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徐然快要畢業了,正在找單位實習。她又不肯讓家里幫忙托人,每天就到處碰壁,經常灰頭土臉的回家。路之恒知道了,就和吳天一商量,讓她到事務所來。
“我這個老板真是沒話說,要幫著合伙人的弟弟哄女朋友。”吳天一對著玻璃隔斷上映出來自己的身影,“還那么帥,怎么會單身到現在的呢?真是沒有天理啊。”
路之恒對他這種自戀行為老早就司空見慣,仍舊低著頭做自己的事情。
“不過,路之恒,開多少工資呢?”吳天一顧影自憐完,財迷本性就暴露出來了。“事務所本來沒有這個預算哦。”
“從我的工資里給吧。多少?再說吧。”路之恒繼續埋頭翻著文件。
“好啊好啊。”只要能夠省錢,吳天一就眉開眼笑。“我說,你是和小航一起認識的徐然吧,居然被弟弟搶了先。”
“他們兩個更合適。”路之恒叫來秘書,把簽好的文件交給他,又囑咐了些注意事項。
“這完全是你的自我揣測,你又怎么知道他們一定合適呢。”吳天一撇撇嘴,“合不合適這種事,只有自己才會清楚。”
“吳天一,你那么有空嗎,真的沒事情做?”路之恒下逐客令,“你自己也有辦公室的,別沒事就在我這里閑逛。”
“明明是你叫我過來討論徐然的事情的,說好了就一腳踢掉我。好狠的心啊。”吳天一委屈的樣子好像是受虐的小媳婦。
路之恒實在是受不了這個人了,“好吧,你喜歡在這里,就讓給你。我去你的辦公室。”他收起資料,站起來拿大衣。
吳天一手腳敏捷地跳下桌子,一溜煙地跑掉了。
走廊里傳來他的聲音,“啊呀,LULU,今天好漂亮啊。NANA你怎么可以這么迷人呢?生活真是美好啊!我真是太幸福了!”
路之恒搖搖頭。
路之航還是很忙,經常幾天見不到人影,見到的時候又總是一頭栽在沙發上倒頭就睡。他和徐然就靠在電話里互訴衷情,好在徐然也從來沒有打算讓路之航成為二十四孝男友。兩個人的進展還不錯。也許,徐然畢業后就可以操辦他們的婚事了吧。
路之恒靜靜地望著窗外,天氣很好,碧藍的天空,有幾朵白云慵懶地浮著。陽光透過落地窗,曬的人暖洋洋的。徐然大概又在外面找單位了。
路之恒掏出電話,“然然,在外面嗎?”
“是啊。”電話里傳來徐然含糊的聲音。
“你在干嘛呢,吃東西嗎?”只要是和徐然說話,路之恒總是不由自主地放低音量。
“唔,在啃面包。”徐然咽下嘴里的東西。
“現在才吃午飯嗎?”路之恒看看手表,這都快兩點了。這丫頭,胃都要弄壞掉了。“你現在就過來我這邊,我幫你找好了實習單位。”
“真的嗎?”徐然開心地叫道。“我馬上過來,大哥你真好。”
“慢點不著急,打個的過來吧。”路之恒似乎看見徐然圓嘟嘟的笑臉,也忍不住笑起來。
秘書進來的時候,看見路之恒握著手機,沐浴在陽光下,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如水般的溫柔。
路之恒本來五官是長的很好的,只是平時表情太少,不對,是根本沒有表情,周身散發出冷冷的氣質,讓人不敢靠近,就不會注意到他出色的相貌。眼前的BOSS,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絕對是可以秒殺整個大廈的女性。他好像發現了BOSS的秘密,會不會被滅口啊!秘書站在門口,莎士比亞附體了,“進去還是不進去?這是個問題。”
路之恒收起手機,抬眼看見秘書扶著門把手,保持著一只腳在門里,一只腳還在外面,已經石化的姿勢。等了一會,還沒有進來的意思,他敲敲桌子,總算是把人叫的動起來了。只是呆呆地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子上后,也不說要干什么。路之恒看看文件,是他早晨叫人整理的,“放著吧。”
秘書垂手站在桌子前,沒有動靜。
路之恒抬起頭,瞥一眼明顯還在夢游之中的秘書,“你可以出去了。”這應該是平時慣用的說話語氣,秘書終于徹底醒了。
徐然一會就到了。經過辦公室門口,她發現本來每次碰見都是笑瞇瞇的秘書,今天呆坐在桌子后面,對她視而不見,一副沉思的樣子。大概是大哥交代了他什么事情,不太好完成,在那里發愁吧。徐然想著,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
徐然開始在事務所上班。秘書室里的人知道她和路之恒的關系,而她單純的本性很快顯露出來,讓別人對她不會有太多戒備,同事們很快都喜歡上了這個有著如花笑靨的女孩。
