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沉思了良久,不停的打量著徐安年,抱著病急亂投醫的心態,最終還是說了堂審的始未及案子的細節。
先說那王氏,原本出身書香門弟,十年前她正是二八年華,隨父母進京,路遇盜賊父母受害,因周太傅經過并搭救了她,不僅如此,還幫她報了仇,王氏以身相許。
周太傅己是年老之軀自是不肯答應,不過王氏己無親戚可投,并且一門心思想報恩,周太傅也就允了。周太傅的發妻己亡,本也孑然一身,周太傅的發妻并無生育,他們的兒子周強乃養子,娶妻唐氏,而唐氏也十分賢惠,周強如今是國子監貢生,夫婦倆對周太傅十分孝順,對王氏也尊卑有禮,王氏生有一子,周太傅十分寵愛,一家人也其樂融融。
半年前周太傅身子染疾,并致仕歸田,一家人搬回了蘇州,然而周太傅的身子越來越虛弱,這次七十大壽,其子周強欲大擺宴席,給周太傅沖沖喜,讓他高興高興或許這病就好了,誰知這場宴竟是奪命宴。
大壽當日,據周府下人所言周太傅身子雖弱,但精神很好,周太傅在書房見了沈士楨,王氏伴在身旁,然而只有一盞茶水的功夫,就傳來周太傅身亡的消息。
沈士楨與王氏本就認識,在京城時,沈士楨曾數次進入周太傅家中,因周太傅與他之間十分投緣,周太傅欣賞他的才氣,而每次都有王氏做陪,這一來二去,沈士楨就與王氏熟悉起來,而王氏也懂詩詞歌賦,還曾拿自己做的詩讓沈士楨指點,這些周府的下人都可以作證。
再說那毒,原本并未發現,茶懷,茶水,糕點均未發現有異,最后衙役在書房內收到一只空玉杯,往其注水用銀針測試,才發現毒來自玉杯之中,而這玉杯原是一對,有“陰陽”之分,是沈士楨送“陽文”玉杯給周太傅,“陰文”玉杯送給了王氏,那有毒的杯子正是“陰文”玉杯。
徐安年了解了這些細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并非她不相信沈士楨,她明白他一直欣賞有才氣的女子,他與王氏走得近,也許是因為她的才情吧,但也并不能說明他們就有奸情,薛德志這樣的判斷毫無證據,全憑推測而己,分明是想置士楨死地,徐安年倒有些妒忌王氏來,原來有才情的女子不管己婚未婚都是令人欣賞,雖然這種欣賞不與情愛有關。
回到客棧徐安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沉思,昨夜檢查了周太傅的尸體,他是否因中毒而亡還有待考證,她大膽猜測,如果不是中毒,那么房間的玉杯又該如何解釋?如果不是中毒,周太傅又是因何而死?周太傅中毒并不明顯,難道忤作沒有凝問?薛德志的匆忙斷案又是什么原因?
種種疑惑讓她無法入眠,要解決這些迷團,唯一的法子就是再檢尸身,或許這一點公主能幫忙,再者,明日要隨公主見士楨,徐安年心情復雜萬分,明日相見,他是否能記起她?而與之同時,州府衙門大牢內,王氏一身囚衣躺在草堆上也無法入眠,她二十六,七歲,即便身子虛弱,頭發凌亂,也難掩其嬌好的面容,窈窕的身段,她眼神悲哀,空洞的瞧著前方,沒有焦聚。
突然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王氏看向牢門,一黑衣人站在她的面前。
王氏眼神一聚,原本毫無生機的雙眼突然有了光亮。
“阿洛!”
王氏艱難的撐起身子。
男子急急上前兩步,扶著她靠在墻上。
王氏緊緊的抓著他的手。
“你怎么來了?”
男子沒有回答,眼神放在她的雙手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是上次堂上受刑所至。
王氏放下了手,藏于身后,
“我沒事。”她低下了頭,喃喃說道,“我知道,我不該給你寫信,你也不該來蘇州,是我險些害了你……”
男子長嘆一聲,“是我害了你。”
王氏的淚水啪啪的流了下來,片刻,又嗖的抬起了頭,
“老爺,老爺,是不是你……下的毒?”
男子迎上王氏的目光,瞧著她驚恐的神色,眼神一暗,反問道,“周太傅不是你下的毒?”
王氏拼命的搖著頭,
“老爺對我有恩,我己經對不起他了,怎么會下毒?阿洛是懷凝我?”
