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年聽言長吐一口氣,周強卻顯得一絲驚慌與唐氏相視一眼,只能默不作聲。
接著開始了驗尸的準備。
杵作己到達現場,飲了蒼術,甘草等配制的三神湯,又在四周點燃了麝香,川等練成的辟穢丹,驅除尸體的邪氣,口含蘇合香丸開始驗尸。
眾人伸長了脖子,白布緩緩被拉開……
杵作一邊驗尸一邊大聲向眾人說來,其書記官疾筆奮書。
“死者面色無異,無中毒之像。”
眾人嘩然。
“死者手腳指微黑,有中毒之像。”
眾人再次嘩然。
這一會兒無毒一會兒中毒,是何意?
又見杵作拿出一根銀針插入周太傅的咽喉,片刻又取了出來。
“銀針無異,尸身無毒。”
轟,眾人快被雷倒了,眾官員都驚訝的張大了嘴,薛德志更是踉蹌一步。
“這是何故?那日所驗明明是中毒身亡。”
徐安年心里一緊,沈士楨緊抿雙唇。
然而又見杵作令人拿來熱糟醋,并再次把銀針插入死者喉部,然后用熱糟醋自尸體的下腹由下往上擦試,又一盞茶的功夫,再取出銀針,銀針居然變成了黑色。
這就是著名的銀針探毒法,此法乃宋朝宋慈所著的法醫鑒定書《洗冤錄集》記載,徐安年曾學過此書,今日是第一次所見,大為震憾。
因毒積于體內太久,普通的銀針測不出來,用熱糟醋擦試身體,使體內毒氣熏蒸,毒氣上移,銀針變黑,同時也證明了周太傅身內的確有毒。
果然杵作最終做出結論,周太傅乃中毒身亡!
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杵作又說道,
“周太傅中毒不深,并且時間過長,因此只能用此法才能探得。”
有人凝問道,
“那可有方法查出此毒就是斑蝥?”
杵作搖搖頭,“此毒極少,在下無能。”
又一人問道,
“既然毒少,周太傅為何又身亡?”
杵作答道,
“周太傅年老體虛,即使少量的毒藥也會至命。”
眾人這才明白周太傅中毒其身體為何不明顯的原因。
事情查到這個份上,雖然還是不能說明周太傅之毒為斑蝥
,不過大多人己相信,他的確是喝了玉杯的水,薛德志看向徐安年,挑眉道,
“宋公子,這尸也驗了,你對本官的推理還有凝問嗎?”
徐安年一時無言,瞧著那發黑的銀針發呆。
長公主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看了看徐安年,又看了看沈士楨,而沈士楨卻是皺著眉頭,又朝人群中瞧了一眼。
片刻又有人高聲喊道,
“如此說來,此毒真是王氏所下,大人,還不用刑讓王氏招來?”
這話正中薛德志之意,他立即拍響驚堂木,
“來人,大刑伺候。”
這時,走出兩名衙役,而王氏卻是神情呆滯不語,仿佛是認命,又仿佛并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何事。
刑具己經套在她的腳上,她反而一笑,場上有嘆氣聲響起,有的士子低下了頭,不敢瞧這受罰的一幕。
片刻,王氏尖銳的叫聲響起,凄慘悲涼,她的身子己卷成一團,眾人都瞥開了臉。
沈士楨眼神暗淡,無一絲情緒,徐安年悄悄的瞟了他一眼,王氏與你相交一場,你怎么還能做到無動于衷,還是如此的淡漠,這世間到底有什么能入你的貴眼?徐安年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這個愛了十年的人。
薛德志示意衙役停止行刑,看向王氏問道,
“犯婦王氏,你否與國子監貢生沈士楨有私情?”
王氏抬起迷茫的雙眼,“是……是……”
“啊!”眾人一片驚呼,徐安年也嚇了一跳,長公主張大了嘴。
薛德志又拍驚堂木,怒道,
“周太傅是否被你二人所害?”
“是……是……”
現場一片驚訝聲,討伐聲,有人開始指責沈士楨,漫罵,吐口水,差點扔雞蛋,有人指責王氏胡說八道,極力維護沈士楨的名聲。
這時只聽沈士楨冷笑一聲,
“王夫人,你可不能胡說,我且問你,你我若有私情,可有憑據?”
