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遷居出圣
- 仙凡變
- 項(xiàng)庭生
- 3903字
- 2020-10-13 00:46:59
馬當(dāng)關(guān)邊走邊說,待到望見了家門口停的兩架騾車,一架牛車,許落大致也弄明白了,為何岑溪兒娘家村子那邊,會如此迫切的隔日就上門來請,而且看架勢,勢在必得。
眼下,慶國正處于戰(zhàn)亂之中,兵禍之下,賊匪橫行。其中尤以那些潰兵與逃兵組成的盜匪,手段最狠,戰(zhàn)力也最強(qiáng)。
似屠村搶掠這樣的事,昨日之前,還只是聽說。但就在昨日,不足百里之外,兩個村莊一夜之間連遭橫禍。
消息傳來,人心惶惶。
到了這一步,僥幸心理是無論如何也存不得了,能做的選擇只剩下兩個,舉村逃亡,或者奮起反抗,武力自保。
俗世里安土重遷的觀念本就深入人心,而且岑溪兒娘家那邊,是一個大村落,合村兩百多戶,近兩千人口,田地山林都不缺,屬于日子過得還算可以的一處村莊。
要他們拋家舍業(yè),背井離鄉(xiāng)去做流民?村子里絕大部分人都不情愿。
另一個特殊之處在于,這是個獵村。村中不論青壯老幼,甚至部分婦女,都是開得了弓,射得了箭的……他們,有一戰(zhàn)之力,更有染血一戰(zhàn)的血性。
所以,他們決定不走。
不走,就是要戰(zhàn)。要戰(zhàn)的決心剛下……幾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人,岑溪兒的秀才相公,那個剛弄死了鬼狼,合村感激崇敬的小仙師。
不管迷信也好,真心認(rèn)可也好,沒有一個人反對,村民們很快做了必要的準(zhǔn)備,由村老們親自出面,來請?jiān)S落和岑溪兒。
“仙師不必?fù)?dān)心我們的決心。我村中男子,十個里至少九個,身上都是帶疤的。我們,見得了血。”馬當(dāng)關(guān)頗有幾分豪氣的說道。
“嗯”,沈春生在旁用力點(diǎn)頭,解開胸襟給許落看他身上密布的傷疤,“這是去年,狼咬的。當(dāng)時很多人都以為我活不了了,你看,我還活著。我剛剛還殺人了。我們不怕的。”
兩人熱切的目光盯在許落臉上。
剛剛在許落家里,村老們忙著陳述當(dāng)前危情,講道理,又借著岑溪兒娘家的名義聯(lián)絡(luò)感情,說得岑溪兒其實(shí)已經(jīng)意動了。但是,她不管如何意動,從頭到尾都只一句:“得聽我家相公的。”
想來這應(yīng)該是許落先前“教育”的成果。
“若溪兒沒意見的話,我覺得可以。”
馬當(dāng)關(guān)和沈春生終于等來了許落開口,一時間興奮不已。
他們原以為,說服許落才是最難的。岑溪兒過去,畢竟有娘家的名義在,而許落過去,拋家舍業(yè)什么的且不去說,單是“投靠妻家”這一條,便不是一般男人接受得了的了,何況,他還是個秀才,還是個本身極有本事的人。
他們哪里知道,許落的思維中,根本就不存在這些世俗觀念。而村東頭的那兩間屋子……除去里面唯一珍貴的,那個十八歲的小娘子,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家業(yè)。
其實(shí),許落也有自己的考慮。
修行者的世界里,散修不少,獨(dú)來獨(dú)往也自逍遙,就算那些有門有派的,其實(shí)歸根到底,也是以個人為主,哪怕是師兄弟之間,也一樣不得不彼此競爭,互相防備……
所以,修行者的世界,核心是個體,是一個個修士本身。
但是俗世里不同,俗世里,有家,有村,有國,幾乎沒有幾個人,是以個體的身份存在的。
剛剛的那一幕,兩名賊匪分頭逃竄之時,若不是馬當(dāng)關(guān)和春生出手協(xié)助,現(xiàn)在等著許落的,就是賊匪團(tuán)伙的報(bào)復(fù)。
這一幕其實(shí)對許落沖擊很大。
“現(xiàn)在的我,要生存,尤其要保全我在乎的人,給她一份安穩(wěn)……不能只憑個人了。就算我可以帶著溪兒遠(yuǎn)走他方,躲避戰(zhàn)禍,又怎比得上……留在一個她有親有故,熟悉的地方,讓她安心。”
獵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
岑溪兒被一群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爺爺圍著。
春枝與一位嬸娘坐在她的身邊。
家里杯子少,她連碗都用上了,還是不夠給每個人都泡上茶……這個家,東西確實(shí)少得可憐,但它畢竟是家啊。真的要走么?相公怎的還不回來?