王氏淚流滿面,自責,懊悔,頓時擁上心頭,老爺對她的恩,她怎能忘記,她用自己一生做為報達,可是,她的心卻交給了面前的這位男子,位高權重的男子。
他承諾會娶她,可她明知不可能,還是深深的掉了下去。
她不敢奢望,不敢強求,更不能毀了他的前程,她早為自己想好了退路,等老爺仙逝,她會離開周家,離開他,可如今老爺莫名身亡,阿洛又怎能懷凝她?
是呀,在他看來她是最有動機的人,王氏心情五味雜陳,即使想與他在一起,斷也不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難道阿洛還不了解她嗎?
男子瞧著王氏的神色,早己猜到周太傅之死與她無關,他緩緩的站了起來,
“你可以向薛大人說出我們的關系,或許,他會妄開一面。”
王氏聽言,驚訝的張大了嘴,
“可是如此一來,阿洛又該如何自處?”
“我不忍心見你受苦。”男子說著最動聽的話,卻絲毫讓人感受不到溫暖。
王氏并未聽出他的冷淡與疏離,她的一顆心都掛在他的身上。
“不,我不會出賣阿洛,即便一死,也要保你周全。”
男子微微動容,瞟了她一眼,
“你放心,我會想法子救你出去。”
王氏愣愣的瞧著他,男子轉身迅速的離開了牢房。
走出衙門,黑暗中一輛馬車駛來,男子快速的跳上,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又接過昆侖遞來的白衫,原來此人竟是白子容所扮。
只見他端坐在馬車上,對著銅鏡整理裝束,
畢方則是絞過一張帛帕恭敬的遞上,
“主子,殺周太傅的人可是王氏?”
白子容一邊擦臉,一邊冷笑道,
“王氏沒有這個膽量。”
畢方又道,“不是王氏?會是何人?”
白子容冷哼一聲,
“哼,誰說不是王氏,害周太傅之人定是王氏與沈士楨,昆侖,你去找薛德志,把我的意思告訴他,下次公審必要定二人之罪。”
“是”昆侖應答道,接著又聽白子容說來,
“世上竟有如此癡情之人,自身難保,還要顧情郎性命。”
昆侖與畢方相視一眼,其實他們的主子何曾不是癡情之人,但這樣的話自是不能說出。
畢方又道,“當日,我們劫了王氏寫給大皇子的信,主子才扮成大皇子的模樣,赴蘇州王氏之約,又告訴周府之人,目的就是要揭穿王氏與大皇子的私情,誰知主子卻受人陷害,中了**,俗話說捉賊拿臟,捉奸拿雙,主子白白失去了這個機會……”
畢方的話還未說完,白子容一個厲眼掃來,畢方立即禁聲,他自知口無遮攔的毛病又犯了,于是小心的瞟了瞟白子容,生怕會受到責罰。
而這時,昆侖又接口道,
“雖然上次計劃失敗了,但周太傅的死牽扯出沈士楨,此番蘇州之行,也不算毫無收獲,雖不知道兇手是誰,也算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白子容聽言,又想到那日,他以大皇子的身份見了王氏,本以為可以一舉扳倒大皇子,然而,關鍵時刻他卻意外中毒,他不得急急離去,卻在破廟里遇上了她……
白子容放下帛帕,看向銅鏡,手指撫上下頜,那里有兩道深深的牙印,幸爾他用人皮面具掩蓋住,不然定會被她查覺,宋懷安?白子容不由得微微失神。
昆侖與畢方自是看到了主子受傷的下頜,即不解又好奇,誰會如此大膽?然而他們也不敢詢問,片刻之后,昆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主子,今日那位宋公子找了長公主。”
什么?白子容猛的回過神來,言語幾分嚴厲,
“為何不早稟報?”
“屬下剛打聽到的消息。”
白子容冷眼瞧著昆侖,
“此后派人寸步不離的監視她,若有異相立即來報。”
“是。”
馬車停了下來,白子容跳下馬車獨自走向客棧,而車上的昆侖,畢方還有駕車的麒麟,青龍卻是立馬圍在了一起,開了一個小會,商討主子的傷。
畢方最八卦,“你們可知主子被誰所傷?”
昆侖撫著下頜,最深沉,“從牙印的大小來看,此人應為女人。”
麒麟呵呵一笑,有幾分妖孽,“從牙印的深淺來看,應該是兇狠女人。”
青龍冷哼一聲,最酷斃,“即是女人也是男人?”
陰陽人?太監?
三人大驚,看向他。
青龍面無表情,“擁有女人身子的男人。”
“宋懷安!”
三人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