一般說來,男女之間有情,都會有禮物互贈,如玉佩,首飾等,而王氏的回答又讓眾人糊涂起來。
“是……是……”
“憑證何物?如今何在?”
“是……是……”
現場安靜了不少,眾人面面相覷。
突然一陣哈哈的笑聲響起,只見徐安年走近王氏,厲聲發問道,
“犯婦王氏,你是否與周公子有私情?”
“是……是……”
眾人己目瞪口呆,幾位官員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堂下的周強更是顫抖著身子,
“你,你胡說。”
徐安年不理會眾人的表情,繼續道,
“是不是周太傅發現了你與周公子之事,要處罰你二人,所以,你們狗急跳墻,合伙害了周太傅,又嫁禍于沈公子?”
“是……是……”
眾人己傻了眼,只有沈士楨向徐安年投來探究的目光。
徐安年又看向薛德志,
“這王氏之言,顛三倒四,酷刑之下無論要她承認什么,她都會點頭,若說王氏與大人有私情,想必她也會承認,如此一來,她的口供還能相信嗎?”
“放肆!!”薛德志氣得吹胡子瞪眼,眾人看看他,又看看王氏。
此刻的王氏己奄奄一息,頭耷拉著。
徐安年指責薛德志濫用酷刑,導致王氏慮招,這對于官員來說,可是一件大罪。
“好哇,薛大人,你屈打成招,本公主要上報父皇,讓他治你的罪。”長公主可算抓住了薛德志的短處,大聲嚷嚷著。
薛德志驚得一愣,居然不能言語。
這時,又有士子說道,
“我就說吧,京城才子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薛大人可別冤枉了好人。”
薛德志臉上掛不住了,看了看一側的蘇頌,蘇頌側過臉去,并不打算幫他。
薛德志額上冒出了細汗。
“來人,先把犯婦押下去,好生看管。”
衙役走上前來,拉起王氏,眾人這才發現她身下有一大攤血跡,這就奇怪了,行刑在足上,怎么下身卻流出血來。
徐安年暗叫一聲不好,莫是這王氏……,于是急急的朝薛德增拱手道,
“大人,還須給王氏尋一大夫。”
薛德志也是吃了一驚,眾人指責他濫用刑法,如王氏死于刑后,他可吃不完兜著走,于是答應了徐安年的請求。
這邊王氏被扶了下去,可是這么鬧騰大半日,此案仍未審出結果來,薛德志十分郁悶,他身后還坐著那位貴人,接下來該如何?他腦子里千思百轉,也顧不上蘇頌臉上的嘲笑,低聲與他商量起來。
長公主也起身來到沈士楨面前,與他說著什么,堂下眾人也三三兩兩交頭接耳。
徐安年這時又上前兩步,
“大人,在下想再檢驗那只玉杯。”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放肆”薛德志實在討厭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一口拒絕。
“有何不可?”長公主又挺身上前,“既然驗了尸身,那玉杯如何驗不得?”
薛德志正欲開口,又聽蘇頌說道,
“既然宋公子對玉杯有凝,再驗無防。”
薛德志只有點頭。
片刻,衙役拿出玉杯,只見其晶瑩剔透,杯面上有一個“陰”字,杵作往玉杯里倒入清水,拿出銀針刺入其中,隨后取出來,銀針果然變黑,薛德志看向徐安年,冷哼一聲,而徐安年卻不慌不忙,接過那支銀針,反復看了片刻,
“請杵作大人準備皂角水。”
杵作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深深的看了徐安年一眼,揖手道,
“是在下疏忽了。”于是急急去取皂角水。
公堂之人自是明白皂角水的用意,而那些士子百姓卻是不知。
片刻,皂角水到,只見徐安年把先后兩支銀針放入水中,又拿了出來,用干凈的帛布輕輕擦試。
怪事發生了,那支測試周太傅尸身的銀針仍舊是黑色,而測試玉杯的銀針卻又變回了本色。
眾官員面露驚訝。
杵作也驚訝萬分,顫抖的說道,
“銀針用皂角水洗后,青黑色不退,有毒,若退,無毒。”
這就說明,周太傅身上有毒,而玉杯卻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