“娘家也是家啊,溪兒,你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是啊,是啊,你回去村里住,又可以每日和我玩在一起,多好?”春枝搖她的胳膊,“你別光說聽你相公的,你也可以幫著勸他呀……”
“你看,村里幫你把屋子和田地都買回來了。你哥自己敗掉的家,以后跟他就沒關(guān)系了。以后,這就是你和小仙師自己的家。”
此時岑溪兒面前的桌上,正擺著一份房契和一份地契。這本是她爹娘留下的,后來被她那個敗家哥哥賣給了鎮(zhèn)上一個叫做李有財(cái)?shù)膯T外家。而今戰(zhàn)亂,房價(jià)地價(jià)都掉得厲害,村里為了讓岑溪兒和許落安心遷居,干脆一早就跑去,替他們給買回來了。
岑溪兒現(xiàn)在只需按個手印,她曾經(jīng)住過十六年的老屋,家里的田地,就都還是她的。
那是她已故爹娘留下的念想啊!要說岑溪兒一點(diǎn)不意動,肯定是假的,再加上如今賊匪橫行的現(xiàn)實(shí),她也沒辦法不擔(dān)心。可是,正如其他人顧慮的一樣,她更擔(dān)心,這會讓自家相公覺得委屈、難堪。
“我想過了,總之,還是得聽我家相公的。”
“非得聽我的么?就搬過去好了。你在那邊住了十六年,這邊才兩年,還過得這般辛苦……我猜,你肯定更喜歡娘家那邊。”許落恰好在這時,一臉笑容推門進(jìn)來。
“相公。”岑溪兒急忙起身,喚了一聲。
“一不小心走得遠(yuǎn)了些,還好遇上了馬大哥和春生。”
許落上前給幾位村老見了禮,把之前的決定又重復(fù)了一遍。
一時間,除了意外,幾位村老連皺紋里都滿是歡喜。
唯獨(dú)岑溪兒,仍是有些擔(dān)心的偷偷扯了扯許落衣角,將他叫到屋外,“相公若是會覺得委屈,咱們就不搬了。只要和相公在一起,溪兒在哪都不怕,在哪都?xì)g喜。”
“我怎么會委屈呢?在我看來,那邊實(shí)在什么都要好些。”
“可是,可是,那邊畢竟是我娘家”,岑溪兒小心翼翼的看了許落一眼,“這邊,傅爺爺原先說,是相公故去的爹娘為你買下的。這邊,才是我們的家。我不想讓相公為了我,拋家舍業(yè)。”
老頭也太能瞎編了。我爹我娘是誰,我自己都不知道。
許落想了想,指了指岑溪兒,又指了指自己,“溪兒錯了,家,是你和我,不是這兩間屋子。不論在這里或哪里,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咱們的家。”
空冥山上的那群家伙肯定想象不到,這是空冥許落能說出來的話。
岑溪兒被這番情話甜進(jìn)了心里,甜得發(fā)暈,“嗯,那我聽相公的。”
…………
既然決定已經(jīng)做了,許落不準(zhǔn)備再耽擱時間。
這個家,東西本就不多。
馬當(dāng)關(guān)和春枝等人幫著收拾了廚房和屋外的東西,農(nóng)家人日子過得精細(xì),幾個人連柴火和地里還長著的一點(diǎn)蔬菜,都給裝上了車。
臥房的東西,則是岑溪兒親手一件一件收拾的,許落在旁也沒幫上什么忙。
一架牛車,再加上兩架騾車,綽綽有余。
等到岑溪兒親手把門鎖上,剛被許落使喚出去的春生也回來了。
“師父姐夫”,春生已經(jīng)換了稱呼,他本就是一直叫岑溪兒做姐的,如今又自作主張往上加了一個師父,“師父姐夫,我按你說的,已經(jīng)把山賊興許會來的消息,一家家都知會過去了,至于他們要怎么辦,我就不知道了。”
“嗯,咱們盡了人事就好。”許落拍了拍他的頭,說,“走吧。”
牛車和騾車當(dāng)先上路,剩下的人,徒步跟著。
許落對于這樣的離開并沒有什么感觸,除了留下一個巨大的困惑和一點(diǎn)小小的遺憾。
困惑在于,赤火蟒到底為什么不會傷害岑溪兒?這事他已經(jīng)追問過岑溪兒了,可是她婚后第一次去爬那處巖壁,并沒有戴上銀簪,所以,還是因?yàn)槟敲躲y簪嗎?