每天,路之恒去接她,下班了再送她回去。徐家人熱情地留吃晚飯,推了兩次,徐爺爺不高興了,于是路之恒留下來,順理成章地成為常駐食客,本來他回去也多半是一個人。碰到路之航正好有空,三個人就會一起過來。路之航是個嘴很甜的男孩,哄得徐媽對他是喜歡的不得了。到了周末,就約了林思雅去路家,林思雅要是輪到要上班,就一起去她上班的酒吧,吃好多不要錢的薯片,那個教書先生一樣的老板還總是給他們打八折。徐然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是美好的不像話。
事務所里都是律師來來去去的,似乎應該是個嚴肅呆板的地方,誰知,八卦起來也一點不比居委會大媽們遜色。
“哎哎哎,你們看見那個LISA沒?”一大早,隨著咖啡的濃香飄散開來的還有嘀嘀咕咕的新聞。
“怎么啦怎么啦?”
“穿了一條短短裙子,你知道短到什么程度?”
“膝蓋上五公分?”
“切,那個還能叫短啊,最起碼十公分!”
“天哪!那不是,那個啥也露出來啦。”
“在電梯里,朝著我們路BOSS,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說。”
“拋媚眼嗎?”
“那個算什么,她碰到我們路BOSS,哪一次不是拋媚眼拋得眼珠子都要拋出去了。”
“那么她到底干啥了?你快說啊。”
“電梯晃了一下,其實也沒有什么感覺。她乘機靠到路BOSS身上!”
“天哪!真是太過分了。我們天天和路BOSS一個事務所進出,連他的手都沒碰到過。她居然吃到我們BOSS的豆腐!”
“最可恨的是她還把她的大腿靠在路BOSS腿上!”
“啊!這女人!”
“那么我們路BOSS呢,應該不會給她好臉看吧。”
“當然!我們路BOSS是誰啊,千年寒冰啊。凍死她!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就推到旁邊,你是沒看見,那個姿勢,不知道有多帥啊!”
“那個LISA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嘖嘖嘖,涂了那么厚的粉都看得出來。”
“啊呀,我今天來早了,沒看到,太遺憾了。”
……
茶水室就是八卦的集散中心,徐然喜歡每天從這些嘰嘰喳喳的聲音里開始新的一天。
徐然站在咖啡機前面,幫著大家一杯一杯的接咖啡。路之恒本來是不喝咖啡的,徐然來了以后,端給他幾次,他也就接受了。于是,每天給路之恒送咖啡就成為徐然的第一件任務。
今天傳播的事情,她是親歷者,她和路之恒一起坐的電梯,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都知道得很清楚。路之恒是推開了那個LISA,因為她的高跟鞋踩到了徐然,那個跟有個金屬的頭,又小又尖,徐然穿的是帆布鞋,鞋面軟軟的,根本沒有支撐力,被踩的腳趾頭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其實,當時說句對不起,也就完事了。可是那個LISA滿臉不屑地看著徐然腳上的布鞋,哼都沒有哼一下。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路之恒上前一把就推開了她,滿臉冰霜,把人家美女嚇得花容失色。
徐然旁聽著自己經歷的八卦,覺得真是別有風味啊。
端了咖啡,徐然竊笑著去路之恒辦公室。
路之恒慢慢喝著咖啡,徐然在旁邊嘰嘰咕咕地說她在茶水室里聽來的八卦。落地玻璃窗通透明亮,光線在徐然的周圍鍍上一圈光亮,可以清晰地看見她臉上一層細細的茸毛,粉嫩的嘴唇閃著潤澤的光,旁邊有一點點白,多半是剛剛喝的牛奶沒有搽干凈。路之恒抬起手,輕輕用手指幫她抹去痕跡。
“有我的咖啡嗎?”一大早,吳天一就來騷擾路之恒,“然然,你好偏心哦,為什么沒有我的份呢?我也是你的上司吧。”
“呃,我不知道吳師兄要來呀。哦,我去給你端。”徐然對著玻璃窗看看,嘴角搽干凈了。
“不要理他。”路之恒攔下徐然,“他自己有手有腳。”
“我去端吧,很快的啦。”徐然轉身歡快地出去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吳天一沉下臉,“是要兄弟反目嗎?”
