龍一看，是坐在講臺正前方第一排的陸賢，村里唯一的赤腳醫生路遠山的孫子，也是個焉兒壞的家伙。

“這樣...”陸成龍附耳過去低聲出主意。

“不行，你想害我！”聽了陸成龍的主意，陸賢朗聲拒絕。

“看看你那膽子，平時牛逼哄哄的，關鍵時候就萎了，算了...我就知道你不敢！”陸成龍對陸賢的心理把握很到位，他決定刺激一下他。

果然，陸賢聞言，漲紅了臉說道：“切，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說我不敢，我偏偏就做給你看！”

“行，你只要敢做，以后我叫你老大！”

10分鐘的課間休息很快過去，第二節課正式開始，陸成龍也不打瞌睡了，好整以暇準備看戲。

上課開始，馬臨滄開始講解試題，眉飛色舞，唾沫橫飛。陸賢本來有點小害怕，但是被濺到口水之后，反而激發了潛能，打定主意要馬臨滄好看。

一根系了活扣的竹篾從課桌腳下緩緩伸了出去，臺下的學生們伸長了脖子靜觀其變。

馬臨滄以為是自己講得好，勾起了學生們的求知欲。愈發得意忘形，絲毫沒注意到腳下的陷進，一腳踩了進去。陸賢眼疾手快，瞬間一拉，馬臨滄沒有像想象中一般摔倒，倒是腿被拉得和課桌撞到一起，膝蓋生疼。

陸成龍為自己計劃的不完美而大感懊惱，學生們哄堂大笑，陸賢直感覺要遭。

馬臨滄眼睛里隱隱有兇光閃過，再也顧不上得罪這些小祖宗會怎樣了，抄起講桌上的大半盒粉筆砰一聲砸到陸賢腦門上。完了還不解氣，拖著一條竹篾走下講臺，手中的教案書照著陸賢后腦勺啪啪打了下去。陸成龍忍不住掩嘴偷笑。

馬臨滄打了一頓之后，丟下一句：“你來辦公室一趟。”一把扯掉腳脖子上的竹篾，大步流星的出了教室。陸賢眼含淚花和惶恐站起身轉頭找到了陸成龍。

“大哥，不用怕他，去就去。他一個外地來的，不敢把你怎么樣的！”陸成龍生怕陸賢把自己交待出來，一聲大哥出口，先安慰安慰陸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