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身體實在是差勁，既然不想回去，還是先跑步鍛煉一下吧，想到就做，孫鳳華本想繞著村子跑上兩圈的，可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一圈沒到頭，她就已經(jīng)累的氣喘吁吁了，看來還得從長計議。剩下的一段路，她是慢慢走回去的。

到家的時候全家都已經(jīng)起床了，簡單收拾過后開始各司其職，她三哥去擔(dān)水，老爺子在掃院子，關(guān)淑梅在做飯，就剩她閑人一個。

吃完飯，爺幾個就動身去了要起房子的那塊空地。關(guān)淑梅則繼續(xù)昨天的活計，做鞋。她沒什么事就想著去村子里的供銷社看看，需要買的東西太多了，而錢……好吧，就那五毛錢！

供銷社就在村子的中間，大隊院里。現(xiàn)在農(nóng)閑，所以隊里也沒什么人。大隊是一排連脊的磚瓦平房。這地方以前是她姥爺?shù)募遥驗槭堑刂鳎髞恚统淞斯?

最右邊的一個屋子上掛了個紅底白字的供銷社三個字，不過年久失修，紅色已經(jīng)褪色成了粉白色。大門開著，屋里東西不多，一個貨架，兩個柜臺，地中間放了一大一小兩口缸，一個裝酒，一個是裝醬油。

賣貨的是村長家的閨女李小燕，其實她姑才是管著供銷社的，估計她是過來幫忙的。李小燕比孫鳳華大兩歲，看見她進來只是用眼睛掃了一眼就接著織起手里的毛衣，并沒言語。她也沒在意，自顧自的看了起來，結(jié)果并沒有看見自己想要的，只好開口詢問，“小燕姐，有牙刷賣么？”

只見對方不耐煩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蹲身從靠墻的貨架子底下翻出兩根牙刷，往柜臺上一放，“只有這一種”

看樣子做工粗糙，質(zhì)量也不甚好，可怎么也比家里那個好，遂問道，“多少錢一只？”

“五毛！”

得了，一朝回到解放前，這回真是兜比臉都干凈了。交了錢拿了東西，孫鳳華正要往出走，迎面進來個中年婦女，腋窩里夾個酒瓶子，看見她在，熱情的打了聲招呼，“鳳華買東西啊？”

“是啊，嫂子來打酒啊？”孫家在屯子里輩分大，能讓她開口叫大爺大娘的，基本上都是七老八十了的。

“不滴，來打點醬油”說著兩人錯身而過。

屋里的李小燕看見來人，放下手里的毛衣迎了過來，“何嬸子來啦，我給你打”

……

出了供銷社的門沒走多遠，她又想起有件事忘記問了問，不知道衛(wèi)生紙都有什么樣的，她可不想大姨媽到訪的時候用窗戶紙，那她非得生不如死不可，如果這里沒有好的，她好抓緊去鄉(xiāng)里看看。

剛窩回頭走到門口，就聽見兩個人正背對著自己，站在地中間那口小缸的面前說話。何家的把瓶子遞給李小燕，然后感慨到，“這鳳華真是越長越出息了，真真女大十八變，你說小時候跟個瘦猴子似的，誰能想這幾年出息成這樣……”

“好看有啥用，能當(dāng)飯吃？我聽我媽講，長的跟她死去的那個小姨一個模樣，誰知道正不正經(jīng)！”李小燕語氣酸酸的開口。

“不能吧，這孩子平時看著挺老實，而且孫隊長管的也嚴(yán)，不能！”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小年紀(jì)就長個狐媚子臉，誰知道以后什么樣！”

“那你說說以后會怎樣啊？”孫鳳華站在門口閑閑的問上一句。

“誒呀，鳳華咋又回來了，落下啥沒買？”看見去而復(fù)返的孫鳳華，倆人都有些尷尬，何嫂子畢竟年紀(jì)大些，反應(yīng)過來主動開口，緩解一下氣氛。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說著轉(zhuǎn)身出了供銷社。

“哼，裝什么裝！”剛剛一聲不吭的李小燕看見人走遠了，半天才憋出這么一句。

孫鳳華也沒離開大院，而是去了這排房子的最左邊，也就是她姥爺居住的地方。這個簡陋的小屋子是大隊為了照顧五保戶，而單獨辟出來的地方。

進屋的時候，她姥爺正在吃飯，看見自家外孫女來了，挺高興，“鳳華來了，快坐！”

孫鳳華在靠窗的位置拉了個凳子坐下，“姥爺，你怎么這時候才吃飯啊？”她姥爺關(guān)文發(fā)今年已經(jīng)七十多歲，除了腿腳有些不方便，別的還算可以。

“自從老劉去了以后，我這感覺好像突然間少了個伴似的，吃飯都沒意思，圖省事，就把兩頓并一頓了！”

“您這可不行，上了年紀(jì)更應(yīng)該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樣吧，我現(xiàn)在也不上學(xué)了，以后有時間我就過來看你，順道給你做做飯，洗洗衣服什么的！”

“不用了，你爸也不喜歡你們多跟我來往，你有這份孝心就夠了！”

“現(xiàn)在就你自己一個人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常來看看你還能解解悶！”

等到她姥爺撂了筷，孫鳳華麻利的起身端到灶臺邊，屋子很簡陋，灶臺就在屋里，簡單幫著收拾了一下，她又給老人洗了兩件衣服，平時吃水都是她三哥過來挑的，這回她三哥又要受累了。

孫家村總共有兩口井，她家門口有一口，再就是村西北角有一口，所以離的遠的吃水就比較費勁。

在她洗衣服的時候老人就坐在旁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那目光太過復(fù)雜，難過，傷心，悔恨……讓她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啦姥爺，我臉上臟了？”

“沒有，姥爺就是看見我們鳳華越來越漂亮了，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們都說我長的像我小姨，那我小姨肯定也很漂亮吧？”

“是啊，很漂亮，很像你姥姥……”說著說著，就沒了下文。

孫鳳華有些后悔，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了不該說的。現(xiàn)在老人的沉默，還有那好像陷入久遠的回憶的表情，都在說明她說錯了話。

每次提起她小姨，全家人的反應(yīng)都是沉默，而且看村里人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她小姨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而她的長相又隨了她小姨，村里人難免有些閑言碎語，所以孫志君對女兒的管束格外嚴(yán)格。

“姥爺，你一個人在這里住也不方便，要不然你去我家跟我們一起住吧？”記憶里姥爺對她非常好，總是偷著塞錢給自己。

“不用擔(dān)心我，一個人過，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