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的那些，都成了虛妄。

可當沉睡在無盡黑暗之中，等待時間緩慢而過，讓她沉浮在無盡暗黑漩渦里不再清醒，不再去遠眺風景，去聽四面人聲，去嘗奢侈的人間韻味甚至感覺人情世故。

她以為這一切都這樣結束，在那羊圈里斷絕了往后。

她不再看到那些令人發指的人，他們丑惡的嘴臉，聽到辱罵骯臟的言語。

可以在安逸，待在平靜安詳的地方不去再想太多，再想怎么活下去。

但，洶涌波濤，一股噴浪、冰冷刺骨澆在了她的頭頂，一只肥胖的肘子帶著五只短粗的手指拽緊她的衣襟，把她從漩渦里拉了回來。

一點一點把她從那平靜安詳的地方，抽出魂靈。

最后塞回到了那具骯臟，被摧殘破爛的身軀里。

然后，她清醒了，只覺很累很疲憊，不想睜開眼睛。

然，臉上的刺冷迫使她微微睜開眼，看著透過窗簾照進來的光，耀眼發白。

老母豬嘴里嚷嚷著什么，她聽不見，漸漸過去，耳邊隱隱聽見幾聲。

“賤蹄子，還不醒，要給老娘裝死嗎？”

沐昭手指發抖，那“裝死”兩個字在她的腦海里徘徊著，又沖擊著她的心臟，她沒死！

那心情復雜，五味雜陳，她不知是喜或是悲。

因活著沒死而喜，還是因往后還需卑微活著而悲？

也許都有吧！沐昭想著。

看見沐昭完全睜開眼時，老母豬罵罵咧咧，臉上竟顯出幾分令人詫異的驚喜。

在她那張臃腫的臉，她看到的盡是憤怒、諷刺、瞧不起的神色，頭一次看到她滿臉欣喜帶著某種得意松口氣的神色。

“總算活了，老娘還以為你要裝到讓老娘燒材做飯，嘖，不然老娘要餓死你！”

沐昭動了動干澀皸裂的嘴唇，許久才吭出一句細弱無力的話。

“我……還活著……”

那樣小聲低弱的聲音，她還低廉地活著。

還活著。

沐昭眼里險些含淚，但還是忍著了，沒有讓一絲眼淚流出來，或讓淚水在眼眶里凝著的，她想，她還有骨氣，還夠倔，還夠堅強！

老母豬看不慣她那副神色，道出一句不爽略有埋怨的話，“好在沒浪費老娘銀兩給你買藥，真是燒錢的貨！”

聞言，沐昭的眸光微瞥別處，她試圖動下自己的手臂或者腿部。

之后，心如冰一般涼了下來，腦海有股巨浪翻涌著，天昏地暗，頭暈目眩，她感覺自己的肺部已經缺氧，窒息到說不出話。

手臂……還有腿！

“賤蹄子，露出要死不活的表情給誰看？以為這樣就不用還錢了嗎？老娘告訴你，自古以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將那被粗布裹著肥肉的腿翹在另一條腿上。

得意道:“老娘這么對你，也只是為了不讓老娘自己虧了，就算你詛咒老娘，老娘也死不了，畢竟活了三年五載，都這樣過，日子照樣舒坦！”

“你為什么要救我……”

她已經這樣了，被摧殘成這樣了！

為什么還要救活她。

對那老母豬來說，她頂多是白養的苦力活，她恨老母豬，暗地里罵她，怨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