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許三水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
彥城仙山上，涼石正一步一步朝山頂攀登。
都說云墨派的仙人菩薩心腸，不管是對逃亡的小妖還是無家可歸的凡人，都會施以援手。
但前提是妖和人，都不可心懷鬼胎。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好妖還是壞妖，她也不知道彥城山上的仙人會不會幫助自己。
她只知道，不試一試，她便要客死他鄉(xiāng)。
所以，她努力地攀登這座仙山，并且以記憶中不知是誰教會她的模糊民謠為自己加油鼓勁。
“你是何人？”行至一半，涼石被一小童攔下，只得停下步伐，將視線轉(zhuǎn)移到小童身上。
“我好像……叫涼石?！彼葆逯?，將自己所還記得的事情一一告訴小童，“流亡至此，只求能夠有個棲身之處。不死便好。”
“云墨上仙原本讓我來將你引至別處。”小童頓了頓，“不過，聽你所說，我知你并無惡意，所以我再去請示一下上仙，看他能否賜你一個安身之處。”
“謝謝你。”涼石感激地彎下腰。
“跟我來吧。”小童先是雙手稍作結(jié)印，繼而一股淡藍色光芒從他手心蔓延而出，迅速飄往云墨派。
“好。”
小童背對涼石，臉上無多大情緒變化，一步一步地為涼石帶路。
他沒看到，涼石終年鮮見笑容的臉上，正泛著淡淡紅暈。嘴角微微翹起，掛著一絲不細看就發(fā)現(xiàn)不了的微笑。
忘掉過去，是她自己的選擇。
那時候，忘了發(fā)生什么事，她只知道，因為一個人的離開，她選擇將過去全都忘記。
現(xiàn)在，她是沒有回憶的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但是她現(xiàn)在后悔了。
沒有回憶，無疑是痛苦的。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渾渾噩噩地游走在世間。
曾被驅(qū)逐過，曾被追殺過，但她卻都逃過一死，活了下來。她知道，只要不死，總有一天，她會找回過去的。
她一定會找回，記憶里那個面容溫柔的男子。
墨云大殿。
一襲白袍的云墨仍舊戴著面具，悠然地坐于大殿之中。
藍光從窗戶外緩緩飄落至他眼前，他將右手一揮，藍光納入掌心。
須臾，解讀出藍光內(nèi)小童所傳遞的信息之后，他忽地站起身來，一揮廣袖。
“三水?！彼p喚一聲。
在一旁打盹的三水并無反應。
云墨搖搖頭，輕彈右手食指，隨之帶出的仙氣一把砸中三水腦門。
“哎喲！”三水驚呼一聲，揉著腦袋起身，“師傅，有人打我！”
“隨我出門一趟?！痹颇苯雍雎粤巳谋г?，大跨步走出大殿。
三水撇撇嘴，沒說什么，只能牢牢跟上這個師傅。
此時的后山，也并不像往常那般冷清。
一股劍氣忽地襲來，不偏不倚，剛好砸在桃花樹干上，震得桃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
“寧墨師兄真棒！”
“方瞳師兄也很棒！”
坐在不遠處觀看寧墨和方瞳練劍的是江初之與月小七。
聽到鼓勵的寧墨只是微微抿起唇角，更認真地御氣舞劍。
而方瞳早就笑彎了眉眼，時不時分散注意力去瞥一眼月小七。這樣做的后果便是，美人雖然見著了，但是自己卻不小心被寧墨一劍擊飛。
“唔……”方瞳丟了手中的劍，捂住胸口不?？人浴?
“沒事吧？”寧墨趕緊收回內(nèi)力，上前去扶起方瞳。
“托你的福，還死不了?！狈酵枇φ酒鹕恚呐囊律蠅m土，“就是有點痛，明兒個估摸著就沒事了?！?
