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雅間內茗香屢屢,談笑風生。
“啊~還是這兒的鳳梨酥地道。”止水很享受地稱贊道。
“嗯,確實好吃。”柳吟秋點點頭,味蕾被一種新鮮的美味占據了,所以一時間忘記了跟止水唱反調,贊美道,“沒想到這荒郊野嶺的還有這番手藝,原來梨花糕還可以做出這種口味來。”
“哼~”止水聞言很是得意,“小爺推薦的地方能差的了嗎。”
“西月哥哥,你也嘗嘗啊。”柳吟秋果斷沒有理會某人,看著夏清容的大眼睛光芒閃爍,“味道怎么樣,怎么樣啊?”
夏清容吃了一口糕點,低頭稱贊,“嗯,甜而不膩,入口酥脆。再配上這茗茶,確實相得益彰。”說完有飲了一口茶,舉止是一貫的從容優雅。
一個人的教養品性如何看他平日食事時候的舉止就可以了解七八。顧銀之半瞇這狹長的眸子,深邃的瞳孔閃爍著猶如野獸看到獵物般的光芒,薄唇不禁意上揚。
西月,你身處某些與生俱來的氣質,根本與商賈之流格格不入哦。
“噯~虧你能發現這么個好地方啊,止水。”顧銀之單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拿著扇柄輕輕敲著自己的肩膀,整個人看上去慵懶隨意。是的,他才懶得管陸西月抱著什么目的接近他們的呢。所謂商人,在自己的利益沒有受損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得罪任何一個有可能為自己帶來利益的‘朋友’的。
名喚止水的少年又是一臉得意,說道:“哼哼,小爺走南闖北,什么地方不知道啊。”然后完全忽視自己姐姐給自己的眼色,繼續說道,“所以啊,人就是要多出去走走,整天跟在這個哥哥那個哥哥的后面,有什么意思啊。不過幾塊糕點,就激動地大驚小怪,真沒出息啊……”
柳吟秋好看的眉頭俞漸凝重,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好像下一秒就要舉杯潑向某人。
若裳心中自是罵了那傻瓜弟弟千萬遍,但畢竟是自己弟弟的,只好出面打圓場,順便轉移話題,“呵呵,其實啊,說來也巧了,我們能知道這個地方還多虧了鐸國夫人呢。”
“鐸國夫人?”若裳話音還未落地,某人的反問已經脫口而出了。
“嗯……”若裳點點頭,“是啊,西月也知道鐸國夫人的啊。”若裳心中稍稍喘了一口氣,瞥了止水一眼,話題成功轉移了,傻弟弟不要太感激你姐姐哦。
少年察覺到姐姐的目光,立馬惡狠狠地回瞪了一眼,臭老姐,又打斷小爺的話!
夏清容的睫毛微微一動,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精致的茶碗,輕嗅茶香:“嗯,鐸國夫人一介女流在敵國做人質忍辱負重了十二年,她的事情早已在民間奉為佳話,我也多少有所耳聞。”薄唇微抿,喉結微動,漫不經心地順著話題問了一下,“怎么說到了鐸國夫人呢?”
“哦,其實這還要追溯到去年的一次秋狩的時候,父親帶我們經過這一帶的時候正好碰見了鐸國夫人,當時夫人的轎子陷入了水坑里進退兩難,父親就好心地幫了一下。然后,夫人說無論如何也要表達一下感激之意,父親推辭不過,正好看到這茶館,就順口說‘若夫人執意報答,那就請下官喝口茶吧,奔波了一早上兩個孩子確實一直嚷著口渴了’”若裳回憶著,唇邊的笑意漸漸冷卻,“所以說多虧了鐸國夫人,否則以父親那個急性子怎么可能半途休息更不會管我們的死活……”
“等等……”顧銀之忍不住打斷,“你一個女孩子,也去秋狩?”
說到這兒,柳吟秋和止水同時嗤笑了一聲,笑得讓顧銀之心驚肉跳。
“‘東湘公子狂’銀之哥哥沒聽過這么一號人物嗎?”
