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算不上堂皇,也沒有過于奢侈的裝扮,倒是顯得樸素淡雅些。
王母掃了眾人一眼,“怎么沒見花滿樓?”
她一說,大家才發現本該由他居坐的位子是空的。
此時有人私底下小聲議論,有說他自傲,玉帝都發了邀請帖居然不來,有人說他根本沒把天界放在眼里,自以為自己算什么東西,還有的人干脆咒罵起他來。
欣兒最擔心的是玉帝,她覺得此時最應該發火的是他,最丟臉的也是他。
可她錯了,玉帝不惱,一昧的溫雅寬和,眼神里,絲毫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只見他在笑,右手不斷地捋著鄂下的胡須,眼睛掃看下面的眾仙,似乎他們的憤憤不平與他沒有半分的關系。
他只是一個看客,只是一個等著好戲的看客。
又是過了半個時辰,蟠桃宴會遲遲不設,玉帝也沒有宣布開始的命令,大家都在等,等得咬牙切齒。
不久,入口處有名男子清咳了兩聲,一臉的歉意尷尬,“不好意思,頭一次上天,轉來轉去,詢問了許多人,才知道今年的瑤池搬到了玲瓏閣的旁邊。”
他說這些話時,眼神似笑非笑,一股玩世不恭的嘲意。
所有人都靜下來,剛剛還理直氣壯,貶低冷諷的諸天神佛,此時沒有了盛氣凌人的架勢。
峰回路轉,欣兒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糊涂了什么。
原來仙魔對持這么久,始終還是不能化解雙方的仇恨。縱然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冥冥之中,欣兒感到三界應有一條路。
玉帝雅笑,并沒有因為花滿樓的無禮而生氣,揮揮手,“魔君駕到,真是令場面蓬蓽生輝,快快就坐吧。”
花滿樓冷冷一哼,拱手算是回禮,也不說話,斜眼看了一圈,剛巧有個空位,也不問問是否已有主人,就坐了下去。
王母令下,宴會開始,仙婢們舉起管樂,開始伴奏。
就這么一聲,欣兒感到從頭到腳,每一處肌膚無不暢快淋漓,歌曲絲絲入耳,宛如置身于一副清雅明朗的美景中,讓人流連忘返。
正聽得入神,王母身后走出七名衣衫華麗的女子,她們手執長綾,搖晃身姿,舞曲演得令人心醉。
小南扯了扯欣兒的衣袖,“公主你看,那七位姐姐跳得多好,八成是訓練有素的歌姬吧。”
欣兒點了她,趕緊解釋,“以前聽姥姥說王母與玉帝有七個女兒,想必就是她們了。”
小南“哦”的一聲,“怪不得穿著比其他人好,原來也是金枝玉葉啊。”
一曲舞完,她們沖玉帝上座俯身行禮,退到了一邊。
不知是誰說了句,“七位公主真是越長越漂亮了,舞蹈也是出神入化。”
他這么一提,所有的人趕緊附和,看到大家都說好,王母的臉上,亦是掩藏不住孤傲。
只有花滿樓閉嘴不說話,一股勁地喝酒。
小南嘗過了眼前的幾道菜,味道還算不錯,見桃子鮮得眼饞,輕輕地咬了口,忍不住告訴欣兒,“公主你也嘗嘗,好甜好脆呀,而且我還聽說吃上一個,就能多活三千年呢,嘖嘖,不愧是寶貝。”
見小南吃得香,欣兒也跟著吃了一個,還別說,味道真奇特,真是凡間的水果所不能匹敵的。
見眾人邊飲美酒邊論三界大事,興趣一浪勝過一浪,仙女們仍是忙碌得不行,剛剛換下吃完的空盤壺,又馬不停歇地端來新鮮的。
這場宴會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似乎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欣兒和小南從沒見過這么大的場面,也是饒有興致,特別是小南,好奇的東瞧西望,每一處都像是新鮮事。
欣兒沒飲酒,吃了幾個蟠桃,運用真氣調息,沒想到體內的法力增強了不少。
見父王一直和南極仙翁閑談,又見小南無心顧及她,站起身想出去走走。
剛剛繞過了流光雅廊,見有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好人,欣兒想也沒想地跟上。
“哪里來的小妖?敢上天庭?不怕被天兵逮住嗎?”她的笑,傾城撫媚。
身影嚇得不知所措,驚慌之下扭頭看她,見她言笑妍妍,面容身姿美得讓人流連難忘。
他回神,低頭不語,兩手胡亂地搭在一起,竟是不知道該放在那里。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啞然不知,還以為他是魔尊的隨從,一只迷路的小妖,直到他開口問道,“敢問姐姐,蟠桃園怎么走?”
她有些驚恐,夾雜著好奇,他去那里做什么?
細細地打量,也不像是個偷奸耍滑的人,用手指了指前方,淡淡道,“順著這條路就行了,不過你得小心乾坤鏡,它可厲害著呢。”
她本無心,只當是一件小事,他卻很高興,將一塊牌子塞進她的手心里,顫著嗓子說,“多謝姐姐,他日姐姐有難,我定萬死不辭。”
她攤開手,見牌面上刻著“洛涯軒”三個字,頓時覺得好笑,堂堂東圣國大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豈是你幫得了的,怔愣間,亦是看見他遠去的背影。
再次進了瑤池會場,小南拽著她的手,問她上哪兒去了,一眨眼人都不見了。
她見小南為她擔心,只得告訴她,“我只是坐累了,出去走走。”
小南嘟起嘴,“想必是見天庭的美景去了,留下我在這里傻等。”
不等欣兒開口,“咦”的一聲,順手扯下她腰上的一塊牌子,握在手里細細觀看。
這種貨色是最最普通的木筏,連漆上的黑墨也是不值一提,手工做法及其簡陋粗糙。
小南本想著還給欣兒,卻見牌中央刻著三個大字,洛涯軒。
她彎起壞壞的笑,挑起眉毛打著趣,“公主,原來不是去看美景,而是去偷會帥哥啊。”
“那是什么帥哥啊,是一只在天上迷路的小妖罷了,我剛剛幫了他,這是他送來的謝禮。”她不想讓小南誤會,忙著把牌子拿過來,放進衣袋里。
“這里守衛森嚴,怎么會……”
欣兒指了花滿樓,“除了他的隨從,誰敢冒死闖天。”
小南轉身去看他,他似乎沒注意到她,只管喝酒聽歌,面色陶醉。
可是為什么?他的那雙冷艷厲眼里,數著藏不盡的哀傷憂愁,連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也是讓人忍不住的悲傷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