此時，月小七與江初之也已經(jīng)跑上前來，聞言皆露出擔憂的神色。
“還是先回去休息，畢竟傷了身體不好?！痹滦∑呦纫徊介_口。
“那你們先送方瞳回去休息吧，我還要繼續(xù)留下來?！睂幠?，“我一定要早日學成?！?
“那……小七，方瞳就麻煩你了?！苯踔P躇道，“我留下來，陪著寧墨師兄?！?
“嗯。”見寧墨沒有異議，月小七點頭，扶著方瞳轉(zhuǎn)身，一剎那，卻蒼白了臉色。
山上仍舊是云霧繚繞，雖朦朦朧朧的，但卻還是能見到一些幾丈開外的景致。月小七想，這正如初初和寧墨師兄的感情，隱隱約約，雖然看不清楚，卻已經(jīng)有了些大概了吧。
自己雖然有些不甘，但更多的還是想要祝福他們呢。
山的另一頭，云墨帶著三水也終于找到了正緩緩前往山頂云墨派的涼石和小童。
小童見云墨終于來到，松下一口氣，不言不語地退到云墨身后。
“你便是那只誤入彥城的小妖？”云墨走上前，同時掐指算著小妖的來歷。
了解到她并無惡意之后，他放下修長的手指。
也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說她不是人，但是也總歸不是什么壞妖。就留下她，權(quán)當給個歸宿吧，也算是為云墨派積德。
“你的情況我都了解了?！痹颇従彽?，“你既來到彥城山，就說明你與此地有緣。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入我云墨派。若是你一心向善，定可修得仙法，不再為妖?！?
“謝謝云墨上仙?！睕鍪屑ひ恍Γf著便要跪下，云墨見狀，趕緊一把將她扶起。
“回派了，拜師后再去跪你的師傅?！痹颇咧寥砼?，牽起她的手，“回去吧?！?
三水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牽走了，涼石與小童則是靜靜地跟在兩人后面。
魔界。
魔尊以望仍舊與他狼狽為奸的契友妖王冷月在一起，坐在魔界至高無上的位置。
人類王今，低頭跪在他倆身前。
他這次，想要領命去挑戰(zhàn)寧墨。
“也罷?！币酝哂写判缘穆曇艟従忢懫?，“你就去練練手吧?！?
“是！”王今得令，一臉得意地起身告退。
這次，他一定要好好準備，一定……要將寧墨踩在腳下！
“我怎么覺得這個王今不太靠譜呢？”待王今走后，冷月一臉慵懶地靠在以望身旁，用手指撥弄著他的黑發(fā)。
“他靠不靠譜倒不重要?！币酝Φ?，“反正，你已經(jīng)安排好靠譜的人了，不是么？”
“也是?！崩湓禄匾砸恍?，“那小丫頭片子，可是聽話得很吶。”
……
夜色降臨，萬籟俱寂。
彥城仙山仍舊云霧繚繞，不過若是你仔細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竹林中站著兩個人影。
那其中一個，分明就是三水。
“二爹爹！”三水笑著撲進另一個人的懷里，“你來看我了？”
“是啊。”那人寵溺地揉揉三水的腦袋，“你可找到寧墨了？”
“找到了，他原來就是我的阿墨哥哥！”
“阿墨哥哥？”那人停頓了一下，卻沒細想，“那你與寧墨相處得可算融洽？”
“還行吧，阿墨哥哥好像不太喜歡講話。”
“那你一定要好好對他，讓他對你敞開心扉，好成為朋友。”
“不用二爹爹說，三水也會這樣做的！”
“乖?！蹦侨擞秩嗔巳嗳哪X袋，“那你萬事小心，爹爹不宜久留，先走了。”
“好。”三水乖乖放開他，后者轉(zhuǎn)身離開，卻是一步三回頭。
“爹爹，放心去吧！”三水笑著揮揮手。
“嗯。”那人終于雙手一揮，繼而藍光一現(xiàn)，隨之那人消失在彥城山。
夜，更加寂寥。三水抬頭望了一眼沒有星星的夜空，也總算是邁著大步子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