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大概從未見過這樣強勢的白夜,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白夜趁此機會,將辰辰扶上了車子,載著她離開了小區。
到達大學過后,白夜背起越漸虛弱的辰辰瞬間到達白辰的辦公室。白辰和白琳對于她的去而復返感到十分驚訝。
“夜夜,你怎么又回來了?這女孩不是住在咱們隔壁的嗎?”白辰從白夜背上接過女孩,將她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辰辰感染了病毒,我送她過來,或許對你們的研究有幫助。哎,爸爸,你盡力用你的醫術拖延她的生命吧。”白夜說道。
“你不救她?”白辰問道。
“爸爸,不能救。她是人類,她的病需要治愈,靠的應該是藥物,而非吸血族的血液。爸爸,你一定要記住,咱們不能暴露身份,咱們的血也不能當作萬能的藥物去治療所有的人。”白夜叮囑道。
白辰雖然也是救死扶傷的性格,但顯然他比慕玄更加理解白夜。于是白夜再三叮囑白辰以及白琳不能夠用血液救她后,她才回到家。
當她回去時,慕玄仍然同明弘在給小區加固,他的臉冷若冰霜,顯然還在生剛才的氣。白夜瞧了他一眼后,就徑直去了頂樓。
明弘見兩人因為剛才的事情鬧得有些僵,便上前對慕玄說道,“姐夫,你和姐姐去聊聊吧,好好說,其實姐姐說得有道理,我能理解她的決定。”
慕玄看了明弘一眼,顯然不能同意他的話。但依舊放下手中的活,隨白夜去了屋頂。
他們坐在天臺上,白夜靜靜地看著遠處,兩人半晌沒有說話,最后還是慕玄首先打破了寧靜,語氣依舊有些僵硬地問道,“為什么不救她?明知道可以救她,又為什么不救?”
白夜嘆了口氣說道,“玄,當初轉化你們時,我便對你們說過,成為了吸血族,我們首先必須學會的,就是放手。因為我們永生,所以我們不得不面對各種各樣的離別,我們不能夠用自己的力量去干涉所有人的生命。
何況,我們的血液救不了所有的人,當被別人知道了我們的特殊,那么無疑是將自己置于險境之中。軍方會制服我們,會抽干我們的每一滴血用以作為救治的藥物。
你知道嗎,你以為出手救一個人沒事,但是你救了第一個,就總會想再救第二個!我們的血液救不了那么多人,我們能做的,只是盡力研究出真正的藥品,而不是殺雞取卵而害死自己。”
慕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夜夜,從前的你,是會救她的。”
白夜當然聽得出慕玄語氣中若有若無的責備,但卻坦然地說道,“玄,我成為吸血鬼已經十年了,除了愛著一家人的這顆心,其他早已改變。”
慕玄沒有說話,白夜知道他一時接受不了,當初自己也接受不了愛德華讓她面對別人的無助時,處處都冷眼旁觀,如今卻已理解愛德華的愛莫能助。
白夜轉過頭看慕玄,微妙地淡然一笑,說道,“玄,你知道吸血鬼被放干血時的感受嗎?”
慕玄沒有回答,他當然不知道,他成為吸血鬼不過月余,怎么會有這樣的經歷。
“我曾與你一樣固執,在曾經的十年間,我也想去幫助一些需要幫助卻無甚想干的人。愛德華用親身經歷這樣的方式讓我明白,我們不是萬能的。”白夜說道。
她回憶起愛德華曾給自己上過的重要而殘酷的一課,繼續說道,“吸血鬼不會死,愛德華和我們幾個二代吸血鬼甚至根本沒有可以致命的武器。若我們被制服,我們的血會被放干,一點點枯萎,但意識卻會清醒,身體卻十分痛苦。”
慕玄有些驚訝地看向白夜,顯然疑惑她難道曾體會過這樣的絕境?白夜微笑卻顯然已無所謂地點點頭道,“玄,那才叫生不如死。但我依舊感激愛德華讓我體會過這種感受。在他的監督下體會這種絕境,總好過有一天因為自己的傻氣而陷入真正的絕境。”
說罷,白夜便站起身,她轉身離開之前,淡淡地對他說道,“而且,玄,我們本就是黑暗的族類。”
白夜很快跳下頂樓,來到一個人可憐兮兮安著鋼筋的明弘身邊幫忙。
“琳琳和爸爸怎樣?”明弘看了眼白夜,見慕玄沒有回來,猜測兩人聊得不太愉快,很識相地轉移話題。
“你了解的,他倆總是很容易沉迷于研究。”白夜微微一笑回答,看起來心情并不糟糕。
“姐姐,你覺得我們能守著這小區多久?”明弘問,明弘是個較為現實的男人,他與慕玄的目的不同,他更多的是關心自己的一家人。
白夜搖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畢竟連軍隊都守不住的城市,情況定是糟糕透了。現在我們身邊也有人病倒了,就算小區里沒有變異人入侵,空氣中也都彌漫著致命的病毒,隨時會有人被感染。”