路之恒沉默著,剛才的舉動的確是他失態了。現在和徐然在一起的時間比小航多得多,他都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他不時的對自己說,這個女孩是他的弟弟的心愛之人,小航是那么的愛她,只要回家,嘴里問的都是這個女孩,她好嗎?上班辛苦嗎?她瘦了嗎?他是哥哥,他的責任就是好好保護這個女孩,讓她安全讓她快樂。每天可以看見她如花般的笑容聽見她軟糯的聲音,路之恒,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唉,既然之前沒有說出來,就永遠不要讓人家知道。”吳天一拍拍路之恒的肩,“還好小姑娘單純,應該沒有察覺。你說,要是她知道你的心思,她會怎么辦?我看啊,也只會為難到哭吧。”
然然會為難地哭!路之恒光是想就揪心了。不!他不會做讓然然流淚的事!自己不會,也決不會讓別人傷害到她!
徐然很快端來了咖啡,吳天一大聲夸獎咖啡口感好,奶和糖的比例配的絕佳。徐然紅著臉笑得開心。
路之恒別過臉,玻璃窗上映出徐然的淺藍色毛衣和深藍色寬松褲子。“然然,去做事吧。”
“哦。”徐然吐吐舌頭,不知不覺,上班時間到了。
吳天一看著徐然的背影,嘆了口氣,“實在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也難怪你……走了,今天還要上庭的。”
路之恒最近又開始忙碌起來,每天日程排得滿滿的。徐然在事務所都不太見得到他的人。不過,每天徐然下班,還是可以準時看見他。把徐然送回家后,經常飯也不吃,又直接去和客戶見面。
“大哥好忙啊。”徐然對著路之航抱怨,“你也忙,都沒有人陪我玩了。”
“然然啊,對不起啊。明年!明年我陪你,想去哪里都行。”路之航蹲在墻角,盯著前面超市的出口。他們又有兩個月沒見面了。趁著單獨執行任務,偷偷地打電話給徐然,這是違反紀律的。路之航不管了,想徐然,想到心發慌,再不聽聽她的聲音,他覺得他會發瘋的。
“可是,離明年還有好長時間的。”徐然低低的聲音傳到路之航耳朵里,他似乎看見徐然委屈地嘟著嘴。
“然然乖啊,我給大哥打電話。”路之航心疼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大哥會陪你的。”
“不要了。”徐然阻止他,“大哥忙的很。快年底了,事務所的人都忙的。”
“不和你說了。我這里有事情!”路之航發現他的跟蹤對象從超市里出來,趕緊掛掉電話。
徐然把已經是忙音的電話握在手里。一個電話才打了五十三秒,一分鐘都沒到。唉……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嘆什么氣!”徐爺爺從陽臺進來,就聽見徐然長長的嘆氣聲,“是小航吧!”
“小航好忙啊。”徐然悶悶地說。她窩進沙發,“好無聊啊,又沒有什么好看的電視。”
“這兩天,小路都沒有留下來吃晚飯。”徐媽端著菜盤子出來,“他也那么忙嗎?”家里人都習慣叫路之航小航,而路之恒則叫小路。
“是啊,吳師兄說要在年底多掙點錢,才能好好過年。”就在今天早上,徐然端了咖啡去路之恒辦公室,結果只看到路之恒匆匆的背影。吳天一在她背后幽幽的說了這一句。
“現在正是做事業的時候。忙點也應該的。”徐爺爺坐到餐桌邊,“吃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