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房間,今日發生的事情有些多,我躺在床上細細回想,毫無睡意。這三千年來,前面的一千年,我極度的想知道自己是誰,想尋回曾經的記憶,可惜我踏遍了整個鬼界,想盡了法子,沒人認識我,也沒人來尋我,我消失不見,竟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來尋我,應該曾經過的不好吧。
于是我便放棄了,對自己說,就當是一個新的開始,不管曾經的我是誰,做什么,過的好與壞,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我是吳心,是這陰間的引魂者,還有一群好鬼友,足夠了。我盡心盡力地活出自己想要的瀟灑模樣,我不知道快不快樂,但是我想要這樣的生活。
可是今日卻遇見了他,他說我不屬于這里,要帶我走,如若我是魔界之人,如若他真的曾經是我愛過的人,為何三千多年后才來跟我說要帶我走?如果你早那么一千年,也許我就真的愿意跟你走了。
當初醒來,無心又失憶,我如一個傻瓜一樣,什么都不懂,我好不容易慢慢地學會了去適應這里的一切,學會模仿一個正常鬼魂該有的喜怒哀樂,我竭盡全力地活得舒心自在,為什么要等我習慣了并喜歡上現在的生活,你才來跟我說要帶我走,時間太漫長,很多東西都是會變的,我竟發現自己也一樣。 我吳心有了放不下的朋友,走,說的容易和輕巧,可是這一次,我終究無法那般灑脫。
這樣胡思亂想著,便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竟做了兩個夢,第一夢是夢到了從前的一件事,一件關于橫生的事。
夢中的場景是三千年前,我與橫生在那孟婆樓中醒來后不久,一日孟婆忙完之后,我坐在閣樓中陪她喝茶。
偌大的孟婆樓,深夜時分總是這般寂靜,孟婆每日忙完之后,總愛一個人坐在閣樓里喝著茶,靜靜地望著夜空,我和橫生的傷勢慢慢好了之后,便會陪著她一起喝茶,聽她訴說陰間的一些趣事。
那夜的夜空中一輪又大又圓月亮,清風輕柔地吹過,孟婆有些興奮,她笑著望著我說:“阿心,今夜是陽間的中秋,你看這月亮真圓,真漂亮。”
“嗯,很漂亮”我仰頭望著那月亮道。那時的我,無心并且也不還沒有學會如何去表達喜怒哀樂,每次孟婆笑的很地開心同我說話時,我都只是面無表情地回應著或者如木頭般地看著。
“阿心啊。”孟婆寧靜地笑著望著我,我能感覺那時的孟婆心情很不錯。
“嗯?”
“我只是覺得越看你越覺得你像我的一個故友,她也有一雙如你一般干凈透亮的眼睛。”孟婆道,思緒似乎飄回了過去。
“世上長得相像的人或者鬼魂應該不少吧?”我道。
“確實是不少呢。”孟婆喝了口茶道。
“對了,黃泉路旁的彼岸花開了,有一千年不見彼岸花了,我們去瞧瞧吧,把橫生也叫上。”
“好。”
我起身走向橫生的房間,我以為他在房中睡覺,便直接推門而進,卻不想他在房中更衣,衣服穿到一半的時候我便推門看見了,屋內的橫生沒料到我會來,十分慌亂地披上了衣服,我迅速退步關門而去,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還是看清了他背上的一個黑色印記,那是一朵花的圖案,隱約望著和白日那妖女留下的圖案十分相似。
我在門外等候了片刻,橫生穿好了衣服打開了門,他有些尷尬又有些不滿地望著我道:“進別人房間之前要學會敲門,這是基本的禮貌。”
“嗯,記住了。”我極其冷靜道,當時真可謂是看了不該看的也能一副正經的模樣,臉不紅,沒有心會跳,橫生有些無奈,他也知道不能對一個無心又失憶的鬼要求太高。
“找我何事?”