而遺憾,自然是因?yàn)槟侵甓贇q生凝靈草。這在俗世,或是無數(shù)人終其一生也遇不上的,許落心想著,我遲早還得再來,想辦法給它搶了。
相比許落,岑溪兒的情緒波動要大得多,她幾乎是每走幾步就回一次頭,眼睛里噙著淚花,滿滿的全是不舍。
畢竟,真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這兩間屋子變成一個家的人,是她啊!這里,承載了她兩年多孤單日子里,日日夜夜的守候和期盼。
“等以后日子安穩(wěn)了,你想回來,我就常陪你回來看看。就是住上幾天也行。你開的菜地,咱們也照樣可以種上菜。”許落走到她身邊,柔聲安慰了幾句。
“嗯。我其實(shí),我其實(shí),是想起相公娶我進(jìn)門的時候了。所以,才更有些舍不得。”
岑溪兒伸手指了指,“你看,那個‘囍’字都還在呢。以前大風(fēng)大雨的時候,我都會拿東西擋著,就怕相公還沒回來,它就給風(fēng)刮跑了,讓雨淋沒了……”
許落看一眼窗戶上那個褪了色,卻依然完整的“囍”字,心頭顫了顫,“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來了呀。”
“嗯。是啊,相公終于回來了。”
走了一會兒,漸漸的,舊村莊終于脫離了視線,岑溪兒的情緒也變得平穩(wěn)了一些。
“對了,溪兒,你娘家村子就叫做獵村嗎?還是另有正式的名字?”許落找了個話題。
“有的,叫出圣村。”岑溪兒應(yīng)道。
“嗯?這名字……有什么來歷嗎?”
“說是上古的時候,出過圣人,……”岑溪兒本還想說,傳說想必多是假的,但見村老們齊齊回頭,關(guān)注著這個話題,便沒敢再說下去。
圣人么?許落略有些意外。
圣人這個概念,離方今之世其實(shí)已經(jīng)無比遙遠(yuǎn)了。他在書上倒是看到過一些傳說記載,說是上古時代,有人能于俗世凡人之間,成就圣人位,擁有自己的道。
但是如今之世,妖族與蠻族那邊倒還有妖圣和蠻圣的說法存在,只是不見出世。
至于人族修行,除去仙道,別無他途。而仙道修行,凝氣、筑基、結(jié)丹、元嬰、化神、問鼎……直至飛升成仙,其中或有散仙之類的特例與說法,卻從未聽說過,有圣人位存在。
“想來,傳說多是假的吧。”許落想著,搖了搖頭。
“仙師不知,我們村這個名字的由來,確是有些根據(jù)的”,一位村老湊過來道,“我村中祠堂,至今仍供奉著一塊石牌。石牌記載,遠(yuǎn)祖身著獸皮,手持弓箭,奔走于山林間狩獵,日復(fù)一日,從射兔射狐,到射猛虎與狼,后可射異獸大妖,最終掌握“矢射之道”,指掌之間握有風(fēng)與雷霆,強(qiáng)弓一開,可以直沖九天,擊穿層層云霧,打破天地鴻溝,撼動天星日月。”
老人慷慨激昂的說完,跟著,和許落兩個面面相覷。
許落想的是,這牛逼吹得好大。
老人則有些尷尬的解釋:“那個,石牌上確實(shí)就是這么寫的……正是因此,我出圣村后人才世代以狩獵為業(yè),出過不少神箭手,只是,只是……從不見那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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