“如果只有兩個孩子,相信我們一家人是有能力可以保護得了他們的。只是我們現在身邊的人太多……”明弘說。
“是的,但是父親既是救死扶傷的醫生,又為人師表,玄又無法放任別人自生自滅,讓他們放棄那些人是不可能的。他們是我們的家人,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是支持他們的決定了。”白夜嘆了口氣。
“姐姐,好像有不少變異人在向我們靠近?”明弘好像聽到了成群變異人邊行走,邊嘶吼的聲音。
白夜側耳傾聽,肯定了明弘的猜測,他們很快地安好鋼筋,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中。
慕玄此時早已回到家中,白夜一進門就對慕玄說道,“有一群變異人正朝我們這里靠近,很奇怪,他們的速度比以前咱們遇到的要快了一些。”
等到變異人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時,他們確定了這一群變異人行動果然較之前的快了。
之前的變異人的行動緩慢,就算追趕人時,速度也不快,它們能夠抓住奔跑速度快過他們的人類,往往靠的是耐力和數量,因為它們不會累,而人類卻總有體力耗盡之時。但這群變異人在正常情況下的行走速度已提高不少,這實在不甚樂觀。
“這是怎么回事?”白夜皺眉思考。
“難道是病毒在進步?”慕玄猜測。
“你是說病毒繼續變異了,變得更加厲害?”白夜反問。
“有可能,就好像人類在不斷進化一樣,病毒也在不斷進化,我們沒有找到殺死病毒的方式,就給了病毒發展的時間,它一天天在變異,變得更加強大。”慕玄猜測。
“現在離病毒爆發不過數月,如果病毒以這個速度變異增強,后果將不堪設想。”白夜有些擔憂。
“如果病毒照這樣的速度變異,雖然變異人的速度或許趕不上我們,但是普通人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開的,畢竟他們體力有限。”明弘在一旁說道。
“明天我去問問爸爸和妹妹,咱們在這里猜測也是無用的。”白夜皺著眉說道。
是夜,白夜哄詩詩和小明軒睡著后,離開臥室,走到客廳的陽臺上吹著晚風,慕玄本在客廳看書,此時也跟著走到白夜身后。
兩個人安靜地站在陽臺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遠處的公路時不時就會傳來變異人嘶吼的聲響,公寓中的人們自然聽不到,但擁有超凡聽力的他倆聽著卻宛如近在咫尺。
片刻,白夜打破死寂的沉默,開口道,“玄,你說這個世界怎么短短幾個月就變成這樣?人類會不會像當初的恐龍一樣,因為一次災難而徹底滅絕?”
慕玄此時也已忘記白天的不愉快,從身后摟住了她,回答道,“不會的,人類擁有智慧,總會想出辦法對付眼前的困境。”
白夜閉著眼靠在慕玄身上沒有再說話,她覺得累,渴望從前安穩毫無顧慮的生活。
她多么希望一覺過后再醒來,迎接她的是依舊明媚和曦的陽光,媽媽讓她趕緊送詩詩去上學,慕玄準備著飛早班機,而爸爸被醫院的電話催著去指導手術。
只是,死一般沉寂的夜晚中夾雜的陰森恐怖如野獸般的嘶吼聲時刻提醒著她,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夜夜,對不起。”慕玄突然說道。
“為什么說對不起?”白夜微微一笑,問道。
“今天我不應該跟你說那些重話,不該跟你生氣。你這些年經歷的孤獨與遭遇,我都不知道,更沒有資格指責你是不是變得冷漠。”慕玄說道。
慕玄想到白夜說起血被放空那感同身受的神情,她經歷過這樣的絕境,自己如何能夠指責她自保的心情。
白夜顯然已經原諒慕玄白天的態度,說道,“我明白你的感受,當初我也接受不了明明可以救一個人,卻為什么只能袖手旁觀。但是久而久之,我也漸漸懂得,我們只能對自己的生活負責,我們無法拯救全世界,各人有各人的命運,我們沒有資格也不該從中做出改變。”
“或許你說得對,也許以后,我會明白你的。”慕玄沒有反駁她。
白夜點點頭道,“就如我會成為二代吸血鬼,那是因為我救了蕾莎,愛德華的妻子。而你們會成為吸血鬼,是因為你們是我最親愛的家人。玄,世間萬事都有因果。”
慕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話。
“也不知道爸媽在首都的情況怎么樣,現在通訊完全中斷,要聯系他們就更難了。”白夜想起慕玄身為部隊高級軍官的父母,眼神中頗有些憂色。
慕玄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到房里,從保險箱里取出一部款式十分老舊的手機。