“孟婆說,要一起去看彼岸花。”我邊說邊走。
“彼岸花有何好看的,我一個男子又不愛花。”橫生嘴上雖這樣說,但還是乖乖地跟著我走了。
跟著孟婆來到了那彼岸花海,我和橫生都被眼前的景色驚住了,那一片彼岸花開的濃艷,血紅色的花瓣,似乎將那夜空都染紅,月色下隨風如浪花般浮動,那紅色似乎是一種竭盡全力地綻放和展示,又或是一種壓抑了千年的釋放。
“好久沒有像今夜這般開心了。”孟婆笑著對我和橫生說。
“可我看您每日都笑的很開心快樂的模樣。”我道。
孟婆每日在孟婆樓中獨自忙活,不管多忙,她總是笑的很燦爛溫暖,耐心地將孟婆湯端給那些鬼魂。
“笑,每個人都會,可人們總是不知你的笑是裝出來的還是發自內心的,人人都需要一副面具去庇護內心的一片寧靜。”孟婆道。
“孟婆您每次都笑得那般開心,也是偽裝出來的?”橫生問道。
“有時是,有時不是,慢慢你們便會明白,你們真正的模樣別人也許并不關心,他們只是想看到他們想要看到的。”孟婆有些感慨,轉而望著我們兩:“你們兩個如今都忘記了曾經的事,從新開始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曾經不管怎么樣,都是我們的一部分,忘記了過去終究是不完整的。”橫生道。
當時的我們都極想尋回記憶,可孟婆卻覺得我們應該珍惜現在。
“孟婆您看這彼岸花雖美,可花開的時候不見葉,葉生的時候也無花,它即便再驚艷,都是孤獨,不完美的,我們的記憶是我們的一部分,失去了,我們也是不完整的。”我看著前方的花海道。
“唉...時間漫漫,哪有什么是完美的,反而是有缺憾的東西才會美。”孟婆輕聲嘆道。
恍惚中,橫生和孟婆都已不見,眼前是一片黑暗,四周一片寂靜,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股濃濃的血腥味。夢中的那個女子身著一身黑衣,身上傷痕累累,傷口處血流不止,她喘著氣,靠著手中沾滿鮮血的劍支撐著精疲力竭地站立一片尸首當中。
片刻的喘息,她強撐著飛躍那一片尸首,站落在一扇厚重的黑色大門前,她將全身的修為都凝結于手掌中,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手中向那扇大門推壓而去,那扇大門慢慢移動開來,頓時一陣寒氣迎來,里面兇險無比,可她卻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那是一座塔牢,而她好像是一路殺進了最高一層,這層塔中央有一人被重重鐵鏈鎖捆著,四周還被結界封住,那人垂著頭,看不清臉,而她費盡修為,就是要將前面的這個人救出去。
她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劍,飛起猛然刺向那層隱形結界,可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反擊回來,她瞬間全身震痛,從半空中重重跌落。
隨著這塔中一陣顫動,潛伏在結界旁的一個妖獸橫空而現,這妖獸前半身巨大,面部猙獰,一雙燈籠般大小的黑眼,巨大的口中露出密密麻麻鋒利的牙齒,后半身相對瘦小,六只長腿,行動靈敏。
它瞪著摔落在地的那個女子,咆哮著迅速向她撲來,那女子一個轉身,拾起掉落旁的劍,躲了過去,那妖獸又立馬攻擊過來,她跳起,長劍直刺那妖獸而去,修為幾乎耗盡的她,絲毫便宜都占不到,還差點落入它的巨口中,身上又被妖獸的爪牙劃出了幾道傷口。
望著被困在結界中一動不動的人,她強撐著起身,索性直接地飛向那妖獸,待那妖獸張開巨口欲要咬住她的時候,她快速撲進它口中,手中的長劍猛刺向它的下顎,頓時那妖獸慘叫著猛烈掙扎,她順勢拔出劍,敏捷地穿出,在它喉嚨處又是利落一劍,黑色血液噴濺了一地,妖獸終于倒下化為灰燼。
結界隨著妖獸的倒下而消失,她搖搖欲墜地走向被困的人,手中劍起砍向那些困住他的寒鐵,隨著鐵鏈的斷裂,那黑衣垂頭的人猛然抬頭,雙掌將她擊退而去,與此同時,無數閃爍紅光的利劍向黑衣男子飛來,若那男子遲了半秒推開她,也許修為耗盡的她早就萬箭穿心。
她抬頭望著前方,前方的人即使淪為階下囚,依然沉穩淡定,魁梧而威嚴的模樣,只是那張臉隱在昏暗中,望不清...
這個夢我倒愿意再做下去,我不知我為何會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也許它多多少少與我的過去有關,可惜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
“吳心,快起來,要去趕魂了。”秋離在門外喊道。
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打開門,秋離望著我疲倦的模樣,有些擔心地道:“你沒事吧?”
“嗯,沒事,就是困的很。”我倚在門邊,揉著有些微痛的腦袋道。
“你這段時間老是一副疲憊的模樣,不太對勁,要不要去華醫閣瞧一瞧。”
“我才不去華醫閣呢,沒事的,只是昨晚睡的不好。”聽到華醫閣,我立馬反對道。
“哦,那你趕緊梳洗一下,我們要出發了,你若是遲到,被黑白無常知道,又少不了一通訓罵了。”秋離關切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