顧銀之老實地搖搖頭,一臉不解,“這和我們討論的問題有什么關聯嗎?”還有,這名字好俗。
夏清容沉思了一下,“公子狂,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聞他可以百步穿楊,箭無虛發,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狩獵奇才。”狩獵奇才嗎?夏清容不禁想起去年混入獵區時的遠遠一瞥,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如獵豹般矯健的身手以及那野獸般的魄力,以他的資質若是好好栽培,在戰場上可是可以以一敵百的弓箭手。如果能將他納入西岺麾下,定是如虎添翼的。唯一有點遺憾的就是個子有點小啊,都沒他旁邊的止水高……等等,有些什么突然連成了一條線,從夏清容腦海中穿過。
在顧銀之和夏清容陷入冥想的期間,若裳已經把原先梳得整整齊齊的少女發髻擺弄成了男子的束發,額前垂下了碎發遮住她的表情,只見她雙肩微微聳動,好像在醞釀著什么,
“呵呵,世人送這樣的我一個雅號,公子狂。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大笑,狂笑,原來‘公主狂’是這么來的。
“……”顧銀之嘴角抽搐,光滑的額頭上汗珠密密地凸起。什么將門季家,你就是公主我也不要了……
“呵呵,原來如此啊……”夏清容笑得有些勉強,剛才他怎么評價公子狂來著,‘野獸般的魄力’?抬眼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子,她已經笑得進入無我境界了。不過之間一直困擾著他的事情也隨之而解了。想到這里這兒,耳邊的笑聲也覺得沒那么刺耳了,難過他怎么也查不到公子狂的真實身份,總是和季家人一起出現在狩獵大賽,華麗地震驚了全場輕松取勝而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如此。
“噯~鐸國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等著誰來回答。
“西月對鐸國夫人很感興趣的樣子啊。”顧銀之笑得狡猾,他已經忘記了是在哪個皇親國戚家的宴會上認識他的了,只記得當時他站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的中間,一臉愉悅地聆聽著,偶爾回幾句話,臉上春風般的笑容卻讓她們在喧囂中暗淡下去。那一刻他以為他遇到了同伴,以為他也是哪家用來想要攀高枝的工具。那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讓自己頭腦一熱跑過去搭了訕,把他拉進了自己的圈子,才發現自己可能引狼入室了。
柳吟秋聞言不滿地嘟嘴,酸酸地問道:“不過是個半老徐娘罷了,能什么樣啊。”
止水悠悠說道,“人家半老徐娘也是風韻猶存,總比某些乳臭未干的小丫頭耐看……哎哎,姐,姐,疼疼疼。”
“吟秋也見過鐸國夫人?”夏清容深眸看向柳吟秋,桃花含情。
“嗯。”柳吟秋停頓了一下,好讓自己亂跳的心平靜下來,繼續說道:“前些日子,在宮里,有…有幸見了一面。”雖然她心里不承認見到那個女人是幸運的,但是西月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能說些他感興趣的事情確實很有幸的。
“噯~在宮里嗎?”夏清容輕喃,若有所思的模樣。
“皇后病危,夫人連夜入宮探望來的。那時候我正好在宮中,就偷偷跑去想窺看了一下這傳說中傾城禍國的夫人究竟長得什么樣子。”
“然后呢?”顧銀之鮮少地正襟危坐,一副側耳傾聽的樣子。
柳吟秋思索了一番,“意外的普通啊,眉宇間與之前很得寵的杜貴妃很是相似,可要我說,杜貴妃的姿色更勝一籌。”
止水聞言,打了個響指,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嚷嚷道:“對的對的,今年元宵宮宴的時候小爺就像說來著,難怪那個杜貴妃看著那么面熟呢,她跟鐸國夫人確實很像啊。”
“嗯,如今想想確實有些相似之處。”若裳突然嘆了一口氣,“唉,真想看看當新歡杜貴妃和舊愛鐸國夫人站在一起時,皇上的表情。呀,說錯了,她們如今都是舊愛了。”
夏清容問道,“宮宴,鐸國夫人沒有去嗎?”
若裳搖搖頭,“夫人很少進宮的,每逢宴會什么的都稱病缺席。但即使如此,聽說每次宴會皇上還是會親自寫請柬派人送到夫人府上去的。”
“皇上其實還是很在意鐸國夫人的吧。宮里的人都說杜貴妃能得寵完全是因為貌似鐸國夫人,皇上才愛屋及烏的。”柳吟秋有幾分羨慕的語氣。
“也可能是覺得虧欠,畢竟陸夫人的丈夫為國捐軀了,夫人自己也被困西岺十多年,期間定是受了不少苦的。皇上若再不善待夫人,那以后還有誰敢為東湘賣命啊。”顧銀之分析著。
若裳壓低了嗓子,八卦道:“可都傳皇上和夫人相愛過,后來被夫人的姐姐也就是現在的皇后橫刀奪愛棒打鴛鴦的。皇上一直記恨,所以皇后母子一點都不得寵。”
夏清容遲疑了一下,“呃,和我聽的版本不一樣啊。讓她們倆姐妹掙得死去活來的不是無雙公子陸無暇么。最后妹妹贏得美男歸,姐姐含恨入了宮。”他說著看向季若裳,眸光灼灼,滿眼求證實的渴望。。
若裳無奈地一攤雙手,無辜地搖搖頭。都是茶余飯后的消遣談論,誰知道哪個說法是真哪個是假的啊。她只有沖一旁的柳吟秋擠了擠眼睛,問道:“吟秋,你沒聽你的貴妃姑姑說些什么嗎?”
“沒有。我不喜歡宮里,規矩多的要死,所以去的少,姑姑又不是那種話多的人。”柳吟秋解釋著,眼角瞥了夏清容一眼,不禁發問:
“西月哥哥,你怎么了?”
本來說的好好的卻看見夏清容突然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座位,大步走向了閉合的房門。然后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下,突然迅速拉開了房門,冷眼看著著門外猝不及防暴露在人前的人,眉頭輕擰,緩緩開口:
“你是?”……
“小的…小的只是來添水的……”伙計一只手提著重重的茶壺,一只手還保持著準備叩門的動作,看上去好像是在剛準備敲門的時候被陸西月突然從里面出來嚇到了,很無辜又很害怕,說話都有些結巴。
夏清容面無表情地接過伙計手中的茶壺,轉身關上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往茶爐里添水。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后,
“噗——”一桌人笑得前俯后仰。
顧銀之實在忍不住了,撫著額頭,笑得直搖頭,“西月兄,該說你耳力好呢還是謹慎過了頭呢。”
若裳拍著桌子,笑得直不起腰了,“剛才那伙計的表情,太逗了。”
“對對,笑死我了。”止水附和著。
柳吟秋笑得臉蛋紅撲撲的,卻也不忘替夏清容解解圍,“都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也不是什么壞事兒。出門在外還是多個心眼兒的好。對吧,西月哥哥。”
“……”夏清容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玩弄著手中的鉗子,微微挑動著爐中的炭火。紅色的火焰忽高忽低,時不時發出“呲呲”聲,仿佛對是主人心神不寧的一種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